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請過晚安,又用過晚膳後,各宮侍君回宮去了。
商蘭秋被留了下來,南宮月夕臨走前還有些不放心,反複囑咐了幾遍叫他不要惹是生非,直把商蘭秋說得煩了,告訴他,他要是不放心他,就留下來看着他。
南宮月夕真想這麽做,又被商蘭秋推出去了。南宮月夕無奈地搖搖頭,最後搖着扇子走了。
李玄度和商蘭秋坐在院中的臺階上,李玄度頗為好奇地問:“你與月夕的感情看起來很好?”
“我家和他家是世交,我們倆小時候經常在一塊玩兒,”商蘭秋說道,“我爺爺和我爹都十分喜歡他,從小到大我的耳邊最常聽到的就是,你看看人家月夕怎樣怎樣。進宮時我爺爺怕我闖禍,就讓他看着我。看見沒有,這是我第二個爹,唠唠叨叨的,事事都管着我。”
李玄度忍着笑:“你們也算是有緣,還能一起被選進宮中。”
商蘭秋不以為然:“有什麽緣有緣,這叫陰魂不散。”
李玄度笑笑。
“哎,你說這狗皇帝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非要把我們都弄進宮裏來?”商蘭秋十分的憤憤不平,“他是不是有病!”
李玄度連忙看看四周,确定此刻無人,這才稍稍放了些心。怪不得南宮月夕這麽不放心他呢,可真夠讓人不放心的。
“你別瞎說,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李玄度小聲厲喝,“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有你好受的。”
商蘭秋冷笑:“沒想到你和那個南宮月夕一樣是個膽小鬼。”
李玄度反駁:“這和膽子大小沒什麽關系。”
“你們都怕他,我可不怕,這江山要不是我爺爺,他們龍家能打下來?”商蘭秋越說越激動,“先皇那麽胡鬧,他們龍家能坐穩這個江山還不是靠我爺爺坐鎮嗎?”
李玄度又拽拽他的袖子:“你小聲些,你方才說江山是你爺爺打下來的?”
“是啊,”商蘭秋的聲音稍稍降低了些,但也沒降太低,“我爺爺年輕時與太/祖皇帝出生入死,幫他奪取了江山。太/祖皇帝逝世後,傳位于先皇。先皇什麽德行,不用我說誰都知道。荒淫無道,把好好的大慶弄的民聲載道,民不聊生。我那時候就和我爺爺說,殺了那狗皇帝算了。但我爺爺不肯,我一說這話他就罵我,還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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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暗道,還是打得輕啊。
“我爺爺是大司馬,大慶朝的兵權差不多都掌握在他手中,他要是想反,那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不聽啊,”商蘭秋說到這裏時還挺生氣,“後來先皇也死了,尋思着換個皇帝怎麽着也比先帝強。但是你看看,那狗皇帝殘暴不仁,朝中大臣幾乎讓他殺個遍。他還倒行逆施,納了這麽多男妃。歷朝歷代,哪有皇上納男妃的!得知我要進宮的消息,我就和我爺爺說,反了算了。龍家人根本不配當皇上,我爺爺竟然揍了我一頓。你說他憑什麽揍我!”
李玄度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幾息之後方道:“這話你都和誰說過?”
“也沒誰,之前在府裏就和我爺爺和爹說過,南宮月夕也知道,”商蘭秋道,“入宮以後你是第一個。”
李玄度明白了,這不是他不想說,是南宮月夕每天都看着他,他沒機會說。
“以後這話可不要再說了,”李玄度提醒他,“免得惹出麻煩。”
“怕什麽,”商蘭秋毫不在意,“我才不怕。”
李玄度無奈:“是是是,你是不怕,但你也得為家裏想想,這種話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會殃及家人的。”
商蘭秋哼了一聲,李玄度知道他聽不進去,話他已經說了,聽不聽就在他了,他也沒有辦法。
倆人沉默了片刻,商蘭秋又道:“你叫我留下來到底是幹什麽啊?坐在外面陪你聊天嗎?”
