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沅 投靠姑姑
天色還早,天上繁星點點,山下小山村一片靜谧。
在第一聲雞啼聲響起的時候,阿沅便被噩夢吓醒了。
她坐了起來,往開着一條縫的窗戶望出去。果不其然,外邊還是黑漆漆的一片。
随即收回目光,低垂着頭,緊緊地攥着被子,回想起了剛剛的那個夢境。
方才的夢,還是在那個下雨天。
她依稀記得在那個下雨天,在山神廟中男人打着赤膊,起伏而結實的胸膛上泛着水光的畫面。
男人聲音低沉的問了她許人了沒有,還問了她家住何處,叫什麽。
她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了,只依稀記得自己渾身都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即便被大雨淋過了,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涼意。只有靠近男人,肉貼肉的時候才感覺了冰冰涼涼的感覺。
但那其實并不是夢,而是數日前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
數日日前,她洗衣服回到家中,同母異父的弟弟端了一碗茶水來。喝了茶水後,她繼父就讓她小弟出去玩了。
阿沅是八歲的時候跟着母親改嫁過跟來的何家莊。她原本姓蘇,但因為母親強烈要求,她才跟着繼父改了姓,改成了何沅。
阿沅的繼父是個死了妻子的秀才。何秀才在村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老好人。且不僅對後邊續娶的妻子極好,就是對繼女也似親生的。
何秀才和前頭的妻子生有一個女兒,只比阿沅大幾個月。
旁人家就是親女兒都會拿來當牛做馬。但在外人的眼中,何秀才無論是對親女兒還是繼女,都是無區別的對待的,一樣的細心的教導認字。
在旁人眼中,何秀才俨然把阿沅當成了親生女兒。
但一直以來,繼父雖對自己好,可卻好得讓她很是不自在。且從去年開始,繼父看她的目光總讓人覺着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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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那會開始,阿沅就躲着這繼父。
雖然躲着,但還是得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那日她阿娘和那老太太去鎮上了,小弟也出去玩了。而家中就剩下她和繼父兩人,阿沅有些不自在,所以就想着等晾完衣服後去隔壁嬸子家做針線活。
阿沅晾完衣服回屋中拿做針線活的東西時,逐漸的覺得渾身軟綿無力。
身體裏邊不僅像有把火在燒,更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爬。
阿沅是個聰慧的,當即就猜到了是那茶水有問題。
但那茶水是小弟端來的,小弟才六歲,怎可能端有問題的茶水給她?
很快阿沅就有了答案。
這個時候繼父摸進了房中,說了些讓她覺得惡心的話。且還壓下來親她!
阿沅趁着他不備,用簪子劃傷了他的手臂,從家裏邊逃了出來。
全身熱得想要把衣服給解了,所以也不敢找別人求救。更別說村子裏邊的人一直覺得阿沅是個不安分的,她要是出去求救後作出什麽驚人的舉動,只怕會被人的唾沫淹死。
阿沅十三歲就開始長身子了,就是再含胸駝背,旁人也看得出她身子豐腴。
因阿沅模樣俊俏,身段豐腴,所以村子裏邊有不少的年輕後生喜歡阿沅,這些後生中有繼姐喜歡的。
因繼姐嫉妒,所以就在村子找了幾個小姐妹編排阿沅不正經,說整日招搖在村子離,就是想要勾搭一個好人家娶自己。
流言蜚語也不管真不真,傳着傳着別人也當了真。因此阿沅在村子裏邊的名聲也就越發的不好了。
不少碎嘴的婦人在阿沅的背後指指點點,嚼舌根。
說她小小年紀就知道招搖,而且還長了一張狐貍精的臉和狐貍精的身子,肯定會勾搭男人的。
阿沅覺得村裏邊的人指不定不會相信她說的話,還會說是她不正經勾搭自己的繼父,且這事傳出去,往後她也不用做人了。
