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容暮霜沖他點了頭,拉着顧沉砺進了課堂。
他明白了,即便是他沒再如從前那般對顧沉砺非打即罵,弟子們也依舊覺得,暮霜仙尊定然是在尋找機會将顧沉砺直接逐出師門或者擊殺,顧沉砺之所以還會被弟子欺壓,全是因為容暮霜對他的好還不夠。
顧沉砺受了太多欺壓與冷眼,全師門都知道暮霜仙尊對這個弟子厭惡,以至于現在正常對待也不會有人相信。
他要做的,是給顧沉砺偏愛,不僅僅是對他好,還要偏愛,讓知行山所有弟子都知道,顧沉砺是他容暮霜的親傳弟子,往日的厭惡已經不複存在。
不少弟子自然看到容暮霜牽着顧沉砺,忍不住好奇,不是說顧沉砺殺害同門弟子惹怒了暮霜仙尊麽,這又是怎麽回事?
“去坐吧。”容暮霜對顧沉砺點頭示意,松開了他的手。
顧沉砺不知道容暮霜打的什麽主意,只能靜觀其變,點頭回了位置。
一群不明所以的弟子看着他走到位置,極度注目。
容暮霜在上面坐下,掃了齊晏和禹褚一眼,沉聲道:“青荇峰弟子死于非命一事疑點頗多,尚未查到真兇,為何本尊便聽到有人傳是本尊弟子殘害同門呢?”
容暮霜頭一次自稱“本尊”,語氣也十分冰冷,頓時課堂裏被低氣壓充斥,冷的能把人凍死。
禹褚低着頭,完全不敢看容暮霜。
顧沉砺盯着容暮霜,聽他的言語從那淺淡的唇中吐出來,一字一句。
容暮霜這是在…公開維護他?
容暮霜看着底下不少弟子低着頭默默無言,十分滿意這個效果,繼續恐吓:“再讓本尊聽到此等言論,休怪本尊不客氣。”
“是!”下面的弟子齊聲應道。
容暮霜這才緩和了臉色,雖然沒去看顧沉砺,餘光卻一直注意着小徒弟,那人依舊沒什麽表情,但眼底的戒備很冷意卻比之前淡去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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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暮霜心情大好,開始上戒律課,說是上課,其實就是弟子在底下不打坐修煉,容暮霜自己在上面睡覺。
只是容暮霜不知道的是,這些弟子雖然表面在打坐修煉,實際上卻是在千裏傳音。
“暮霜仙尊的意思是要重視顧沉砺了嗎?”
“顧沉砺剛來的那會兒暮霜仙尊确實對他挺好的,幾乎是有問必答,還幫忙引導靈力。”
“看來顧沉砺是重新獲得了暮霜仙尊的寵愛。”
“哈哈哈哈你這話說的,搞得仙尊是天子,顧沉砺是妃子似的。”
“啊呀,就是個比喻嘛,不過我看暮霜仙尊如今這麽護着顧沉砺,他要是告狀,我們會不會被弄死?”
“嗐,你以為之前我們欺負顧沉砺的事暮霜仙尊不知道嗎?他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不過現在是不行了。”
幾個弟子在無形之中議論的熱火朝天,唯獨屏蔽了容暮霜和顧沉砺。
容暮霜就在這“安靜”的環境中理清了頭緒,直接對邱懷寒千裏傳音:“我大概猜到了一點,你要不要聽?”
邱懷寒立刻回話:“暮霜?我不是說過此事不需要你操心嗎,你查到什麽了?”
“禹褚,雖然他的好奇可能是真的,但是那天他來探望我我便覺得有些奇怪,暮霜仙尊名聲在外,他見了我那次不是哆哆嗦嗦?這樣一份敬畏在前,他竟然主動來探望我?”
“可禹褚并沒有這個能力殺害青荇峰衆位弟子。”邱懷寒如是道。
容暮霜自然知道:“我并不懷疑他,他說是替齊晏捉一只靈物,跑遍了山頭沒尋到,後來又聽齊晏說我那淩絕峰後山還有個冷泉,這才前往。”
邱懷寒靜默片刻:“…你懷疑齊晏?齊晏是我弟子,我不是偏袒他,只是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殘害同門對他而言有什麽好處?”
