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第32章 (1)
龍炎這次倒是猜錯了,楊槐序這次是真的想死。
在宮外站了幾乎一整夜也不見龍炎出來,那一刻,真是天崩地裂。
不過,聽到龍炎的這話,楊槐序瞬間什麽都想通了。
對啊,他為什麽要死啊。他死了,不就成全了龍炎了嗎?
活着還有希望,死了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就算到最後不能得償所願,只要能永遠地看着他,陪着他,也是好的。若是有一天,他和他的關系被陛下知道了,屆時還會多了個說情的人。
這樣一想,楊槐序一掃心頭陰霾,覺得身體輕快了不少。
他将眼睛閉上,龍炎走到外間。
沒過太久,沈暮商和烏蜩便回來了。龍炎便出去找李玄度,李玄度還在小廚房裏忙活着。
“你怎麽來了?”李玄度問道。
“他們吃飯回來了,我便來看看你。”龍炎看着那個小罐子,似乎是沒他的份,有些酸溜溜的,“你就煮了這麽點兒?”
李玄度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片刻後才琢磨出味來:“我是見你們都吃過了,就沒有煮太多。吃不了也浪費,你要是想吃,那我一會兒給你做一點點心吧,你吃不吃?”
“吃。”龍炎的心情這才好了些。
李玄度笑笑,煮也熬好了,他開蓋看了看,不稀不稠正合适。香甜軟糯,一看就很好吃。他用勺子攪了攪,讓熱氣散了些,這才找了個托盤給楊槐序端了去。
“槐序怎麽樣了?醒了嗎?”李玄度邊走邊問龍炎,一回頭,發現人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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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炎總是這樣,經常無緣無故的消失,又經常會出其不意的出現,他都已經習慣了。
到了楊槐序的房間,就聽見有細細的說話聲傳來。
“槐序醒了?”李玄度心中一喜,疾走了幾步。
楊槐序正靠着牆坐着,臉上多了些紅潤,和之前那副死狀已完全不同。
李玄度這才放了心:“槐序,我熬了粥,喝一些吧。”
“殿下,”楊槐序想要給他行禮,“讓你擔心了。”
“快別說這個了,先喝些粥吧。”
沈暮商從托盤上取過粥,又遞給了楊槐序。
楊槐序垂下睫毛,盯着看了片刻,拿着勺子吃了起來。
“你可把我們吓死了。”李玄度看他吃了,心中也歡喜,“以後再不許說那種話,真是被你吓的……”
說到這裏說不下去了,嗓子眼酸酸澀澀的,烏蜩直接哭了出來。
楊槐序吃粥的手停頓了片刻,咽下了所有的酸澀與苦楚,用力眨眨眼,安撫地摸了摸烏蜩的頭發:“你們放心吧,我再也不會了。有你們關心我,我還有什麽不想活的呢?”
吃過粥後,藥也熬好了送了過來。楊槐序連眉頭都沒皺,一飲而盡,看得烏蜩都替他苦。
李玄度問:“現在感覺怎麽樣?”
楊槐序笑了笑:“感覺比往日輕快了不好,精神也好了很多,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烏蜩微微低着頭:“我的本領要是再高一些就好了,就可以把藥蠱制成極致,槐序哥哥身上的毒就都會被吸出來的。”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楊槐序看着他笑,“這是我做夢都沒有想過的。”
烏蜩道攥起了小拳頭:“我要好好制成藥蠱!”
大家看到他那副樣,都笑了。
既然楊槐序現在沒事了,也不用都守着他。
李玄度便想去處理下其他的事情,剛要走,被楊槐序叫住了:“殿下,我有幾句話想與你單獨說。”
沈暮商便與烏蜩出去了。
“有什麽話?”李玄度問。
“殿下,”楊槐序看着他,“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會進宮裏當這個什麽侍君嗎?”