阿沅母親是外嫁來的,也沒有娘家人可支撐,所以女兒每每被說難聽的話,都讓女兒忍忍。還說以她繼父秀才的名聲,定然能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連自己的阿娘都幫不了自己,更不能指望別人了,所以阿沅想都沒有想就逃上了山。
山上有一小山神廟。而那會天上烏雲密布,即将要下雨,也不會有人上山,她就想着那處先避過難關。
踉踉跄跄地跑上了山,還沒到山神廟的時候,天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那大雨沖刷着她的身子,冷冷冰冰的,但一點都沒有把她的燥熱給壓下去。
終于到了山神廟,她也快被燙得沒了意識。
她入了山神廟,模糊視野中好似看到了有了一個男人脫了上衣,坐在火堆邊上在烤衣服。
阿沅腦子當時都糊成漿糊了,也不知怎地就跑了過去,直接往男人身上靠去,但随即就被男人粗暴的甩開了。
跌在地上,身上有些地方劃破了出了血,但阿沅卻感覺不到一點疼。只嘤嘤嘤的低泣扭動着身子。
男人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問題,拖着她就出了山神廟,讓她淋雨。
許是有一點效果,阿沅回了些神智。但又感覺到自己從鼻子中流出了溫熱的液體,随即在雨水中看到了被雨沖淡的血落在自己的手上。
有了些意識的阿沅吓壞了,哭喊着不想死。
男人皺眉看了她許久,最後才把她帶進了山神廟中,直接用他的衣服蓋住了山神像。
他問了她叫什麽,家住何處,許人了沒。
阿沅磕磕絆絆地回答了,但就是沒有回答家在哪。
阿沅隐約明白那日男人并沒有破了她的身子,但是也知道是嫁不出去了。
被一個男人不僅看了身子,還摸了,怎麽都不清白了。
阿沅清醒的時候是清早 ,而男人不在山神廟中。他的東西還沒有,似乎只是出去了。
阿沅害怕,穿了衣服就跑了。
阿沅想過要回蘇家村找自己的阿娘,可找到阿娘她又該說什麽?
說繼父對她圖謀不軌?
一夜過去了,白的都被繼父說成黑的了,她回去無論說什麽都不會有人相信。
阿娘自從生了弟弟後,對她也沒有那麽在意了,還經常說何家對她有恩,得報答何家。且阿娘信極了繼父,繼父說什麽她都會信。
再想到從小到大被繼姐欺負,被何家老太太罵的時候,阿娘從來就沒有幫過她。
以前她心裏是明白的。若是阿娘幫了她,她只怕會更加招人嫌,阿娘和她在何家的日子也不好過。
可現在她卻覺得他們才是一家人,她完完全全是一個外人,或者是家中的一個使喚丫頭。
想了這麽多,阿沅誠然不敢回那個讓她害怕的家了。
可不回家的話,她一個身無分文,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子能去哪?
就在一籌莫展之時,阿沅想起了自己的親姑姑。姑姑就嫁在清水鎮陳家村,離何家村有差不多兩日的路程。
姑姑成婚的時候她已經七歲了,也記事了,她現在還隐約有些記憶。
她父親在世的時候,住得離清水鎮很近。父親沒了後,才跟着她阿娘到了這何家村。
阿沅記性好,所以她對去清水鎮的路也有些記憶。
雖然不大記得路了,但也知道那清水鎮是在那個方向。
阿沅自然是怕的。
她孤零零的一個女子,身無分文的要走兩日。且不說猛獸和餓肚子,就是在趕路的時候被那些混混和過路男人見了,也有可能被欺負了去。
可阿沅不想回何家了。母親不會為了她和繼父鬧起來,她沒有人可靠,回去的話就得在那禽獸繼父眼皮子底下過活,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既然都這樣了,阿沅索性牙一咬,直接上路。
走了兩天一夜的路程,阿沅都是避開了人走的。
白天見人就躲,晚上則在林子的邊緣尋了棵高大的樹爬上去。坐在樹上瑟瑟發抖,驚恐萬分,提心吊膽得一宿都沒敢阖眼,等到天亮就繼續趕路。
兩日沒阖眼,沒吃東西,只喝了些水,又餓又累。終于在第二天入夜前到了陳家村,詢問了村民之後才找到了姑姑的家。
在一家屋子的院外,站在籬笆處她看見了院子裏邊有一個婦人正在趕雞入雞舍。
阿沅不大記得姑姑長什麽樣了,但是她記得姑姑的脖子上邊有一塊胎記,再加上眉眼熟悉,她就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姑姑。
那婦人聞聲擡起頭,看到籬笆外邊站了個狼狽的小娘子,她愣了一下,笑道:“小娘子你喊誰姑姑呢?”
