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沉砺心下一驚, 以為容暮霜要醒過來了,吓得連忙松開了容暮霜肩頸被他咬住的那一小塊肉。
他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垂着頭等着容暮霜的訓斥,或是責罰。
然而等了許久, 懷裏的人都沒有動靜,連細微的掙紮或是離開他的動作都沒有。
顧沉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容暮霜,後者并沒有醒來的跡象, 只是方才被他弄疼了,不自覺的輕顫。
顧沉砺略略松了一口氣, 那肩頸上被他咬破的地方有血珠滲出, 顧沉砺低下頭, 輕輕舔舐了那溢出的鮮血, 而後再度将痕跡抹去,眼中是一片難以克制的情緒。
他剛要如上次一般, 下床離開,誰知這次體內的魔氣發作的比上一次還要快, 他連這個房間都沒能走出,疼痛在體內蔓延開來, 恍惚間他在耳邊聽到了無數的聲音。
“你這個災星, 掃把星,給我們村子帶來了多少災禍啊!”
“都是因為你, 生了你之後我們家就變成現在這幅田地, 被村民們辱罵, 逼迫, 早知你是個災星,我當初就不該生你!”
“蒼天啊,我們村子遭了什麽孽啊,為什麽要将災星投到我們村子啊
……
“我呸, 你這個沒爹沒娘的髒東西,也敢到本少爺面前晃悠!”
“我孩子就因為罵了你一句,你竟然殺了他?!”
“你這個災星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你怎麽不去死啊?!你為什麽不去死?!
……
“顧沉砺,你與魔龍勾結,你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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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砺,你都被趕到外門來了,還有什麽好嚣張的,給我揍他!”
“顧沉砺,出手重傷同門,真是越發不将門規放在眼裏,去方圓峰領罰。”
“顧沉砺,暮霜仙尊罰你自然是因為你做了錯事,你也不必委屈。”
“顧沉砺,是你自己品行不端!”
……
“禍害!災星!豬狗不如的東西!”
容暮霜再一次不知プ約荷泶何處,只是夢做多了,也就不驚慌了。
忽然間聽到有嬰兒啼哭,聲音洪亮直沖九霄。
而後風雲變幻,頃刻間,八方烏雲齊聚此處,将這一方光亮遮掩了個嚴嚴實實。
白晝與黑夜,不過霎時間。
容暮霜從來沒見過老天爺翻臉翻的如此之快,他摸着黑又朝前走了幾步。
那是一個小村落,幾戶人家,炊煙袅袅,雞犬相聞。
此刻容暮霜站在院落外邊,透過籬笆朝裏望去,孩童的哭聲便是從院中傳來的,院子裏圍滿了村民,皆是來ハ駁摹
“老宋啊,生了男娃啊!有福哦。”
“老宋,男孩好,将來上山砍柴下地種田,都能幫到你。”
“是啊,要麽就去京城考取功名,做個大官,将來光宗耀祖,咱們村也跟着沾光。”
被圍在中央的人一身農民打扮,手裏抱着被幹淨的布裹着的孩子,沖着大夥笑得合不攏嘴。
“這天怎麽一下暗成這樣?”