“還沒到時間,”李玄度擡頭看看天上,“再等等,快了。”
商蘭秋也往天上看,沒看出什麽啊。
又等了一會兒,李玄度突然興奮地站起,指着天邊道:“來了!來了!你快看。”
商蘭秋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群鴿子?”
“對對,就是鴿子!”李玄度擦拳磨掌,“你快幫我抓住幾只,越多越好。”
商蘭秋滿臉的不可置信:“你讓我留下來,就是給你抓鴿子?”
“對啊,”李玄度眼睛盯着那片鴿子群,眼瞅着要過來了,他也急了,“快去快去,你不是武功好嗎?正适合抓鴿子,我之前用彈弓打,但是都不理想,抓下來我給你們做好吃的。需要工具嗎?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說着,把早已準備好的彈弓和小石子拿了出來。
商蘭秋也不怠慢,腳下一點跳到樹上,拿起彈弓和小石子朝着鴿子群打去。
李玄度一次只能打一顆小石子,但商蘭秋一次能打很多顆,且他是練武之人,內力深厚,只要碰到小石子的鴿子,沒有打不下來的。
鴿子像下雨了似的從天上噼裏啪啦地落下來,可把李玄度樂壞了,他仰着頭高喊:“夠了夠了,也別都打下來,還得留點兒。”
商蘭秋聞言從樹上跳下:“要是換成劍就更爽了。”
李玄度颠颠地去撿鴿子,又叫來太監們一起和他撿。
大概有十二三只,已經夠用了。
李玄度道:“處理好了做紅燒鴿肉吃,明天晚上咱們再吃。”現在氣溫還涼,放一天也不會壞,而且有的沒死,只打到翅膀上了。
商蘭秋道:“你一個大男人竟對做菜感興趣。”
“等你餓肚子的時候就知道什麽男人不男人了,”李玄度笑笑,“沒有人給你做,什麽都需要自己動手,你不動手就得餓着。”
“也是,”商蘭秋擺擺手,“那我回了。”
送走了商蘭秋,李玄度沒有馬上回房,站在長廊下眺望遠方。
身後慢慢走來一人,接着背上一暖,一個狐裘出現在了身上。
李玄度回頭望去,沖着來人笑笑:“槐序,你來了。”
“嗯,時間還早,在房裏無聊。”楊槐序走到李玄度面前,要幫他系帶子。
李玄度低頭看着雪白的無一絲雜色的狐裘,連忙推辭:“你怎麽給我穿上了?”
“穿上吧,天冷風寒,還是要小心一些。”說話間,楊槐序已經把帶着幫他系好了。
李玄度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狐裘,頓時手腳不敢動。看這顏色,看這質地,就知道這件狐裘一定特別的貴。
“最近身體怎麽樣?”李玄度問道。
“身體還好,”楊槐序說道,“暮商去看那些受傷的下人們了,一會兒還要給我針灸。”
李玄度道:“你也不要太操勞了,多歇息歇息。”
“嗯。”楊槐序輕輕嗯了聲,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你的手……”
“殿下,槐序。”沈暮商背着藥箱從遠處走來。
李玄度道:“他們怎麽樣了?”
沈暮商道:“比之前好多了,有幾個都不需要人照顧了。”
李玄度點點頭:“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沈暮商笑笑:“殿下過獎了,這都是臣應當做的。”
“你是不是還要給槐序針灸?”李玄度道,“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行,”沈暮商說道,“那我先去槐序的房間。”
李玄度将狐裘解下來還給楊槐序:“我先回房了,這個暫時用不到,你先拿回去吧。”
楊槐序将目光落在狐裘上,停頓了片刻還是伸手接過了。
“殿下,一會兒我再給你推拿一番啊?”沈暮商道,“你今日寫了字,總是低着頭,怕脖子會疼。”
李玄度道:“那太好了,那一會兒你給槐序針灸完,就去我房中找我。”
說定後,沈暮商與楊槐序走了。李玄度也打算回房,正往那走,多福來報,說是內官監的人來了。
不用問,肯定是來送禮的。
這宮中除了喜公公,就屬掌事公公最大,如今掌事公公都來送禮了,其他當然人當然不能落後。
內官監的人來過以後,司設監的人也來了。這些人一個接一個,短短一會兒的工夫,李玄度已經收了不少的禮了。
他叫多福把這些東西都給柳莺時送去,讓他登記在案。
擡頭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沈暮商一定給楊槐序針灸完了,想了想還是明天再和柳莺時研究這些錢該怎麽花吧。
沈暮商果然已經等候在那裏。
“等多久了?外面冷你怎麽不找個地方暖和暖和。”李玄度說着走了進去。
“臣也是剛到。”沈暮商跟在李玄度的身後。
李玄度邊走邊道:“你幫我按按脖子就行,好像是有些酸。”
“不如我全都給殿下按按。”沈暮商說道,“全身都推拿一遍,肯定特別舒服。”
“那行啊。”李玄度看着他,“那我趴在床上?”