阿沅怯怯的說道:“姑姑,我是阿沅。”
婦人表情一怔,手中的竹竿哐當的落了地。随後快步的走出了院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小娘子。
阿沅出生後都是姑姑帶得多,感情也深厚。
許是打小帶大的,所以芸娘對這個侄女向來是疼愛的。當時知道她要跟着她娘改嫁的時候,她還回去看了她一眼,給她送了一身新衣裳。
時隔六七年沒見了,再相認,姑侄兩個抱着哭了許久。
芸娘罵侄女主意大,那麽遠的距離竟然自己一個人尋來,也不怕途中出了什麽意外。但也知道侄女這回來投奔自己,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也沒忍繼續責備。
芸娘給阿沅弄了吃的,還燒了水給她洗了澡,給了她一身幹淨的衣服。
後來芸娘問阿沅怎麽來了她這裏,蘇家村那邊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阿沅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最後芸娘索性道要帶着她去蘇家村讨回公道時,她才磨磨蹭蹭的說出繼父不懷好意的行為。
脾氣極好的芸娘聽到這話,都氣得直罵那何秀才是禽獸,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以為這些年來阿沅一直在何家受苦,說什麽都不讓她回去了。還叮囑她,若是旁人問了,就直接說是外甥女,爹娘不在了,沒有親戚,便前來投靠小姨。
芸娘有幾姐妹,有的遠嫁多年,一面也沒見過,她的話也不會讓婆家人懷疑。
只是芸娘脾氣好,但她的婆家人卻不是好相與的。
陳家老太太本來就是尖酸刻薄的人。在芸娘這幾年來連生了三個女兒後,更是沒有給過她一天好臉色看,開口則是罵罵咧咧的。
阿沅來了後,陳家老太太見多了個吃白飯的,罵得更加變本加厲了。
若非這幾日阿沅每日幫忙做家務,老太太恐怕會搬個凳子坐在門口罵。
阿沅也并非是沒臉沒皮的人,所以這幾日一直想在鎮上找些活計做,最好是能包住的活計。
哪怕給人家當奴仆,也比再回何家那個獸窩要來得強。
只是鎮上招女工的地方少之又少。酒樓那倒是招女洗碗工,可一看到阿沅這麽細皮嫩肉,也不像是能幹得了髒活苦活的,所以說什麽也不要。
昨天芸娘打聽到鎮上的繡紡招女工,頓時就想到阿沅母親的女紅極好,便也猜想阿沅的女紅也不差,所以就想今日帶她到繡紡報名試試。
想到今日還要去鎮上,阿沅看了眼睡在身旁的陳家小姑,随即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天還是黑的,陳家的人除了要做早飯的芸娘,都還沒起。
阿沅簡單的梳洗後,就到了廚房中幫姑姑做早飯。
早飯差一些還沒做好,外邊院子就傳來陳家老太太尖酸刻薄的罵聲:“生不出兒子也就算了,連做個早飯都這麽磨蹭,老陳家是造了什麽孽才娶了你這沒用的婆娘。沒用也就算了,還多招了一張嘴回來吃飯,咋就那麽能!”
難聽的話傳進廚房,芸娘的臉色露出了尴尬,忙拉過外甥女的手:“你別聽她說,你好好待着,等找到活計再說。”
阿沅輕“嗯”了一聲,但心底也知道姑姑的難處,也是急切的想找到一份活計渡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