第67章 或許被诓了的冤大頭
天色昏暗, 整個清水鎮都幾乎是黑漆漆的,只有暗窯宅子外邊挂着的六盞燈籠是亮着的。
暗窯在官府沒有名正言順的文書,所以是不正當的地方。即便是大家都知道是什麽地方, 可也不會讓客人待到第二天天亮。
約莫四更, 暗窯會讓客人離開。
霍擎之所以會知道,是習慣使然。即便已經不在軍中了,警覺依舊。
清水鎮中誰家的雞丢了,誰家婦人偷情,那一戶人去當了暗娼,又那一戶男人去逛過暗窯, 這些事情,霍擎都知曉。
大概是警覺使然,霍擎也就下意識的注意。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些事情他都知曉了。
現在這個時辰也差不多快四更了。
有人從暗窯中出來, 不久何譽提着燈籠,也醉醺醺的從暗窯中出來。
站在暗巷陰影處的霍擎,眸色沉斂。
何譽在何家村的時候, 是在鎮上的私塾教書,偶爾也會暗暗去一趟暗窯。
李氏雖有姿色,但畢竟年紀也大了, 比不得年輕的。每回從暗窯回到家中後,何譽都會裝出一副厭惡至極的模樣,哄騙着李氏, 他是迫于無奈陪着旁人才去的, 且也信誓旦旦的發誓絕對沒有碰那些暗娼。
李氏也是個蠢的,他說什麽就信什麽,這些年都沒有懷疑過。還當他心底只有她一個, 連去那樣的地方都對她毫無隐瞞。
若是不蠢得話,怎可娘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哄不出來,還愚蠢的斷絕了母女關系。
若是知道這麽蠢,他也就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現在回想,還是一肚子的火。
大概因有五六分的醉意,更有滿腹的怒火,所以壓根就沒注意到有人跟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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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者在他清醒戒備的時候也發現不了。
當何譽轉了街角,遠離了暗窯,胃中一股酸意上湧,扶着牆頭就開始嘔吐了起來。
等嘔吐完了之後,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一個麻袋從上套了下來,把他的頭和上半身都嚴實的困住了。
“你是誰,你要做什麽?!”何譽的吼聲才出來,肚子就被人重重的揮打了一拳,疼得他瞬間喊都喊不出聲來。
霍擎知道怎麽打人是最疼的。更知道該怎麽打,才能讓人痛得連呼救聲都喊不出來。
在軍中這麽多年,霍擎親身經歷過不少回。
大概打了一刻,霍擎收了拳,冷冷的瞥了眼地上打滾的何譽。随即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隐進了黑暗的巷子中
霍擎回了家中,剛要躺下,身旁的阿沅就醒了。
有些蒙蒙的問:“什麽時辰了?“
正要脫衣服躺下的霍擎,動作頓了頓,回她:“大概四更天。”
“這麽早,霍爺你怎麽醒了?”
霍擎脫到一半的衣服,順勢的穿了回去:“有些睡不着了,索性就起來去練拳。”
阿沅點了點頭:“那那我再睡一會,一會再起來做早飯。”
霍擎下了床,把腰帶系好後,應:“好,你再睡一會。”
何譽被打了一頓的事情也傳了出來,畢竟在這小小的一個清水鎮,芝麻綠豆的事都被傳得大街小巷人人盡知。
在三更半夜,有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男子敲了醫館的門。
阿沅聽到許家娘子說這事的時候還不知道那人就是何譽。
“醫館的人說是個生面孔,不是清水鎮的人,聽口音好像是臨鎮慶安鎮的口音。第二日一早,男人的妻子跑到了醫館,哭得那叫一個厲害。”
阿沅愣了一下。何家村可不就是屬于臨安鎮,而且還是一對夫妻……
思索到這,瞬間就想到了何譽。
“為什麽會在大街上被打,還是在三更半夜?”
許家娘子嗤笑:“還能為什麽,不就是去了紅燈籠那處麽。”
“紅燈籠是什麽地方?”阿沅一臉的茫然。
許家娘子看了眼阿沅,想了想後,向她招了招手。
神秘兮兮的反倒勾起了阿沅的好奇心,所以帶着好奇的小表情搬着小板凳挪了過去。
許家娘子在她耳邊小聲地說:“紅燈籠就是窯子。”
阿沅雙眸一睜。
“也沒聽說被搶了什麽,只說是被打了一頓,估摸着是得罪了什麽人。”
阿沅想到今日霍爺天還沒亮就起身的事,所以也就下意識問道:“可知道是什麽時辰被打的?”
許家娘子早上趕了集,也聽到了旁人議論,回道:“大概四更天的時候。”
一聽是四更天,阿沅隐隐有了答案。
若是被打的是何譽,那麽肯定是霍爺打的了。
若真的是霍爺打的,那麽今早霍爺就不是早早起床了,而是剛回來打算躺下的,卻沒想到她醒了,估摸也只能硬着頭皮說是睡不着了。
想到這,阿沅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笑什麽?”許家娘子問。
阿沅回過神來,斂了笑意:“沒什麽,就是覺得這些去逛窯子的男人活該。”
許家娘子贊同的點了點頭,她也覺得這等男人惡心得很。
看了眼阿沅沒有任何憂愁的臉,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與你阿娘雖斷絕了關系,可你繼父家裏那邊會不會再來找你們麻煩?”