“行,殿下趴在床上吧。”沈暮商将藥箱放下。
李玄度将外面的衣服都脫了,只穿着中衣往床上爬,他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再不給我也針灸針灸?再刮刮痧?”
“那今日先刮痧吧,只是刮痧會有些疼。”沈暮商說道。
“疼沒關系,疼完了舒服啊,那就刮痧。”李玄度說着便将中衣解開脫下,光着膀子往床上一趴,“來吧。”
沈暮商在醫藥箱中找到刮痧板又走了過來,見到李玄度光滑潔白的背突然頓住了腳步,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李玄度等了半天未見動靜,便回過頭看:“暮商,怎麽還不來?”
沈暮商的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看李玄度:“來,來了。”
沈暮商深呼了幾次吸,終于走了過來。離得近了,看得更清了。他的臉不自覺地紅了,将臉轉到一邊:“殿下,我要開始了。”
“來吧。”李玄度把頭紮進枕頭下面,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他沒刮過痧,就看別人刮完身上青青紫紫的,想來是很疼的。
沈暮商目光掃及他這副樣子:“殿下,你不必過于緊張。”
李玄度把頭從枕頭下面拿出來:“嗯嗯。”
沈暮商又将頭轉了回來:“殿下……你的背……”
李玄度扭頭看他:“怎麽了?”
“很漂亮。”
沈暮商開始刮了:“皮膚白皙細膩。”
李玄度道:“說得我好像女人。”
“我這不是緩解你的緊張嗎?”沈暮商心說,也是在緩解我自己的緊張。
李玄度道:“那說點兒別的。”
沈暮商道:“那該說點兒什麽?”
李玄度想了想:“你從多大開始學醫?”
沈暮商道:“三歲。”
李玄度道:“這麽小啊。”
“已經不小了,三歲知道很多東西了。”
“也是。”
“都是與你爹學的嗎?”
“嗯,剛開始是和我爹學,10歲那年,我爹便讓大哥帶着我四處游歷。只要遇見醫術高明的人,都跟着學點兒。說起來那段日子雖然有些苦,但還是挺快樂的。一邊學醫,一邊給別人治病。也遇見了很多事,見到了很多人。有的人窮得付不起診費藥費,我和大哥還會自掏腰包給他們出錢治。”
沈暮商的語氣裏,充滿了對那段生活的懷念。
李玄度聽着酸酸澀澀,本該有更為廣闊的天空,卻被困于這方寸之地。
剛想出言安慰,突然忍不住大叫一聲:“啊——”
沈暮商忙停下手中動作:“怎麽了?刮疼了?”
“是有點兒,但是挺爽的,”李玄度示意他繼續,“繼續繼續。”
沈暮商又繼續給李玄度刮着:“你的身體還不錯,刮出來的顏色也好。”
“啊——”又叫了一聲,“等以後你再給我拔拔火罐,拔那個特別爽。”
“行,”沈暮商答應着,“等你刮痧出來的痕跡沒了,我再給你拔火罐。”
李玄度又叫了幾聲,雖然疼也能忍受,接下來說話便斷斷續續的了,幾乎都是他在叫。
多福試探着敲了敲門:“殿下,昭侍君……”
李玄度還沒想起來昭侍君是誰時,就聽見門被猛地踢開了,陽止的聲音像冰一樣砸來:“你們在幹什麽?”