“哎呦,要下大雨了,看樣子可能還是暴雨,走走走,回家收衣服去。”
“老宋,咱們先走了,恭喜恭喜啊。”
“辦酒席了記得叫我們啊。”
“有啥事也喊我們。”
因為天色原因,院子裏的村民都紛紛散去,那姓宋的男人并不在意,他抱着孩子猶如珍寶,轉身進了屋子。
而後場景飛速變換,容暮霜看到這個村子逐漸衰敗,這戶姓宋的人家被村民再一次圍了個水洩不通,只是這次是辱罵與拼命。
容暮霜走到院子很偏的一個角落,那裏有一個很矮很小的狗窩,只是裏面住的,卻是一個孩童。
這孩童十分稚嫩,卻隐約可見顧沉砺的輪廓。
他只是平靜地看着将院子裏圍起來的村民,聽着他們的辱罵,看着父母聽從村民的決定要将他祭天。
容暮霜伸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腦袋,只是手還未觸到,耳邊傳來顧沉砺的聲音。
“師尊,別看了。”
而後容暮霜的眼睛便被一雙手捂住,眼前一黑,看不到任何事物了。
那掌心溫熱,略有些粗糙,是一雙常年練劍做事的手,似乎是怕手上的繭磨到他的眼睛,力ナ分輕柔。
等容暮霜的眼前再度恢複光亮,入眼又回到了淩絕峰,他的主卧。
容暮霜感受到身後起伏的胸膛,驚覺自己竟然躺在別人身上,連忙坐起身離遠了點。
顧沉砺正望着他,有些無措。
容暮霜眨了眨眼:“你怎麽…”
顧沉砺連忙解釋:“師尊,弟子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你暈倒在床上,想扶你躺回去,誰知ト幢荒阊棺×恕!
容暮霜狐疑的問:“是…嗎?”
那他做的那個夢是怎麽回事?這不是之後會發生的,而是顧沉砺曾經的經歷。
顧沉砺點頭,生怕顧沉砺不信:“是。”
容暮霜盯了他一會兒,才ィ骸澳阆氯ィ
顧沉砺松了口氣,翻身下床。
容暮霜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左肩更疼了,忍不住“嘶”了一聲。
“我的肩怎麽回事…”
他感覺自己的肩膀中了一劍,太疼了,比昨天更疼。昨天還是麻麻的,疼倒是其次,而今天只剩下疼痛了。
顧沉砺不敢同容暮霜對視,只能含糊ィ骸按蟾攀親蛲聿恍⌒淖擦恕!
容暮霜不太相信,這床榻十分柔軟,撞哪裏能把肩撞疼?而且這個疼痛感不像是撞的,更像是被利爪爪了一タ谧踴蚴潛緩莺菀Я艘豢凇
只是左肩依舊好好的,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算了,改天找阮當歸看看,也不知ト畹憊槊ν炅嗣揮小
容暮霜看了站在床邊好像有些委屈的顧沉砺,想起夢裏那個眼神迷茫無助的孩子,心中一軟:“你今日不用上課?”
顧沉砺搖了搖頭:“掌門說今日的課取消了。”
容暮霜微愣,從床榻上下來,披上了衣袍:“取消?萬靈玉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阮當歸上課的時間總還是有的,白瞿師兄呢?都不在?”
顧沉砺猶豫了一下,接過容暮霜手裏的衣袍,替他穿戴起來:“弟子也不是很清楚,掌門只是告知弟子今日不必上課,并未多說旁的。”
容暮霜皺了皺眉,知行山很少有不上課的時候,上一次取消還是在屠龍役,再如何也會有代課,不至于什麽都不上直接取消。
容暮霜:“走,去看看。”
說起來,從他醒了到現在,都沒見到萬靈玉和白瞿。
萬靈玉或許是在養傷,白瞿并未受什麽重傷,怎麽也沒見到?
直覺告訴容暮霜,掌門和阮當歸他們有什麽事瞞着他。
容暮霜帶着顧沉砺直入千徑峰,邱懷寒剛把一隊人送出去,捏着眉心,神色有些憔悴,連容暮霜來了都沒發現。
容暮霜見他這個樣子,知プ約翰露粵耍骸罷潑攀π幀!
邱懷寒擡眸,見是容暮霜來,起身ィ骸澳阍趺垂來了,身子好些了?”
容暮霜有些擔心,問他:“掌門師兄看起來很累,可是出什麽事了?”
邱懷寒換上了平日輕松溫和的模樣:“沒什麽事,暮霜你如今被魔氣侵染,不要亂走動。”
容暮霜看着邱懷寒就要推他離開,皺眉:“既然沒事,為何休課?”
