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路上,李玄度走走停停,寫寫畫畫,細細規劃着每一個地方。
他發現後宮是真大,比自己想象中的大多了,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前面是一處很闊氣的大門,但大門上鏽跡橫生,又上着一把特別大號的鎖,不過那裏的味道有些難聞。
李玄度有些好奇:“那是什麽地方?”
“回殿下的話,那裏是奇珍園。”多福解釋着,“裏面養的是一些動物,有猴子,猩猩,老虎,獅子,還有一些鳥類等等。”
這就是動物園啊!宮裏還有這種好地方。
李玄度頗為感興趣:“快将門打開,本宮要進去看看。”
多福答應着,去找管事的,找了半天才匆匆前來,先是告了罪,然後又将門打開。
一股更加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李玄度下意識地用手掩鼻,味道怎麽這麽大,他以前去動物園可沒什麽味啊。
硬着頭皮往裏走,最先看到的是一處巨型花壇,修建得十分漂亮,眼下花尚未開,等以後開了肯定會特別漂亮。
走了沒多遠,就瞧見一群腿又細又長的火烈鳥在淺淺的水池裏嬉戲,有的在岸邊,有的在池裏。
“竟然還有火烈鳥!”李玄度有些驚奇。
多福道:“這是外邦進獻的。”
李玄度再仔細瞧,發現這群火烈鳥的羽毛像稻草一樣幹枯,還都瘦瘦小小的,和之前他在動物園裏看得可差遠了。
“怎麽感覺這麽瘦呢?”李玄度指着它們問龍炎,“你覺得呢?”
龍炎道:“不知道,沒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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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是一群鹦鹉,毛炸炸着,很沒有精神,一看就是病了。
李玄度的眉頭不由地皺起,一點點地走向它們,朝食盒和水盒裏看,水盒裏除了糞便什麽都沒有,食盒裏都是谷子殼,一看就是很久沒換食換水了。
李玄度沉着臉問:“這是怎麽回事?”
管事的還嘴硬:“回殿下的話,今天還沒來得及喂,奴婢這就命人去喂。”
龍炎忽地貼在李玄度的後背上,挨着他的耳旁:“他是在騙你。”
李玄度小聲道:“我知道。”
龍炎道:“殺了吧。”
李玄度猛地轉身看他:“閉嘴!”
龍炎一挑眉:“你竟然敢……”
話沒說完李玄度竟然走了,前面都是各種禽類,比如說孔雀啊,錦雞啊,還有很多很多他不認識的。
全都瘦弱不堪,有一只孔雀從腳邊走過,李玄度彎下腰摸了摸,很老實,不怕人,他站起身來,看到站在一旁的龍炎:“你剛才說什麽?”
龍炎道:“沒什麽。”
“今天怕是看不到孔雀開屏了,”李玄度有些遺憾,“等哪日把他們都帶來,那麽多美人往這一站,孔雀肯定會激起好勝心開屏的。”
他忽然将龍炎往前推到了那群孔雀裏:“你更美,你做幾個動作讓孔雀看看,說不定就開屏了。”
龍炎問:“做什麽動作?”
“就是那種特別迷人的動作,”李玄度道,“能吸引孔雀,讓它們開屏。”
龍炎做了一個動作,李玄度不滿意:“這動作不對,不夠迷人。”
他想了又想,一手插腰,一手放在頭頂挽成個蘭花指,特別的妩媚:“照我這麽做。”
龍炎的眼當時就直了,想要動手動腳。
“快做啊,”李玄度又恢複成原來的姿勢,“咱們時間緊任務重,還要去別的地方呢。”
龍炎便學着李玄度的姿勢做了一下,李玄度突然沒忍住樂噴了。
“對不起對不起。”李玄度忍住笑,“你怎麽這麽聽話了。”
龍炎道:“你要是聽話,我可以一直聽話。”
這話怎麽怪怪的?
李玄度急匆匆地往前走,前面又有一處小湖泊,湖岸邊都是仙鶴。長腿纖細的身子,十分的仙氣飄飄,他站在這裏看了多時,才繼續前行。
再往前有幾頭熊被圈在一處養着,只是這熊乍一看和狗差不多了,怎麽瘦成這副鬼樣子?