本來沒幹什麽,但被陽止這麽一說,倒像是真幹了什麽。
銷魂的叫聲,衣冠不整地趴在床上,暧昧的燭光。
李玄度連忙從床上坐起,本來覺得男生間光着膀子沒什麽,但對上陽止那嚴厲的目光,李玄度突然有些別扭,急急忙忙将被子扯過,擋在胸前。
這麽一看,更像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好在沈暮商衣冠整齊,但目光中卻有着心虛。
陽止被李玄度這一舉動弄得,鼻子都氣歪了。他在沈暮商面前能大大方方地坦胸露/乳,在自己面前反而要遮掩。
“夫子,我們什麽都沒幹,”李玄度急急忙忙解釋着,“我就是讓暮商給我刮刮痧。”
沈暮商拿着刮痧板也愣住了:“殿下身子不舒服,我就是給他刮刮痧。”
陽止目光暫緩:“身子不舒服?怎麽了?”
“也沒怎麽,就是坐了一天有些累,”李玄度說道,“想着刮刮痧舒服些。對了,夫子你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沈暮商忙道:“那我先走了,你們先聊。”
說完,背起醫藥箱就跑。
陽止在李玄度的身上掃了幾眼:“也沒什麽事。”
“那個夫子,我先把衣服穿上。”這麽說話怪怪的。
“嗯,你穿吧。”陽止擡腿走了,到外間等他。
李玄度迅速地把衣服穿好,見陽止負手而立。
“夫子,我出來了。”李玄度看着他的背影輕聲喚道。
陽止回過頭:“把手伸出來。”
李玄度有些發懵:“啊?”這是白天打得不解氣,又追到這裏打來了?
“快點兒。”陽止催促着。
李玄度不敢不從,把兩只手都伸了出來。
陽止有些無奈:“右手。”
“哦哦。”李玄度連忙把左手放下,乖乖伸出右手。
陽止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擰開瓶蓋,一股清涼的藥味撲面而來。陽止用指腹從裏面挖了一塊,然後把小瓷瓶放在桌上,抓過李玄度的手,在他的掌心上慢慢地将藥柔化開。
“夫子……”李玄度怔愣愣地盯着看,內心百感交集。
藥有些清涼,陽止塗抹得十分認真:“疼嗎?”
“早就不疼了。”李玄度覺得有些別扭,一個男人拉着另一個男人的手塗藥。但又一想像陽止這種清貴公子,定不會對他産生什麽邪念。這種事光是想一想,都是對陽止的亵渎。所以說,陽止這麽對他,完全是出于夫子對學生的愛。
這麽一想,再看陽止的動作就順眼多了。
李玄度嘿嘿一笑:“夫子我皮糙肉厚的,就算打也不疼的,你還特意給我送藥來。”
陽止似乎是嘆了口氣,不過太輕,李玄度并未聽到:“常言道瓜田李下,你是皇後,要事事都做出表率,更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言行。後宮裏的眼睛多,多少人盯着呢。若是一個行将差錯,便會萬劫不複。”
陽·班主任·止上線,李玄度原本以為陽止只是嚴厲方面像他初中班主任,沒想到連唠叨都是這麽的像。一貫冷清高貴,不肯多說一個字的陽止,竟也能苦口婆心和他說了這麽大一段話,李玄度很是感動。
他知道陽止指的是方才的事:“方才的事是學生考慮不周,學生謹遵夫子教誨。”
陽止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将藥塗好後,陽止又将藥揣了回去。
“我走了。”
“那我送送你。”
“你在屋裏待着吧,外面冷。”
“沒事的,夫子來給我塗藥都不嫌冷,我怎麽連送送夫子都嫌冷呢。”
陽止沒有再拒絕,李玄度跟在他身邊邊和他說話邊往外面走。
一直将他送出了正陽宮,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李玄度才轉身回去。
現在的時辰已經不早了,他走回去時,竟碰巧看見了烏蜩。
烏蜩近來白天一直待在正陽宮和柳莺時在一起,只是晚上會回到自己的宮中。
“殿下哥哥。”烏蜩軟軟地喚了一聲。
李玄度走到他近前:“還沒回去啊?”