容暮霜不置可否,繼續分析:“但他去也就罷了,偏生那天顧沉砺在門外将二人的話聽了去,這要說确實是巧合,我倒是不信。”
“你的意思是齊晏故意說給顧沉砺聽,讓顧沉砺去發現那些青荇峰弟子,然後再讓禹褚碰巧撞見這一幕,嫁禍給顧沉砺?可是他和顧沉砺并無仇怨啊。”
容暮霜看了一眼打坐中的齊晏:“未必。”
傳音的那頭又頓了頓,良久道:“我會查的,暮霜,你別再勞神了。”
容暮霜沒說答不答應就切斷了傳音。
如果說,齊晏的目的是為了陷害顧沉砺,那麽他如今反而偏愛顧沉砺,想必齊晏會再度出手。
廊下的鈴聲一響,原本該飛奔出去的弟子們依舊閉着眼不敢亂動,不過都已經從打坐狀态脫離出來,就等着容暮霜離開。
容暮霜好笑地看着他們,沖顧沉砺輕聲道:“阿沉,随為師回青荇峰。”
“是。”
齊晏望着容暮霜,似乎有些不解。
容暮霜擡眼看他:“齊晏師侄可是有話要說?”
齊晏行禮,恭敬地說:“青荇峰弟子被殺一事雖然尚無定論,但顧沉砺畢竟是有嫌疑之人,仙尊如此堂而皇之将其帶出方圓峰還帶來課堂,是否不太妥當?”
一衆弟子聽了也紛紛點頭,贊同齊晏的話。
容暮霜狀似随意地笑了笑:“方圓峰…我徒弟如何自有我來管教,方圓峰可管不着我徒弟。”
容暮霜話說的輕飄飄的,言語中卻是不容置疑,不僅是在座的弟子,連顧沉砺也十分詫異。
即便最初收顧沉砺為徒的時候,暮霜仙尊也從未如此護過徒兒。不過那時顧沉砺也沒犯過什麽錯。
齊晏自是無話可說了,容暮霜擡步就走:“阿沉,還不跟上?”
顧沉砺應了一聲,路過齊晏位置的時候,側目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齊晏本能覺得,這不是什麽好意。
顧沉砺追上容暮霜,欲言又止:“師尊…”
容暮霜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說什麽,淺淺一笑:“你不用在意他們說什麽,有為師在,為師說過會信你。”
顧沉砺對上容暮霜琉璃般清淺的眼眸,怔怔不前。
修道之路渺渺,最初的願望也不過是拜一人為師,在偌大的三界中安身立命。
容暮霜帶着徒弟回了青荇峰,阮當歸已經回來了,看見容暮霜連忙“踏踏踏”跑了過來:“我還找你呢,你怎麽又亂跑,你身子還沒好呢。”
容暮霜看他臉色不太好,估計也是為了那些弟子奔忙:“我身子好多了,倒是你,別太傷心。”
容暮霜嘴笨,不太會安慰人,只能拍了拍阮當歸以作安撫。
阮當歸乖乖地點了頭:“我青荇峰弟子本來就少,現如今更是不剩幾個了,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我定要拆了他給我試藥!”
容暮霜笑吟吟地言:“那是自然。”
他四下望了望,沒看到那抹灰白的影子,問阮當歸:“你看到我的貓了嗎?”
阮當歸緩緩搖頭:“沒啊…”
容暮霜只好進屋子裏去尋,誰知還沒進去那灰白的身影就竄了出來,跳到了容暮霜懷裏。
容暮霜連忙将那小小的貓兒接住,一頓猛吸。
那貓折騰着,兩只腳胡亂蹬,竟将容暮霜垂在胸前的白發勾了個正着,爪子纏住了發,扯得容暮霜一疼,腦袋都歪了歪,連忙停下來,可是手裏的貓兒還在亂動。
他正要喚阮當歸幫忙,面前的陽光被人擋住,一雙修長的手握住了容暮霜被纏住的長發,有條不紊地開解着。
顧沉砺認真地解着容暮霜被纏住的銀絲,容暮霜只覺得隔了一只貓的距離,真的太近了。
顧沉砺此時低着頭,渾然不覺二人此刻的樣子有多親密。
阮當歸本要起身的動作頓住,見顧沉砺已經幫忙便又坐下了,甚至還喝起了茶。
見暮霜師弟和徒弟相處不錯,他便放心了。
待顧沉砺将最後一縷白發從貓兒爪下奪出來,容暮霜連忙退開一步,不自然道:“…多謝。”
只是容暮霜的發尾還被顧沉砺握在手裏。
容暮霜:“……”
這小子想幹嘛?
顧沉砺沒松手,猶豫道:“師尊許久不曾束發了,弟子替師尊梳一個?”
容暮霜暗自松了口氣,想想長發散着也确實不太好,再被小貓勾了可有苦頭吃,便點了頭。
剛才還胡亂撲騰的貓兒現在在容暮霜懷裏倒是安靜了下來,乖乖待着被容暮霜順着毛。
容暮霜連人帶貓進屋坐下,顧沉砺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檀木梳子,替容暮霜小心地束發。
“師尊是天生白發?”身後顧沉砺突然發問。
容暮霜被他問住了,細細想來,原著也沒說過暮霜仙尊的白發是怎麽造成的。那應該就是天生吧。
容暮霜含糊道:“是吧。”
顧沉砺看着手中的萬千銀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