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一幕實在新鮮。凡是認識晏術的人這一刻都驚得目瞪口呆。誰能想到晏術也有這麽狠辣的一面?
為了交朋友, 十幾年的藏拙都願意毀之一旦,看着她清清亮亮的眼睛,蘇玙伸出手:“蘇玙, 蘇子璧。”
晏術站在陽光下驕傲地擡起下巴:“晏術,晏學道。”
兩只手交握在一處,伴随着五公子痛呼到哀嚎的吟聲, 兩人相視一笑。為首的将領重重咳嗽一聲:“晏小公子, 鑒于您當街傷人……”
這人是鐘家扶上位的,自然是站在鐘家的立場。
被廢去筋脈的鐘家少年目眦欲裂, 奈何因為疼痛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如同重傷的小獸發出一聲聲細弱的哀嚎。
男人攙扶着少年,看向晏術,勢必要個交代。
同時得罪五大世家,代價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晏術斂了一身殺氣,恢複了平素談笑風生的溫和模樣。
她從懷裏掏出一紙生死狀, 輕飄飄的紙張塞到将領懷裏, 朗聲道:“阖城百姓可為我作證, 簽下生死狀, 景國律法都不可判定我蓄意傷人。”
她歪頭輕笑, 問那虎目圓瞪的男人:“你算哪根蔥,比景國律法都要公義?”
男人握着單薄的生死狀,一目十行看過去, 再被晏小公子直白質問,霎時唯唯諾諾說不出話。
“好了。”晏術有些掃興地看着五公子:“你們欺辱清白人家的女兒, 這事哪怕我放過你們,禦史臺的那些老頭也不會放過,證據我已經派人呈給張大人……”
她喉嚨發出一聲冷笑:“難的, 還在後頭呢。”
算是狠狠出了口氣,于情于理五公子都得吃個啞巴虧,晏術缜密的計劃,一旦出手一擊必中的決然狠辣,使得蘇玙不禁高看‘他’兩分。
“笑話不多說了,蘇玙,走,我領你們去玩呀,盛京有好多有趣的地方呢。”說着這句話她像是換了張面孔,哪還有方才廢人筋脈步步算計的深沉?
一行人翩然遠去,百姓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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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晏府,晏家主一臉凝重地盯着棋盤:“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
管家恭聲道:“公子還小,愛玩純屬正常。她心心念念着和蘇家那位做朋友,如今得償所願,想必很開心。”
他一句開心,堵了晏篆所有未出口的不滿。知女莫若父,自家孩子在這權貴雲集的盛京到底有多孤單,他看在眼裏,心裏比誰都明白。
難得有個志趣相投的朋友,為了朋友,教訓幾個不入流的世家敗類又怎樣?
反正她開心。
她開心,晏篆就不忍再苛責。作何要壞了她的好心情?人到少年,最是注重友情、愛情的階段,哪怕親情都得暫時為兩者讓路。
這便是晏篆區別蘇籬的高明之處,他拿命來疼愛女兒,大方向不錯,他寧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适當的縱容是調劑父女親情的良藥。
他家女兒已經足夠優秀了,也是時候大放異彩。
晏篆落下一枚棋子,滿意地撫須一笑:“準備準備,去相府,氣一氣咱們權傾朝野的蘇相。”
管家備好車馬,晏家主啓程前往相府。
他去時,蘇籬正忙着與謀士商談如何使侄女回心轉意的要事,得知晏篆登門拜訪,蘇籬的臉色一瞬垮下來:“他來做什麽?”
“能做什麽?自然是為相爺分憂。”晏篆推開攔阻的小厮,一腳邁進來。
“聽說我兒與蘇大小姐成了朋友,于情于理,作為盛京第一慈善的老父親,本家主都有義務來為相爺上一堂課:論如何與侄女握手言和重歸于好。
巧了,我在路上撰寫了一本小冊子,不妨贈予相爺。”
他有備而來,蘇籬氣勢沉着,俊朗的眉目染着旁人沒有的精氣神:“無事不登三寶殿,晏家主有話直言。”
相爺看也不看那封小冊子,晏家主面上笑意不減:“我兒傷了人,可全是令侄唆使的,還請相爺拔刀相助。”
拔刀相助,這詞用得好,是要付嚴鐘甄玉五大世家傷筋動骨乃至灰飛煙滅。大人的争鬥遠比少年人隐晦又激烈。其中關乎新興世家與老牌世家勢力瓜分。
老牌世家雖有沒落之相,可仍舊把持着不小的權勢,這事,沒有蘇相幫忙,光依靠新興世家的努力,起碼要再有三年,才能得償所願。
晏篆無利不起早,他笑吟吟道:“如今晏蘇兩家也算沾親帶故,為人為己,還請相爺相助。”
糊弄鬼的沾親帶故!蘇籬被他不要臉的勁頭氣得一笑:“憑什麽?”
“憑老夫是盛京第一慈善老父親,論解決家庭争端,調和彼此關系,我最在行。”晏篆厚着臉皮道:“再者說,我兒乃蘇玙之友,往後定會成為她的左膀右臂,就如我晏篆之于相爺,不可或缺。”
在場的都是相府最忠誠的親信,晏篆敢說出這番話,意味着他不是心血來潮而是蓄謀已久。擠兌老牌世家尚在其次,關鍵目的,他是來投誠的。
蘇籬在官場縱橫多年,接受過無數人投誠,能成為他助力的,無一不是忠誠有才幹之人。晏篆有多少忠誠尚且不論,一盞茶時間過後,他氣得牙根疼。
投誠是假,來氣他是真吧!