“嗯,等會兒就回去了,”烏蜩烏黑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更顯明亮,怪好看的,“殿下哥哥是去哪了?”
李玄度道:“夫子方才來了,我去送送他。”
“殿下哥哥,咱們倆說說話啊?”烏蜩道。
“好啊,”李玄度道,“那咱們回房吧?”
“就在這裏吧,”烏蜩擡頭看看天上,“今晚的月亮很美,星星也很美,在這裏能看到。”
“那咱們去哪裏坐坐?”李玄度環顧着四周找着地方。
“不如咱們上房頂吧,”烏蜩用手指指天上,“那裏離着月亮更近些。”
李玄度看向房頂,宮裏的房子修得可都挺高:“太危險了吧。”
“不危險的,”烏蜩說道,“我在西南時經常上房上樹的。”
李玄度道:“那咱們要怎麽上去?”
烏蜩足尖點地,幾乎是從地上淩空而起。雙臂張開,寬大的衣擺随風飄擺,更襯得腰肢纖細,美得不像凡人。
烏蜩又點了幾次足尖,飛身上了房頂,李玄度還仰着脖子驚嘆着。
“殿下哥哥,你快上來。”烏蜩坐好後在上面朝他招手。
李玄度叫多福找來個□□,順着□□爬了上去。
烏蜩在房頂拉了李玄度一把,他這才得已上去,倆人并肩而坐,仰頭看向天上的明月。
今晚的月亮特別大,像只白玉盤。
李玄度道:“沒想到你還會武。”
“會的,從小和哥哥學的。”烏蜩雙手托腮,看向月亮。
李玄度問:“總是聽你說你哥哥,你哥哥對你特別好吧?”
“嗯!娘走得早,是哥哥把我拉扯大的,”烏蜩說道,“哥哥大了我快20歲,與其說他是我的哥哥,倒不如說他更像我的父親。來皇城之前,哥哥說如果我想他了,就看看天上的月亮。”
李玄度感嘆道:“真好啊,你還有個哥哥。不像我,什麽都沒有。我從小就是個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他們長什麽樣,更不知道他們到底在不在人世。”
烏蜩将手放在李玄度背上,安慰着的拍拍:“你現在有我們了。”
“是啊,我現在有你們了。”李玄度笑笑,“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殿下哥哥,我給你吹支曲子聽吧。”烏蜩年紀小,笑起來純真可愛,他用腰後面拿出一只玉笛子,“我吹笛子可好聽了。”
李玄度道:“好啊。”
也不知烏蜩吹得什麽曲子,倒是挺歡快輕松的,聽完了心情愉悅。
“真好聽。”李玄度給捧場的給鼓了掌。
烏蜩還有些怪不好意思的:“瞎吹的。”
李玄度笑笑:“我是認真的,吹得真好聽。”
烏蜩小心地将笛子收起,又回複到雙手托腮的樣子:“我娘雖貴為王妃,但卻不得我爹的寵愛。準确來說,她在年輕時也曾與我爹恩愛過一段時間。後來時間久了,我爹便有了別人。王府裏的女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年輕漂亮。她們為了争寵不擇手段,害這個害那個的。我小時候也險些被她們害了,幸好我娘機智聰慧,才沒有遭到她們的毒手。”
烏蜩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目光稍許黯淡。
這回輪到李玄度在他的背上拍拍他,安慰他:“都過去了。”
“我8歲那年,娘死了。”烏蜩說道這裏有些哽咽,“被她們害死了,我爹都知道的,他都知道的,可他沒有為我娘報仇。竟想立那些個女人的兒子當世子,好在我哥哥是嫡長子,一出生便被立為世子。我爹想廢世子,那些老臣們不同意,何況這事還得上報給朝廷,問朝廷的意見。”
李玄度點點頭:“那後來呢?”