說起阿娘,阿沅臉色淡淡的。
“且先這樣吧,他們若真的要使陰招,也沒辦法阻止,只能應對了。”
許家娘子點頭,看了眼她手中的帕子,問:“你怎還繡這帕子,那鋪子收多少銀子一方?”
因是許家娘子,這也沒有什麽不能說的,阿沅也就實話實說:“鋪子收的是六文錢一方,能淨掙四文錢左右。”
許家娘子瞪大了眼:“這麽好的一方帕子,還得繡個小半天,就掙個四文錢?!”
阿沅點頭。
許家娘子驚道:“就清水鎮這小地方,買一方像你這精美的帕子都得十五文錢呢,若是你自己開個小店,那還不得淨掙個十幾文錢。”
阿沅思索了一下,但随即笑了笑:“清水鎮地方不大,又有繡坊,開個小鋪還要租金,也掙不了太多,更何況只有我一個人繡,繡也繡不出多少繡品。”
許家娘子想想也覺得是這個理。
“可你這樣能掙幾文錢?到底是太虧了,不若到武安縣的鋪子去問問收不收。我在武安縣上看過,那擺在大街上繡有繡樣的帕子都得十五文錢,更別說是鋪子裏邊的了。如若那些鋪子收繡品的話,你肯定能淨掙得更多。”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去武安縣來回都得用上五個時辰,去一趟估摸都要在縣城中住上一日,去武安縣,霍爺肯定得關鋪子,關一日鋪子就少一日收入,不劃算。”
許家娘子嘆了一口氣,“我還是想得太美好了。”
阿沅笑了笑,但心底多少有了些想法。
霍爺的打鐵鋪雖能掙一些錢,可她也不想給太多負擔霍爺。況且她昨日還花了霍爺幾十兩銀子,她心虛。
到底還是自己有銀子,腰板才能硬,她才不會覺得虧欠霍爺。
至于何譽是不是真被打了,又是不是霍爺打的,阿沅才不問呢,就算是真被打了,那也是何譽活該。
霍爺不想讓她知道,那她也就當做不知道。
她現在就只想着怎麽樣才能多賺一點銀子。
等到了晚上,阿沅殷勤的替霍爺捏着肩膀。
雖然這力道在霍擎的身上就如同是撓癢癢,但他也随她撓了。
“霍爺,咱們大概什麽時候要搬到縣城去?”
“問這做什麽?”霍擎閉着眼眸坐在床沿上。
阿沅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若是要搬到武安縣上的話,我就不給繡品鋪子送繡品過去了,先屯着,等到了縣城,再從長計議是賣到鋪子中,還是擺個小攤。”
“擺小攤就罷了,武安縣也有痞子。”阿沅的容貌,霍擎不放心。
阿沅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擺攤不合适,随即道:“就算是賣給鋪子,應當也能賣一個好價錢,畢竟那麽大的一個縣城。”
霍擎對這些女人家用的東西不感興趣,可這是阿沅想要做的,他也不會去阻止她。
因此也就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等過兩日板車做好後,我與你去一趟鎮上,看看鋪面,若有合适的就定下來,但手上的銀子也不夠盤下一個鋪子,所以也只能先租着。”
阿沅對這買鋪子的花費沒有什麽想法,可聽說六十幾兩銀子都不夠買下一個鋪子的頓時吃驚得很。
“那這打鐵鋪一個月得給多少租金?”若是鋪子都盤不下來,那這租金豈不是也很貴?
霍擎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如實道:“半年十二兩銀子。”
半年十二兩,一年就是二十四兩,就是沒有什麽觀念的阿沅都覺得這租金高得離譜。更別說這清水鎮只是一個小城鎮。
捏肩膀的手停了下來,阿沅目光複雜地看着自己的男人。
思索了許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霍爺……你真确定這附近的鋪子都這個價錢嗎?”
霍擎睜開了雙眸,轉頭看向阿沅:“我從沒有打聽過。”
阿沅沉默了下來,總覺得霍爺是被人坑了。
雖然這鋪子大得頂許木匠鋪子的兩間,還有一些打鐵的工具在,可怎麽都不可能要這麽多銀子。
半年十二兩,一個月就是二兩銀子。
若只是個面館,因一個月只有十天是趕集日。那就算一個月下來,每日均賣出三十碗面。一碗面十文錢,一天三百文錢,就算不減去成本,一個月都只是一兩多的銀子,減去了成本都沒一兩銀子呢。
就算鋪子比打鐵鋪小,可打鐵鋪位置偏呀。像這樣的算法,那位置好的小面館還不得一兩銀子一個月了?
“霍爺,你會不會被人诓了?”
霍擎沉默了下來。這個問題他從來還未想過,當時看中這鋪子,也是直接找了屋主,問了價格也就定了下來。
霍爺臉上雖無甚表情,可阿沅卻感覺得出來霍爺比她更沒有觀念。
轉頭想了想,霍爺在這軍中待了十幾年,不大清楚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租金給了嗎?”阿沅抱着一絲希望,若是沒給的話,先去許家娘子那裏問一問,再找那屋主說道說道。
“你去了姑子廟時,剛好給了。”
阿沅那一絲希望瞬間破滅。
“我明日去許家娘子那打聽一下,若是真被坑了……”
阿沅看着霍爺,抿唇不語。
小娘子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個冤大頭。
霍擎:……
若是真被個老寡婦給坑了,即便是向來沉穩的霍擎都覺得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