李玄度知道一些的,還不是那個暴君想把他們當人質軟禁起來,怕那些大臣們不聽話?但李玄度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只能表示不知:“不知道。”
“因為一個交易,”楊槐序說道,“我的父親在沒有當上禦使大夫之前,陛下曾到過我家裏,與我父親做了一個交易。交易是我父親成為禦使大夫,我要進宮成為侍君。”
“你爹竟然會同意?”李玄度有些詫異。
他還以為是禦使大夫在前,楊槐序進宮當侍君在後。
“沒什麽不能同意的,他不同意,有都是人想要那個位置,何況,我爹又不是特別寵愛我,”楊槐序苦澀一笑,“雖然我是他的嫡長子,但我身體是這般模樣。連讨他歡心都難,他對我,只是有些虧欠罷了。”
“既然是虧欠,又為何要将你送進宮中?”李玄度仍是不解,“而且你上次病了,他還進後宮來看過你。”這足以看出他對他的重視與疼愛。
“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虧欠又算得了什麽呢?當時我娘懷我時,被他最寵愛的小妾下了毒,他又是如何做的呢?”說到這裏時,楊槐序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只是象征性地責罰了,他說我和我娘又沒事,那小妾自然也沒事。不過後來他很快有了新歡,便将那小妾抛到了腦後。你說這樣的人,縱使對我有虧欠,又能持續多久呢?他進宮來,無非是想看看我是否好好活着,我若是死了,對他也沒有好處。”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李玄度皺着眉想了會兒,“陛下又不傻,你父親若是不寵愛你,那你進宮對他來說也沒什麽約束力,他還會為甩下了這個大包袱而高興不已呢。”
“因為陛下還曾答應過他,若是他表現好,他日可允許我出宮,”楊槐序說道,“雖然他并不是很寵愛我,但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他還指望我傳宗接代呢。我若是死了,他豈不是斷了香火?”
李玄度驚詫不已:“陛下真的會允許你出宮嗎?有具體的期限嗎?”
“進了這宮門,哪那麽容易出去的。一年是他,十年也是他,”楊槐序淡然一笑,“再說了,這出宮可不只是活人可以出,死人也可以出……”
“這……”
“我爹被陛下擺了一道,他自己不知道罷了。”楊槐序對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
李玄度感嘆,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玲珑剔透的人,為什麽老天要待他這樣?
“那你們的父親都是與陛下做了這種交易?”李玄度急着問。
“剩下的我便不知道了,”楊槐序道,“但像陛下那樣聰慧的人,想必與各家所進行的交換條件,有所相同,又有所不同吧。畢竟,也有人不會像我父親這樣容易上鈎。”
李玄度點點頭:“那你叫我留下,是有什麽事要說?”
“殿下,雖然我不知道他們進宮的原因會是什麽。但我敢肯定,只要是進了宮的侍君,陛下一定不會動他們的家的,”楊槐序這才說出了重點,“他們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我們又進宮不久,陛下又怎會如此之快的動了我們的家呢?他雖将我們囚于這後宮中,但若是我們鐵了心的對他不利,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李玄度順着楊槐序說的去想:“你是說……”
“我是說,”楊槐序頓了頓,“你不覺得尤火火的出現有些奇怪嗎?你不覺得他的滿門抄斬也有些奇怪嗎?”
李玄度表示很費腦子,果然他要是參與宮鬥的話,肯定是第一個死的。
楊槐序道:“尤火火應該是陛下的人,殿下,你要對他小心才是。”
從楊槐序的房裏出來,李玄度還在想他的話。
龍火火是皇上的人?
來看着他們的嗎?
對了,眼下還有件事要做,他越發覺得沈暮商是真的在躲着他了,得和他談談了。
“暮商,你跟我出來一下,”李玄度又回去叫了沈暮商,“我有事和你說。”
沈暮商并沒有走,仍舊留在正陽宮裏,瞧見李玄度從楊槐序的房中出來,他便又進去了。雖說楊槐序現在的情況穩定,可是還是要看着他才放心,以免發生什麽意外。
沈暮商拒絕:“槐序這裏還需要我。”
李玄度道:“就幾句話,不耽誤什麽時間的。”
沈暮商躲不過去,只好出來。
“殿下。”他眼神左右游移。
李玄度開門見山:“暮商,我覺得你最近不太對啊。”
“哪裏不對了?”沈暮商顯得十分心虛。
“你最近總躲着我。”李玄度抱着肩膀看他,“不是我的錯覺,我已經發現很久了。”
“是,是嗎?”沈暮商微微低着頭,不敢看李玄度的眼睛,“殿下一定是感覺錯了,臣怎麽可能躲着你呢。”
“沒有嗎?”李玄度忽然伸出手來,朝他襲去。
吓得沈暮商急忙躲開。
“瞧見沒有?還說沒有?”李玄度剛才是故意的,“我只是伸了一下手而已,你怎麽這麽大的反應?”