“後來我哥哥想了個法子去西南的別的地方鎮守,遠離了王府,”烏蜩說道,“又偷偷地把我帶走了,再後來我爹死了,他那些個兒子便想殺了我哥哥。但後來都被我哥哥殺了,我哥哥用了幾年的時間掃平了西南內亂,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李玄度挑起大拇指:“你哥哥真的很厲害。”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烏蜩語氣裏有一絲得意,“其實我一直過得挺幸福的,小時候有娘保護我,後來還有哥哥。皇上的聖旨到來時,哥哥本不想讓我入宮,但是西南這幾年已經是千瘡百孔,人們好不容易能有個安穩的生活,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所以我勸說了哥哥,讓他同意我進宮。進宮前,我其實也很擔心的,畢竟我爹一個王爺,後院裏的人都那個模樣,別說是皇上的後宮了,肯定會更加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從來沒有敢想過會是這樣,這樣我一點兒都不擔心了,你們都很好。”
李玄度笑笑:“我當時進宮也是吓得要死,你都不知道,那天我正在街上賣包子呢,就被抓了。吓得我以為自己犯了什麽事,結果告訴我要我進宮當皇後。我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個賣包子的,突然成了皇後,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害怕也不敢問,只能讓怎麽做就怎麽做。我進宮後也怕得要死,也和你一樣擔心。我得知侍君們都是世家公子,更是擔心死了。我怕他們瞧不上我這個賣包子的,但好在大家都挺好的。”
“是啊,”烏蜩的頭往李玄度的肩膀上靠了靠,“大家都很好,和和氣氣的,殿下哥哥你最好了,也是你有能力才能把後宮治理得這麽好。”
李玄度揉了揉他的腦袋:“淨會說好聽的哄我。”
“我是說真的,”烏蜩吐了下舌頭,“你很像我的哥哥,雖然長得和脾氣都不像,但就是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李玄度笑笑:“那我以後就是你另一個哥哥了。”
“真的嗎?”烏蜩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那我以後就把你當親大哥看。”
李玄度笑道:“那我以後就有弟弟了。”
“嘿嘿。”烏蜩挺高興,抱着李玄度胳膊在他的肩上蹭了蹭。
倆人又閑聊了一會兒,時間已經很晚了,便從房上下來,各自回房睡下了。
翌日清晨,一成不變的侍君們過來請早安。
李玄度琢磨着,請安的時間要不要往後些,現在的時間有些早,不夠睡早覺的。
“殿下,喜公公來了。”有個小太監進來禀告。
李玄度點點頭:“叫喜公公進來。”
喜公公進來後,笑呵呵地給李玄度行了個禮,然後步入正題:“皇後殿下,陛下昨日又封了一位侍君。”
李玄度眉頭微皺,怎麽又封了一個?後宮裏這麽多人了他還嫌不夠多?
李玄度連忙調整好情緒:“人在何處?”
“在外面候着,”喜公公問道,“老奴将他帶進來?”
李玄度點頭道:“帶進來吧。”
他将桌旁的茶拿起,掀開杯蓋吹了吹,剛要喝下去,就見那個穿着宮服的少年跟在喜公公身後進來了。
李玄度手一抖,茶杯拆點兒翻掉,他栽栽愣愣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身體竟微微輕顫,雙腿控制不住地想要逃離,用力蹬了幾下,只把椅子弄得微微後仰。
好在理智告訴他,不能跑。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這這這,不是那日當街殺人的那個少年嗎?
下面的人全都目光詫異地看着他,李玄度驚慌失措地又重新坐好。他瘋狂地看向商蘭秋,現在學武還來得及嗎?