“我兒與我最是親近,無話不談,聽說前幾日令侄來京,相爺還興沖沖地親自接了?哎呀,沒把人接回家真是遺憾了,好好的院子白準備了吧?”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若論最具有書生文氣的,非蘇相莫屬。氣到一定程度,他反而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就聽晏家主話音一轉:“我家阿術六歲時和我鬧過一場脾氣,氣到飯都吃不下去,連夜背着包袱搭着□□就要□□出去,不打算認我這老父。相爺猜猜我是如何哄得她眉開眼笑踏踏實實在家的?”
蘇相微微正色:“如何?”
“在氣頭上講道理當然不行了,小孩子,哪會聽你那大道理?成人尚且無法用諸多道理約束己身,哪能再要求用大道理束縛一個無辜的孩子?
我向聖上請了七天假,諸事不理,就陪阿術玩,她想玩什麽玩什麽,玩到累了,累得連□□都上不去了,我才一點點地将苦衷和她講明白。”
回憶往事,晏家主臉上浮現動容之色:“父‘子’親情,這是生下來就埋藏在血液裏的。每個人都有苦衷,她氣到要離家出走,自然有她的理由。可為了讓她消氣,并且理解我的苦衷,我連掏心窩子的話都講了。”
他露出狐貍般的笑容:“相爺就是太強勢了。”
蘇籬若有所思。晏家主離開後,他屏退衆人,迫不及待地翻開那本之前還棄如敝屣的冊子。
歇雲山,雲山霧罩。蘇玙帶着她的老朋友和新朋友在山裏玩得不亦樂乎。
寧晝撿起一枚石片在湖面挑起幾層水花:“阿玙,科考還有半月就要開始了,我阿姐到底去哪了?”
“這我不知。”蘇玙翻出竹筒,打開蓋子遞給靈渺,扭頭道:“以阿晞的本事,哪怕遇到意外也會全身而退吧。”
晏術和荊續茗、李寺兩人正比賽放風筝,聽到這話,她歪着腦袋:“啧,原來逐日還有個阿姐呀,你的阿姐就是我的阿姐,不如我派人在盛京方圓百裏找找看?”
她是半路加入蘇玙的小團體,自來熟。從她教訓五公子的那一幕,寧晝便看出來這是個有本事的,對她的提議自然而然應了下來:“那就多謝學道賢弟了,稍後我畫張畫像交予你。”
“舉手之勞。”晏術拉長線,風筝越飛越高:“阿玙,咱們的蹴鞠賽你想好怎麽比了嗎?”
“想好了。”蘇玙蓋上竹筒蓋子:“我來之前,盛京最強的蹴鞠社是哪個?”
說到這晏術興奮起來:“是飛雲社,怎麽,你想……”
“既然玩,當然是和最強的玩了。回去我就拟定戰書,刺激刺激他們。”
“這主意不錯,飛雲社的後臺是元驸馬,不是什麽好人,競技場上最擅長斷人手腳,先前我在飛雲社呆過一段時間,差點被他們惡心吐了。”
提到這,晏術還是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飛雲社的社員俱是盛京頂流權貴,五公子和他們根本不能比,本來我們玩得不錯,後來因為觀念不合,自此斷了交情。要不是你們來了,我現在還不知找誰玩呢。”
她說得可憐,李寺安慰道:“要不是你,我和續茗沒準還被欺負呢,學道放心,從今天起,咱們一起玩,誰也不把誰抛下。”
他擡頭看着為小姑娘擦汗的蘇玙,沒忍住怪叫一聲:“阿玙,不要占薛姑娘便宜了!”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占人便宜?”蘇玙賞了他一枚白眼,有心想和未婚妻獨處,她不假思索道:“你們餓不餓?”
她不問大家沒什麽感覺,她問了,晏術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如我們去打獵?”
“我去抓魚!”蘇玙自告奮勇。
有魚的地方距離密林不算近,來回要個半個時辰。
鑒于大家都餓了,于是一拍即合,寧晝和荊續茗、李寺先走,晏術背着弓箭慢騰騰地拖延時間。等到人走開,她嬉笑着碰了碰蘇玙肩膀:“子璧故意把我們支開,哼,居心不良。”
蘇玙臉不紅心不跳地看了眼坐在石頭上的美貌少女,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和她的新朋友解釋道:“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會懂得,和心上人獨處是門絕妙的藝術。”
“啧啧啧。”晏術壓低音量:“不錯不錯,夠流氓,不愧是我的朋友。改天送你一份超級大禮。我先去了。”
蘇玙皺着眉看她走開,嘀咕一聲:“這家夥,想什麽呢。”她整斂衣衫,清聲道:“靈渺,走啦,我們去捉魚。”
耳力極其敏銳的少女聞言緩緩站起身,手裏撐着竹杖朝蘇玙走來。直到手掌被人握緊,她擔心道:阿玙這個新朋友,可別把她未婚妻教壞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晏術:您要的嗯嗯啊啊大禮包已發送,請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