“巧合而已。”沈暮商并不承認。
“暮商,大家都在宮裏,我希望有什麽就說什麽。”李玄度打起了感情牌,“我要是哪裏做的不對,你盡管說出來,我不會生氣的。可你這樣,讓我很摸不準頭腦。”
沈暮商還是不想承認:“殿下,你真是多心了,臣哪有躲着你。”
“你和以前不一樣,”李玄度皺着眉,“很不一樣。”
沈暮商道:“臣還是那個沈暮商。”
“以前的那個暮商不會避我如蛇蠍,”李玄度實在是想不明白,“可是你會。”
沈暮商的頭上流出了汗:“殿下如果沒什麽事,臣就告退了,槐序還需要臣。”
說完堪稱落荒而逃,飛也似的跑到了楊槐序的房間。
楊槐序身體裏的毒素清除了不少,此時精神大好,正坐在床上看一本書。瞧見沈暮商匆匆而來,仿佛身後有什麽毒蛇猛獸追趕一樣,他将書放在膝頭:“怎麽了?”
“沒,沒怎麽。”沈暮商去整理放在桌上的藥箱以緩解尴尬。
他拿起銀針來:“槐序,我給你紮幾針吧。”
“好。”楊槐序将上衣的衣衫褪去,趴在床上。
沈暮商拿着銀針走過來,看着楊槐序蒼白光滑的背,兩只漂亮的蝴蝶骨,手遲遲沒下去。
“怎麽了?”楊槐序回頭看他。
沈暮商想下手施針,但心卻靜不下來。
楊槐序看出他有事,坐起來将衣服穿好:“暮商,你到底怎麽了?”
“我……”沈暮商見瞞不過去,将銀針又裝好。低頭看了針盒片刻,才鼓足了勇氣又擡起頭來,“槐序,我想和你說件事,這件事已經困擾我很長時間了,但你一定要發誓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楊槐序自入宮以來,便一直麻煩沈暮商。如果說誰是對他最重要的人,一個是李玄度,那另一個肯定就是沈暮商了。他已經将沈暮商劃分為好兄弟的行列,沈暮商若真有事,就算他沒有叫他保密,那他也會為他保守秘密的。
見楊槐序答應了,沈暮商終于說道:“我給過很多人施針,包括你,你們在我的眼裏就是病人,我心無旁骛。可是有一次我給另一個人施針,為什麽我看見他的背會面紅耳赤?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我想我可能是……但連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以為他在我的心中和你們一樣,但從那日開始,我才發現他是不同的,”沈暮商說出來後就輕松多了,“但這怎麽可能,我想都不敢想。于是我躲着他,盡量不和他見面,就算見了面也不說話。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總是想偷偷地看他。”
楊槐序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他太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李玄度低着頭想事情,沒注意撞到了什麽東西。一擡頭才發現,失蹤了的尤火火又回來了。
“在想什麽這麽入神?”龍炎對這個勉強算是投懷送抱還有些滿意,只是還沒等自己回抱,美人就走了。
“你剛才去哪了?”李玄度倒是吓了一跳。
龍炎道:“沒去哪兒。”顯然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解釋,李玄度也沒真想問他去哪。
他看着龍炎,不得不說,聽了楊槐序的話,他對龍炎确實不像之前那樣心無芥蒂。
可是,龍炎就算是陛下派來的人又能怎樣?他們在後宮好好待着,又不做什麽壞事,陛下又能把他們怎麽着呢?
如此一想,李玄度倒是釋懷了一些。
“對了,有件事我才想起來,”李玄度一拍腦門,看着龍炎雙眼放光,“宮規背的如何了?”
龍炎:“!”
宮規?什麽是宮規?宮規是什麽?能吃嗎?
李玄度之前讓龍炎三日內将宮規背下來,他會檢查的。但後來事情多,便給忘了,現在突然想起來了。
而龍炎純粹是沒把李玄度說的話放在心上,讓朕背宮規,豈不是在開玩笑!但現在卻難得地心虛起來,宮規啊,讓他扔在哪個角落裏了?