喜公公微微躬身道:“殿下,人來了,這位是攻侍君。”
李玄度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正常些,手哆哆嗦嗦地又去拿茶杯,想喝口茶壓一壓。杯子蓋和杯體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楊槐序擔心地喚了聲:“殿下——”
李玄度的手抖,好不容易将水喝下,多福手疾眼快地幫他把茶杯放下。
“臣參見皇後殿下,皇後殿下萬福金安。”龍炎嘴上這樣說,但沒有半分行禮的意思。
李玄度忍住想要逃跑的沖動:“免禮吧。”
龍炎的雙眼死死地盯在他身上,仿佛盯着一塊獵物:“謝殿下。”
喜公公樂呵呵的:“殿下,老奴已經将人帶來了,就先回去向陛下複命了。”
李玄度道:“嗯,喜公公慢走。”
喜公公走了,大殿裏陷入了詭異的局面。李玄度神游天外,衆人面面相觑。
多福小聲地提醒李玄度:“殿下——殿下——”
“啊?”李玄度回過神來,“那個,都退了吧,退了吧。”
說完,李玄度從椅子上蹦起,堪稱是落荒而逃。
“殿下,”少年的聲音如玉環相撞般冷冽清脆,“臣初到後宮,不該給臣介紹介紹諸位侍君嗎?”
李玄度的屁股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龍炎盯着他看:“殿下,我見過你,在宮外,你還給了我一個包子吃。”
李玄度幹巴巴笑了笑:“怕你餓着。”
龍炎嘴角一點點勾起:“那可真是件令人感到愉快的回憶。”
不,一點兒都不愉快,真的!如果時間能倒流,他一定不會選擇在那裏擺攤。
任誰都能瞧出這倆人之間不太對,但又不知是怎麽回事,只能按兵不動。
“那個,本宮給你介紹介紹啊,”李玄度将目光方向別處,盡量忽略他的存在,“那位是淑侍君,陳開歲,那位是容侍君,花朝……”
李玄度一一給他介紹着,說了這麽長的一串話,心緒比方才好了一些。
“還有容侍君柳莺時沒來,他腳受傷了,不便前來,”李玄度努力拿出一副皇後應有的氣派,“平時裏我們都相互稱為名字的,你也叫他們名字就行。對了,你叫什麽也讓大家都認識認識。”
龍炎早就編好了名:“尤火火。”
“尤火火啊,好名字,真是個好名字。進了後宮以後呢,別擔心有人會欺負你,大家都很好相處的。”李玄度自然不擔心他這個,畢竟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人有多兇殘他可是見識過的,“但要是和誰起了矛盾,就和本宮說,本宮替你做主,不要私下自己解決。”
李玄度這話的意思是說,誰要是惹你,可不能一言不合就動手。
“那個,也沒什麽事了,大家散了吧啊,”李玄度說道,“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
“殿下,”龍炎的聲音再次響起,李玄度心猛地一跳,“我還沒住處呢。”
李玄度有些驚訝:“陛下沒給你安排嗎?”
龍炎道:“并無。”
李玄度看向陳開歲:“後宮裏還有那座殿是空着的?”
陳開歲近來幫助李玄度處理一應事務,侍君們有什麽事都先找他,他解決不了的,做不了主的再來找李玄度,俨然一個後宮丞相。
“回殿下的話,”陳開歲說道,“宮中還有幾處宮殿還空着,分別是……”
“我要和殿下住在一起,”龍炎打斷了陳開歲的話,“就住在正陽宮裏。”
陳開歲嚴肅道:“這樣不合規矩。”
“怎麽?”龍炎不理陳開歲,只用眼睛盯着李玄度瞧,“殿下這裏沒有我住的地方嗎?”
龍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李玄度卻憑空感受到一股涼意。以李玄度一個現代人的思想來看,龍炎就是個殺人犯,他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能不能讓龍炎産生忌憚,若是拒絕了他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李玄度沒有馬上說話,他在思考着。認真說起來,他還真不太放心龍炎自己住一個宮殿的,若是誰不小心惹着了他,他不确定,他還會不會一刀子捅過去。
不如,把他放在身邊也好看着他?可他又怕。
想來想去,李玄度一咬牙:“本宮的韶華殿還空着,那你就暫且住下。”
龍炎露出一抹獵物到手的微笑:“多謝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2-2420:17:13~2020-12-2515:28: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生物實驗材料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