李玄度皺着眉,目光淩冽地問管事的:“這是怎麽回事?”
管事的裝傻:“殿下,什麽怎麽回事?”
李玄度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再前面依次是老虎、獅子、大象之類的。剛才那些鳥類還看不出什麽,但這些本該膘肥體壯的動物卻一個個瘦成這副鬼樣子,李玄度心頭火起。
“怎麽瘦成這樣?沒有按時喂食嗎?”李玄度板着臉問。
管事的道:“殿下,它們就長成這副樣子,怎麽能說瘦呢?”
真是欺負他賣包子的什麽都不懂了,好歹他也是個現代人,看得吃得比他們強上不知幾萬倍。
這些人,竟敢對他欺瞞,簡直豈有此理!
李玄度怒不可遏:“來人!把奇珍園的所有人都押往慎刑司,交給元侍君審問!”
管事的還想再說什麽,便被拖了出去。
李玄度也沒有興致看了,轉身往外走,又吩咐着多福:“找幾個人喂喂它們,該收拾的收拾。”
多福領了命。
李玄度的心情很不好,他這一生所見到的惡都在這個宮裏。
龍炎走在他旁邊:“區區幾個畜生而已,也值得你勞神生氣。”
“就算是動物也不能這樣,”李玄度氣得胸膛上下起伏着,“可以不愛,但別傷害。虐待一個不會說話的動物,那內心得是有多黑暗?你別看它們不會說話,實際上心裏明白着呢,知道誰會它們好,誰對他們壞。你要是訓斥它們,它們也會傷心難過。要是誇贊它們,它們也會很高興的。”
龍炎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
倆人趕在晚膳時間回來了,今天的收獲頗豐。除了在奇珍園裏不太開心,李玄度今天的心情還挺好的。
龍炎用過晚膳便消失了,李玄度站在長廊下看風景,有小太監過來禀告,說是莊侍君找他。
李玄度邁步去了柳莺時那裏,他還在看賬本。
見他來了,柳莺時頭也沒擡,甩給他一個賬本。
李玄度一看,嘴巴微微張大:“這是他們今天送的禮?”
“是啊,”柳莺時道,“可是下了血本了。”
李玄度笑笑:“真好,咱們又有銀子了。”
“對了,喜公公把換來的銅板運過來了,”柳莺時拿着手中筆指指,“在那裏。”
李玄度順勢看去,好家夥,那得有多少個箱子啊,滿滿登登地差不多擺滿了整個房間。
李玄度走過去高興地摸了摸:“真好啊,那咱們可以給下人們發月錢了?”
“朝廷一共欠下人們6年的月錢,”柳莺時道,“這些連本帶利可以發一年半的。”
“居然欠了這麽多年?”李玄度有些驚訝,“那這些銅板就全發了吧,他們不是還送了東西嗎?那些東西換回來的銅板再用作後宮的運轉方面,然後等我将那些老鼠都處理幹淨,咱們的銀子就更多了。”
“嗯,”柳莺時答應着,“那你明天通知下去,叫他們來領月錢吧。”
李玄度特別開心,比自己發了月錢都開心:“好,明天早上我就說。”
柳莺時道:“你收着點兒笑,我都看見你大牙了。”
“高興的事自然要大笑。”李玄度又笑,又跑到柳莺時那裏獻殷勤,“藥換了嗎?我給你換藥啊?”
柳莺時道:“換完了。”
李玄度便順勢坐在床邊:“那我給你捏捏腿,最近你可是辛苦了。受着傷,還要幫我看賬本。”
柳莺時擡眼看他:“算你有良心。”
李玄度笑了幾下。
“對了,我讓喜公公把今天送來的那些東西又運了出去。”柳莺時說道。
“行,這事就交給你辦吧。”李玄度起身站起來。
“你就捏這麽幾下啊?”柳莺時顯然不是很滿意。
李玄度笑笑:“我也不是專業的,你想推拿找暮商,那才是專業的。”
柳莺時似乎也笑了一下:“懶就直說。”
“不不不,”李玄度矢口否認,“我這是怕自己不專業,弄壞了你的小胳膊小腿的。”
柳莺時輕輕地哼了聲,開始往外趕人:“你可快走吧,不想再看到你。”
李玄度笑嘻嘻地往外面走:“我明天還會再來的。”
他快要走到門口時,柳莺時突然叫住他:“那個——”
“怎麽了?”李玄度回頭問他。
柳莺時的神色頗為別扭,醞釀了好一陣才道:“今天的鴿子呢?”