“從第一條開始背吧,”李玄度背着手走來走去,“之前說好的三天之後我檢查,但你看看現在都過了幾個三天了,再背不下來的話,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龍炎就是背不下來。
“怎麽,還沒背下來呢?”李玄度有些詫異,“那你就先背,背到哪條算哪條。”
龍炎看着他不說話。
“一條都沒背下來?”李玄度的聲音微微提高,背着手圍着龍炎來回轉,“你可真是太過分了,來來來,跟我來。”
李玄度将他帶到小書房裏,又找來一本宮規:“給我抄十遍,十遍後我檢查,再背不下來再抄十遍。”
“不抄。”龍炎将筆墨一推,開什麽玩笑,他怎麽可能抄這種東西!
“不抄?”李玄度随手将桌上的戒尺拿起來,那是陽止打他用的。
龍炎盯着他的戒尺:“不抄。”
李玄度拿着戒尺往他的屁股上打:“不抄就得挨打,抄不抄?”
龍炎左躲右閃,李玄度連他的邊都沒碰上。
李玄度又打了幾下,不高興,生氣!
最後他将戒尺又扔在書桌上,坐起來生悶氣。
龍炎在看李玄度寫的那些字,真是醜的可愛。
看罷多時,他擡起頭:“你不是說給我做點心吃嗎?”
吃吃吃,吃什麽吃!
李玄度大力地哼了一聲。
龍炎問:“你反悔了?”
李玄度又哼了一聲,生氣了,沒看出來嗎?
龍炎似乎是剛看出來:“你生氣了?”
李玄度回地飛快:“沒有。”
龍炎認命般地拿起放在書桌上的宮規,李玄度偷偷看了一眼,發現他在看,聚在心頭的那點兒氣一點點地消散了。
“殿下——”多福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淑侍君有事找您。”
李玄度馬上起身往外走,見龍炎将宮規往桌上一放,也要跟着,看了他一樣,龍炎又将宮規拿了起來。
李玄度走到外面:“多福,你在書房這兒守着。我不回來,攻侍君不許出來。”
連生跟着李玄度到了正堂,陳開歲早已等候在那裏。
“殿下,”陳開歲施了個禮,“‘寝室改造’現已全部完成,您要不要去看一看?”這個名字還是李玄度起的。
“已經完成了啊?”李玄度眼裏放出光來,“要要要,咱們這就去看看。”
陳開歲在前面帶路,先是到正陽宮裏的下人房裏去看看。
果然按照李玄度所說的那樣,就算是最低等的下人,也是四個人一間房。房子的大小适中,正合适。
下人們全都站在自己的房前,臉上的喜悅溢于言表,這可與之前住得天差地別,做夢都不敢想能住上這樣的房間。
床雖是簡陋,只是幾塊木板拼接而成,但也比之前那種大通鋪好的不止一點半點。
李玄度表示十分滿意。
又與陳開歲出了正陽宮,往別處看去。
陳開歲很有才能,在李玄度所提的意見基礎上還加以完善,做得相當好了。
不愧是丞相之孫,只是在這後宮未免大材小用,埋沒了人才。
想到這裏,李玄度悄悄嘆了口氣。
巡視了幾處也就夠了,後宮這麽大,不可能每一處都尋到了。
李玄度打算再看最後一處,便回正陽宮。
進了文月宮大門,還沒往裏走,就聽到吵吵嚷嚷、大呼小叫的聲音。
李玄度與陳開歲相互對視一眼,又往裏面走。只見幾個小太監、小宮女聚在一起打牌,身邊還放着不少銅板,一看就是贏銀子的。
陳開歲剛要告罪,李玄度沖他比劃了一個手勢,又眨眨眼。
“誰贏了啊?”李玄度走過去,笑眯眯地問。
那些人一看見他和陳開歲來了,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磕頭。
李玄度看看桌上散落着的骰子:“在玩兒什麽?猜大猜小嗎?”
幾個下人相互看看,最後不得已只得承認。
“這個本宮在宮外也玩兒過,想來已很久未玩兒了,”李玄度将骰子拿起來問陳開歲,“開歲,你玩兒過這個嗎?”