邱懷寒看了一旁的顧沉砺一眼:“門中弟子都出去歷練了,便休課了。”
“是嗎?”容暮霜挑眉,“那白瞿師兄呢?”
邱懷寒手一頓:“白瞿他…”
容暮霜忍無可忍:“掌門師兄!到底出什麽事了?”
邱懷寒輕嘆一聲:“白瞿看到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一怒之下去找灰袍人,想要除之而後快,我和阮當歸覺得殺了也好,灰袍人尉重傷,想必不會是白瞿的對手,誰曾想,白瞿竟然被抓了。”
容暮霜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被抓了?灰袍人抓的?”
邱懷寒搖了搖頭,背過身去:“不清楚,只知ピ诜锩城失蹤的。”
容暮霜眼眸微凝:“又是鳳鳴城,話說回來,鳳鳴城的百姓還沒找到,此事确實未了,白瞿師兄或許是因為百姓才被抓,否則以他的修為,不可能輕易被俘。”
邱懷寒贊同地點了點頭。
容暮霜突然看了顧沉砺一眼,對邱懷寒ィ骸叭畹憊樗倒,我體內的魔氣要想去除,需得讓灰袍人将魔氣收回去,如今萬靈玉受傷初愈,阮當歸只是醫修,而掌門師兄需鎮守知行山,其他師兄都在山下各地暫時無法回來,此次救白瞿師兄…”
容暮霜話還沒說完,邱懷寒便打斷了他:“你不許去。”
容暮霜:“……”
顧沉砺上前一步:“掌門,弟子願意前往,替師尊殺了那灰袍人。”
容暮霜本意是帶顧沉砺下山,畢竟主角一直和他待在知行山,阻礙了主角的機緣,萬一一個不小心,他又成了罪人,産生蝴蝶效應就不好了。
邱懷寒依舊拒絕ィ骸澳懔粼谏繳險展四闶ψ穑白瞿…我去吧。”
容暮霜心下一驚,邱懷寒回護暮霜仙尊竟到了如此地步,早知ィ知行山整個護山結界全靠邱懷寒支撐着,他一走,結界勢必會受到影響。
容暮霜想了想,覺得不可行:“倘若魔族調虎離山,知行山該當如何?”
邱懷寒長嘆一聲:“這也是我所擔心的。”
容暮霜ィ骸藹尉下山的弟子照常歷練,我和阿沉兩個人去尋白瞿師兄就夠了。”
邱懷寒剛要拒絕,容暮霜沒給他機會:“如此一來,我們在暗,魔族便在明了,你放心,我會小心行事,再說了,阿沉會和我同往。”
顧沉砺雙眸一動,對上容暮霜信任的視線,不禁動容:“是,弟子就算灰飛煙滅,也絕不會讓人傷害到師尊。”
容暮霜輕輕笑了笑。
倒也不必,不至于如此。
邱懷寒看着兩人,說不出話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是容暮霜的魔氣要除,白瞿要救,他又不能棄知行山于不顧。
邱懷寒只好妥協,遞給容暮霜一塊靈牌:“這是荊竹峰宋微行的靈牌,你若是在山下遇難,傳音給他,我也會知會他一聲,讓他盡早趕去鳳鳴山助你。”
“好。”
出了千徑峰,顧沉砺問容暮霜:“師尊為何執意下山?掌門說的對,你現在的身子,不适合亂跑。”
容暮霜淡淡答:“白瞿師兄是為了我才下山的,為師又怎麽能只顧自己呢?”
顧沉砺:“弟子可以代勞,替師尊走一趟。”
容暮霜輕輕搖頭:“不一樣的。”
顧沉砺跟着容暮霜走着走着,才發現指路草指的方向竟是青荇峰。
師尊他這是…要去問肩頸上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容暮霜:我懷疑你在睜眼說瞎話,我要去找阮當歸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