“鴿子沒有了,”李玄度一攤手,“禦膳房的人見鴿子丢得太多,不把它們放出來了。”不放出來自然就打不到了。
“怎麽,你想吃啊?”
柳莺時裝出一副強硬的樣子:“誰想吃了,我就是問問,你這幾天天天做鴿子,我可都吃膩了。”
李玄度自然瞧出了他心口不一,笑嘻嘻的:“想吃就直說,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再給你弄幾只。”
“誰想吃了?”柳莺時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想吃嗎?”李玄度故意道,“你滿臉可都寫着想吃呢。”
柳莺時道:“才沒有。”
李玄度道:“真有,不信你自己照鏡子看看。”
柳莺時實在忍無可忍,随手拿起身邊的賬本,朝着李玄度狠狠地砸了過去:“滾!”
李玄度一個閃身躲過,朝着他笑了幾聲,在柳莺時扔出第二個賬本時飛快地跑了。
從柳莺時的房裏出來後,李玄度又去找楊槐序。他身體弱,到底是不能讓人放心。
楊槐序見他來了,剛要說話,便被一連串的咳嗽打斷了。
李玄度皺着眉頭疾走過來,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怎麽咳得如此嚴重?藥按時吃了嗎?”
楊槐序咳了一陣後,用那雙修長的手指拍拍前胸,算是緩過來一些了:“吃過了,好毛病了,殿下不用擔心的。說起來我今年還不錯呢,還能在地上走走,往年這個時候都會卧床不起呢。”
“唉!”李玄度重重嘆了口氣,“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李玄度平生生過最嚴重的病就是感冒發燒,那都覺得異常難受。更別說楊槐序纏綿病榻這麽多年,說不定怎樣難受呢。
楊槐序蒼白的臉色露出一抹笑容:“已經習慣了,便不覺得什麽。”
“那我走了,不打擾你休息了。”李玄度說着就要站起身來,“你好好養病。”
“殿下——”楊槐序的聲音特別虛弱,“你陪我說說話吧,只有我自己,睡不着也很無聊。”
李玄度聞言又坐了下來,面帶遲疑:“可是你的身體……我怕打擾你休息。”
“不礙事的,你說我聽着,”楊槐序又微微一笑,“我若是覺得倦了,就躺下睡。”
“那好,”李玄度放心了,“我給你說說今天發生的事吧。”
接着,他将今天所作所為講述了一遍。
李玄度說得聲情并茂,說到好玩的地方,表情可可愛愛。說到憤怒的地方,又板着一張臉,滿臉怒容,還夾帶着動作的。
楊槐序看得嘴角始終微微翹起,越和這個人接觸,便越被他吸引,總是不自覺地向他靠近。雖然明知道自己是在玩兒火,但那顆火熱的心,已經完全不聽他的話了。
李玄度說得眉飛色舞,說完了今天的事,他看楊槐序愛聽,便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漸漸地,楊槐序抵不住睡意襲來,閉上了眼睛,沒過多久便睡着了。
李玄度起身給他蓋好被子,蹑手蹑腳地出去了。
今天的天色很好,有星星,像一顆顆棋子似的鑲嵌在天上,怪好看的。
李玄度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決定沐浴休息。
他嘗到了溫泉的甜頭,便又想去泡,這次學聰明了,怕龍炎再來,便叫多福守在外面。
一直到洗完,也沒人來打擾他。
李玄度從溫泉中出來,回了自己房間。剛要脫衣睡下,多福便來禀告,說攻侍君來了。
李玄度以為他有什麽事,便叫他進來。
龍炎形色匆匆,看着李玄度衣衫整齊的樣子,有些失望。今天朝廷有事,他回去處理了,就知道李玄度晚上會沐浴,緊趕慢趕沒趕上。
“有什麽事嗎?”李玄度見他來了也不說話,只得開口詢問,他驚訝地發現,龍炎戴抹額了。不過不是原來那個紅色的,這個是青色的。
龍炎道:“沒什麽事。”
“那正好,我有事找你。”李玄度雖然打算睡了,但龍炎來都來了,就順便把事說了吧,免得自己再忘了。
龍炎看着他:“什麽事?”