陳開歲道:“臣不曾玩兒過。”
“說起來這宮裏也沒什麽意思,”李玄度笑笑,“本宮前幾日與諸位侍君說也要玩兒,但他們跟什麽似的,都不玩兒,還勸阻我不讓我玩兒。他們這些個名門公子,說道就是多。”
有個叫小順子的太監大着膽子道:“如若殿下不嫌棄,小的們願意陪殿下玩兒。”
“那感情好啊,”李玄度笑的很高興,“那咱們就玩玩。”
“殿下,”陳開歲勸阻,“殿下乃後宮之主,怎可與下人們賭/博?”
“開歲啊,你可太不通情理了,”李玄度道,“又沒人發現,怕什麽。你不是還有事要做嗎?快去忙吧,本宮不耽誤你了。”
陳開歲還想勸:“殿下——”
李玄度沉下臉來:“你是這後宮之主,還是我是這後宮之主?不要惹我不高興。”
陳開歲無法:“臣告退。”
“連生啊,去到莊侍君那裏給本宮拿些銀子來,”李玄度眼睛盯着骰子道。
小順子道:“殿下,您拿我的銀子來玩兒。”
“那怎麽行,”李玄度道,“常言道‘賭場無父子’,就算我是皇後也不能拿你們的銀子。去吧,連生,多給本宮拿來點兒。”
連生走了,很快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連生面帶難色:“殿下,莊侍君說,您要賭/博的話,不會給您銀子的。”
李玄度有些無語,連生也太不機靈了,怎麽就實話實說了呢。
“他還說什麽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責怪連生。
連生道:“莊侍君還說了,如果您真要銀子的話,就親自和他說去。”
得了,就柳莺時那個脾氣,他不親自去一趟是辦不成這事的。
“那你們先玩兒,本宮去去就來。”還有一丢丢的沒面子。
李玄度走了,那幾個下人們議論紛紛。
“殿下用銀子怎麽還管莊侍君要呢?”
“八成是殿下沒銀子,管莊侍君借的呗。殿下之前不是賣包子的嗎?能有什麽銀子,哪比得上各宮侍君家大業大的。”
“但莊侍君的膽子也太大了些,還要殿下親自去管他要銀子。”
“你們看殿下那樣,好像還挺怕莊侍君的。”
“你們懂什麽,莊侍君和殿下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
“就是那種啊,”小太監用兩根大拇指對對碰,“莊侍君貌美如花,難保殿下不動心,好不你們說他總在正陽宮裏做什麽?”
“那賢侍君、攻侍君不也在正陽宮裏嗎?”
“後宮的侍君們個個長得好,陛下又不來,那不都是殿下的了嗎?美人誰還嫌少啊。”
“有道理,有道理。”
李玄度來到柳莺時房裏,柳莺時還在做賬本。
“你膽子真是大了,竟然想要去賭/博?”柳莺時一看見他便劈頭蓋臉地說道。
“莺時,你誤會我了,”李玄度笑嘻嘻地說着,“那群玩兒骰子的裏有首領公公的幹兒子,叫小順子。首領公公是個老狐貍,想要動他肯定沒那麽容易。長夏查了這麽久,也沒查出他什麽有用的東西來,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從他身邊的人入手,這是一個機會。我不是真的要賭/博,我能幹這種事情嗎?”
柳莺時這才不情不願地:“那你想要多少?”
李玄度道:“你看着給吧。”
“我怎麽知道?”柳莺時說道,“我又沒賭過博。”
“那就多給我點兒吧,”李玄度道,“給得太少了,我一個皇後在下人們面前也丢份。”
柳莺時拿出一貫錢來:“就這麽多,你要是都輸光了也別管我要。”
“這就夠了,不少了。”李玄度接過,沒想到柳莺時能給他這麽多。
“今天外面天氣怎麽樣?”柳莺時問。
“還挺好的,不冷不熱,也沒有風。”李玄度說道。
“扶我出去走走,”柳莺時指指那個輪椅,“我坐那個輪椅。”
李玄度答應着,便要喚下人扶柳莺時坐輪椅。
柳莺時皺着眉:“你不會親自扶我嗎?”