李玄度從桌上拿過一本小冊子,龍炎随意一瞥,發現上面寫着“後宮規章制度(試運行)”的字樣,滿腹狐疑地望着李玄度。
李玄度把宮規給他:“這是我新制定的宮規,你雖是侍君,但也要熟知宮規。日常生活中,一定要按照宮規行事,若是違反了宮規,也得受罰。”
龍炎神色複雜地接過宮規,李玄度神情嚴肅地道:“三天吧,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把宮規背下來。屆時我考你,若是背不下來可是要受罰的。”
龍炎:“???”
李玄度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要磨磨龍炎的性子。整個後宮,就他一個刺頭。再不管教都要上天了,那就從宮規開始吧。
李玄度見他不說話,便又問:“我說的話,你可都聽清了?”
“你真是……”龍炎忍了又忍,“好大的膽子。”
“你說什麽?”李玄度一挑眉。
“你讓我背宮規,是不是應該付出些什麽代價?”龍炎桀桀地笑着,宛如一個變态殺手,就要捕獲了圍追許久的獵物。
李玄度一巴掌打在龍炎的後腦勺上:“不許這麽笑。”
龍炎一瞬間是懵的,半晌才反應過來。
竟敢打朕!好大的膽子!還沒有人敢打朕!朕,一定要……一定要……
李玄度見他瞪着眼睛看他,又道:“怎麽?還不服氣?”
“你說說你年紀這麽小,又長得這麽好看,要笑就好好笑,那麽笑就像是……就像是……”李玄度想了想,“反派,反派就好那麽笑,不好看的。”
龍炎的重點放在了不好看的上面,不禁反問:“不好看?”
“是啊,”李玄度遞給他一面鏡子,“你自己看看那樣笑好不好看?”
龍炎看着銅鏡裏那張熟悉的臉,緊接着李玄度的臉便擠了進來。
李玄度一臉期待地盯着銅鏡看:“你再像剛才那麽笑一下,你看看到底好不好看。”
龍炎完全笑不出來,片刻後将銅鏡扣在桌上,拿起宮規頭也不回地走了。
瞧見沒有,再中二的少年也有法子治他,李玄度挺得意。
翌日清晨,李玄度精神抖擻地起來了,今天是個好日子。
李玄度走到外面,那些個太監都已經跑完了步站好了等他呢。
“不錯,有進步,這才第二天,本宮見你們明顯比第一天強多了,”李玄度滿意地點點頭,“公公們,本宮都自愧不如。”
幾句話,把這群人因為跑步帶來的怒氣全都一掃而光,還都挺高興的。
“來人啊,給公公們看坐。”李玄度笑呵呵地吩咐着,看他們的眼神越發柔和,好讓他們放下對他的戒心,屆時他再想做什麽就容易多了。
這次的座位人人都有,這群太監果然很高興,有一些人還朝首領公公投向敬佩的目光,首領不自覺地将腰板挺得更直了,十分得意。
“那就請公公們說一說昨天的事。”李玄度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道。
從首領太監開始,一直到所有人都說完了。李玄度點點頭:“不錯,諸位費心了。本宮今天還有一事需要公公們回去傳達一下,可是件大好事。”
誰都願意聽好消息,所有人都等着李玄度的下一句話。李玄度卻不急不忙,又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慢悠悠地把茶杯放下,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這才道:“不如公公們先猜一猜,猜對了本宮有獎賞。”
大家胡亂猜了一通,誰都沒猜出來。
“還是本宮說吧,”李玄度淺笑,“陛下要給後宮發月錢了。”
所有人一愣,相互看看彼此,沒聽錯吧,陛下要發月錢了?可都欠了多少年了。
“不過暫時不能全給,只能先給一年的,”李玄度說道,“但是給利息的,剩下的月錢你們也都放心,陛下都會補給你們的。一會兒公公們回去,勞煩公公們将此事傳達一下,叫他們都過來領月錢。就來本宮這裏領即可,對了,每部都有各自領月錢的時辰,你們可都記好了。”
接着,李玄度将各部的時辰都一一說出來。宮裏人多,不能一天都發完,便排到了明天、後天。
衆人記好後,有之前專門發月錢的部門心中有疑惑,便問:“殿下,歷來下人們的月錢都是由我們來發的,為何這次是您親自來發?”他真正想法是這次不能貪銀子了。
李玄度推鍋:“本宮也不知道,是陛下吩咐的,如果公公想知道不如去問陛下。”
誰敢去招惹那位主啊,那個太監便不再說什麽。
此事已定,李玄度便叫他們各自散去了。
沒等多久,各宮的侍君們來請安了。
李玄度一看,龍炎又沒來。昨天明明告訴他的,竟然敢不來。馬上派多福去叫人,多福急匆匆地去,急匆匆回來,說屋內并無人。
沒在睡覺,那是去哪了?