會會會!李玄度将那一貫錢放在桌上,去攙扶柳莺時。
柳莺時将上半身的全部重量都壓在了李玄度身上,可把他壓壞了,也不敢說,只能忍着。看起來那麽瘦,怎麽這麽重。
好不容易将柳莺時扶到了輪椅上,他将那貫錢拿好,推着柳莺時出去了。
到了外面,柳莺時又改主意了。
“我和你一起去文月宮,”柳莺時十分傲嬌地仰起頭,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得看着你,免得你都輸光了。”
李玄度自然是沒意見的,柳莺時腳傷到現在都沒好。之前天氣又冷,不方便外出,現在出去透透風也好。
李玄度叫連生拿着那一貫錢,他親自去給柳莺時推輪椅。
一路上走走看看,又聊着天,心情都好了不少。
“你看那朵花是不是很好看?”李玄度指着前面的一叢花說道。
“是很漂亮。”柳莺時的心情也不錯。
李玄度到了那裏小心地摘下,坐在輪椅上的柳莺時伸手去接,花卻在半空中掠過:“連生,去給容侍君送去,他一定會喜歡的。”
柳莺時将頭撇在一邊。
“花朝戴花特別好看,”李玄度由衷的贊美着,“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後宮的花卉都交給他來打理?他想種什麽花就種什麽花。”
柳莺時的語氣已是不太對了,可惜李玄度沒聽出來:“您是皇後,自然您說了算。”
“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要人盡其才,做自己喜歡的事才快樂呢。”李玄度嘿嘿地笑着。
柳莺時看他那傻笑樣,再大的氣也生不出來了。
到了文月宮,那些下人們早已等候多時了,看柳莺時也來了,彼此使了個果然如此的眼神。
李玄度今天沒急着打探消息,那樣目的性太明顯。今天就是玩兒骰子,剛開始下人們還放不開,漸漸就好了,一直到太陽快下山,李玄度才與柳莺時回去。
到了正陽宮,李玄度這才想起來被他遺忘在小書房裏的龍炎。
急匆匆地走去,問守在門口的多福:“攻侍君在裏面呢嗎?”
“在呢,在呢。”多福說道,“之前吵着要出來來着,但奴婢說殿下會生氣的,便不要再出來了。”
李玄度推開門往裏面走,多福識趣地沒有跟進去。
房內已經黑了,沒有點燈。李玄度微微詫異,再往裏面走,一眼就瞧見了俯在桌上的龍炎,已經睡着了。
睡着的龍炎沒有了往日的飛揚跋扈,看起來異常乖巧。
李玄度剛一進來,龍炎便醒了,他揉着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間還有些發懵:“什麽時辰了?”
“快吃晚膳了。”李玄度看向他,他左臉有着紅印,那是枕着宮規印出來的。
“你還生氣嗎?”龍炎的臉紅彤彤的,很想讓人咬上一口。
李玄度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把龍炎忘記了在了書房裏,他醒來後卻問自己還在生氣嗎?
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龍炎以為他還在生氣:“我已經背下來了,第一章 第一條……”
龍炎的聲音十分好聽,清澈悅耳,又帶着少年人特有的味道。
李玄度似乎沉浸在了這聲音裏,根本沒有仔細聽龍炎背的到底對不對。
背完了最後一個字,龍炎看着李玄度。
李玄度點頭:“不錯,出去用晚膳吧。”
“我的點心做好了嗎?”龍炎跟着他走,“你今天是去給我做點心去了嗎?”
點心?什麽點心?
李玄度突然想起來,他今天确實答應給龍炎做點心了,可早就忘到了腦後。
龍炎一看他這副模樣便什麽都知道了。
“沒做?”龍炎挑起一邊的眉毛,又渾身帶起了刺,“你今天都幹什麽去了?”