李玄度擰着眉,中二期的少年是不好管。
不過今天發月錢這事大過一切,李玄度還并沒有因為龍炎而壞了心情。心情特別好,也充滿了自豪感,終于幹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今天不僅要發月錢,還是念書的日子。
李玄度将發月錢一事全權交給柳莺時負責,花朝和南宮月夕留下來幫他。
而李玄度則跟着陽止去了小書房。
坐好後,陽止先讓李玄度複習了一下第一天學習的《千字文》,李玄度記性也挺好,說得很流利,陽止表示很滿意,又讓他寫字看看。
李玄度的字依舊不怎麽樣,陽止拿着他寫好的那張紙擰眉看了半天:“這兩日沒有練習?”
李玄度頗為心虛,小聲道:“沒有。”
陽止氣得去掏出戒尺:“把手伸出來!”
李玄度不敢不從,将兩只手都伸出來手心朝上,陽止“啪啪啪”打了數下。
恨鐵不成鋼:“你初學寫字,竟如此懈怠。打你,是為了讓你長記性。”
李玄度不敢反駁:“夫子教訓的是。”
陽止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将戒尺收起:“再寫!”
李玄度老老實實地拿起筆端端正正又工工整整地寫了一遍,寫完後雙手捧着給陽止看。
陽止看完後依舊擰着眉,不過這次沒說要打他。
他拿起毛筆來,在硯臺裏蘸了墨,然後在紙上慢慢寫着,力圖叫李玄度看得仔細。寫完後又将筆遞給了李玄度,李玄度接過後揣摩了一下,才動筆寫了起來。
這次寫得比起之前的強了一些,陽止表情稍霁。
“夫子,不如這樣吧,”李玄度用筆點點腦袋,“我找一些稍薄一些的紙,覆在你的字上臨摹,久而久之我的字肯定能練好。”
“怎可投機取巧。”陽止顯然對這種做法并不贊成。
“怎麽能是投機取巧?”現代賣的那些描紅本都是這樣的,“我現在還找不到什麽訣竅,總也寫不好,不如我照着你的臨摹,久而久之說不定就會寫好了呢。”
“不可。”陽止斷然拒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字體,你就算臨摹我的臨摹得好了,但那不是你屬于你的字體。”
“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李玄度繼續勸,“我既不科考,又不想成為書法家,就是想寫寫字而已,只要寫得好看,字不字體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陽止的臉上露出一絲迷茫。
李玄度等了一會兒也未見他回複,便輕輕喚他:“夫子?夫子?”
陽止這才回過神來:“你是不是覺得我教的……”
“夫子教得非常好,”李玄度知道陽止要說什麽,“我很樂意聽,只是有些事情沒有誰絕對的對與錯。我也只是提個意見而已,咱們商量着來,若是夫子覺得我的意見不好那咱們就不用。”
陽止想了一會兒:“照你說的做吧。”
李玄度特別高興,這可輕松了不少。
“那我先練着,等練得差不多了再把夫子的字拿掉,我再自己寫。”李玄度找了一張薄紙,放在陽止的字上,然後慢慢地臨摹着。
剛開始臨摹得也不好,等寫得多了,才逐漸進入狀态。
陽止一直看着他,視線從手上的筆落到了潔白修長的手指上,然後順着手腕往上看,看到了胳膊,最後看到了那張認真的臉。
陽止突然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心猛地狂跳起來。他面色不動,努力保持着平靜,好在那個人并沒發覺到他的不正常。
李玄度又寫完了一張,美滋滋地拿給陽止看:“夫子你看,這張是不是比之前寫的都要好?”
陽止的心有些亂,注意力始終不能集中到李玄度寫的字上。最後只道了一個好字。
李玄度沒有發覺出陽止的不正常,畢竟他平時就一副冷冰冰,話很少的樣子。如果他說了很長一段話,那才奇怪呢。
一整天,二人都在房裏練字,連午膳都是在小書房吃的。
等到了侍君們該請晚安的時間,一天的學業這才得已結束。李玄度寫得手都酸了,也不敢抱怨,在陽止面前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到了正殿,李玄度坐在主位上向下看去,龍炎還是沒有來。
李玄度又派人去找,回禀說不在房內,不知去哪裏。
李玄度又擰着眉,太不像話,不給他點兒教訓嘗嘗,他真不知天高地厚!
“花朝,月夕,”李玄度道,“今日的月錢發得怎麽樣了?”
“發完了三部,”花朝回道,“想要都發完,還需幾天的時間。”
李玄度道:“不急,辛苦你們了。”
花朝道:“那些下人們可都高興壞了,朝着殿下的房間連連磕頭。”
“真的啊?”李玄度美滋滋的。
商蘭秋道:“那我明天也想和他們一起。”
南宮月夕道:“你不是還要和長夏查他們貪污一事?槐序現在病着不能一起去查,你再走開了,讓長夏怎麽辦?”
商蘭秋不願意:“你怎麽總管着我啊?你以為你是誰啊?”
“好了,”李玄度見再說就吵起來了,“蘭秋你還接着跟着長夏,至于莺時那邊,長至你明天也過去幫幫他們。”
衆人都散了後,李玄度往外走,終于看到了失蹤了一天的龍炎。
“去哪了?”李玄度拿出皇後的氣派來。
龍炎看他:“有事?”
“尤火火,”李玄度指名道姓地叫他,“我昨天和你說什麽了?我是不是告訴你早晚要請安?時辰也告訴你了?但你今天人呢?去哪了?”
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質問他,被李玄度這麽說的感覺他并不排斥。
龍炎意外地想編造個理由,要編就要編得合理一些,于是便沒有馬上回答,但這被李玄度當成了不想回答。
“去,”李玄度手指着正陽宮的大門,“繞着正陽宮跑十圈。”
那些太監們是三圈,但考慮到龍炎年輕力壯,又是習武之人,便多加了幾圈。
龍炎沒動,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李玄度催促:“開始吧,早點兒跑完早點兒睡覺。”
龍炎斜着眼睛看他:“你是在開玩笑嗎?”
“你看我這個樣子是在開玩笑嗎?”李玄度打着哈欠,“快點兒吧,我親自看着你跑。”
龍炎沉默不語,他自诩經歷過大風大浪,什麽場面沒見過。但今天這事,卻讓他有些發懵。
“怎麽,你還不願意啊?”李玄度決定今天必須給他個教訓,小毛病不管,以後再有什麽事更不好管教了。
“不跑。”
怎麽可能繞着正陽宮跑十圈?這事傳出去他還要不要面子了?
“不跑?”
那怎麽可能!他要是不跑,他皇後的面子往哪放?以後還要不要治理後宮了?
李玄度四處瞅瞅,走到一棵樹下,折了一根樹枝拿在手中。他一手拿着樹枝根部,将枝頭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墊了墊。
“快跑!不跑可別怪我打你,”李玄度吓唬他,“樹枝這麽細,打身上可挺疼的。”
“你敢打我?”龍炎簡直沒想到李玄度竟然這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