幹什麽去了?賭了一天的博,但這不能說啊。
“白天有事做,”李玄度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有正事,“‘宿舍改造’今天正好改建好了,我去看一看。一時忘了時間,一會兒我去給你做,當宵夜吃正好。”
龍炎哼了幾哼,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吃過晚飯後,龍炎親自看着他到下廚房做。
李玄度做了一個特別簡單的小點心,龍炎很給面子地全都吃完了。
倒是不挑剔,做什麽吃什麽。
看他吃得幹幹淨淨,李玄度心中的那點兒小愧疚漸漸消散了。
龍炎剛吃完,陳開歲和宮長至來了,說是要和李玄度研究一下後宮事宜。
龍炎雖想跟着,但朝廷裏也積壓了很多事情,沒辦法,只得偷偷回了興樂宮。
今天晚上,李玄度已經将後宮花卉之事全都交給了花朝治理,花朝倒是十分高興。
陳開歲是個十分內斂,又有才能的人。
年歲看着不大,但給人一種特別成熟穩重可靠的感覺。
宮長至與陳開歲截然相反,一身的纨绔氣,風流倜傥,倒像個十足的纨绔子弟。
“現在春耕在即,各類種子應該開始采購了,”陳開歲說道,“至于采購種子的人選,我有兩個,殿下請您過目。”
陳開歲将準備好的資料拿給李玄度看:“這兩個家裏都是世代務農,十多歲進宮,進宮以前都在家裏幹過不少農活,對選種子和種地頗有研究。”
李玄度看了看,知道陳開歲這是花了大量的工夫來做此事的。
陳開歲先是在宮中将會種地的人篩選出來,而後又仔細地從中篩選。
李玄度命宮長至掌管後宮中的人員調動問題,因此這事是他們倆人一起做的。
李玄度仔細看完,點頭道:“不錯,那便讓他們去采購。”到時去找喜公公,讓他帶着他們出宮便可。
“這是采購豬崽的人選,”陳開歲又拿出一個名單來,“殿下請您過目。”
名單上詳細地寫明此人是誰,年歲幾何,身份背景,在宮中的經歷,甚至還貼心地畫了個像給李玄度看。
李玄度沒什麽意見:“一切就按照你們商量好的行事。”
“還有一些種植和養殖的人員名單,”陳開歲又給了李玄度幾張資料來,“我想将養殖和種植歸為一個部門裏,然後找一個人總管,下面配備兩位副總管。”
“可以,”李玄度覺得陳開歲考慮的十分周到,“官太多了也不好,後宮裏不需要那麽多的官,只要是有幹實事的人就可以了。”
宮長至給了他一個厚厚的名單:“小玄度,這是我統計出來的人員名單。”
小玄度?
“你叫我什麽?”李玄度微微詫異,說起來這好像是他與宮長至頭一次私下接觸。
“小玄度啊,”宮長至一張笑臉,“難道你不叫這個名字嗎?”
是叫這個名字,但是有些怪怪的。
李玄度沒再說什麽,低頭看宮長至的名單,看罷後道:“就按照這個人員名單來吧,先這麽着,後期如果覺得誰不合适的話,再進行人員調動。”
“可以。”宮長至将名單折起,一個簡單的動作在他做起來,卻是說不出的英俊潇灑。
陳開歲又與他說了一些後宮之事,天色已晚,幾人方才散去。
李玄度又去泡溫泉,從溫泉裏出來走在長廊下,迎面碰見了龍炎。
“你怎麽還沒睡?”李玄度擦着頭發問。
“你不也沒睡。”龍炎順手将他手裏的手巾接過,示意他坐下來。
李玄度坐在椅子上,扶着欄杆看向遠處。龍炎在他身後坐好,拿着毛巾細細地給他擦頭發。
從腦瓜頂一直擦到發梢,手巾濕了便又換了一個。
“沒想到你還會給別人擦頭發。”李玄度笑了笑。
“因為你是皇後。”龍炎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李玄度道:“那你是在讨好我?”
“是啊,”龍炎道,“讨好了你,我才有好日子過。”
李玄度趴在欄杆上:“現在真好,天氣也好,人也好。”
“什麽人好?”龍炎擦得很仔細,現在李玄度的頭發已經不滴水了,再晾一會兒便會幹了。
“所有人,你們都好。”李玄度笑笑,“這麽多人幫我,這麽多好人,沒有一個壞人。”
“你鑽進他們的肚子裏去看了嗎?你又如何得知沒有一個壞人?”龍炎對此不以為然,“很多人的好都是裝出來的,不知什麽時候會捅你一刀呢。”
“不會的,我相信他們不會的,”李玄度說的十分肯定,“以真心換來的必定是真心,就算不是真心,那我也不會後悔。在你心中,我是好人嗎?值得你的信賴嗎?”
龍炎的手一頓。
李玄度回頭看他:“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總以為所有人都要對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