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直讨論到酉時,後宮規章制度(試運行)正式出臺,名字是李玄度起的。
烏蜩指着後面那三個字問:“殿下,後面的試運行三個字是什麽意思?”
李玄度道:“就是先試試效果怎麽樣,好的話繼續推行,不好的話再修改。”
規章制度一共十大項,每個大項裏面還包含了若幹小項。詳細地制定了各種獎懲制度,若是生病了可以提交申請,叫太醫院的醫監來瞧病,醫監是個從八品的官,協助太醫們的工作。
生病期間不用幹活兒,且不會扣月錢。以前太監宮女生病了,除非是在主子面前特別得寵的,才能有機會看病,剩下的生病了全靠命硬不硬。命硬得挺過去就好了,命不硬的一個小小的風寒都能要了命。
每個月還有一天休息,雖然只能待在宮裏不能出去,但總比成年累月的一天休息都沒有要好得多,而且休息也是不扣月錢的。
多福聽着他們念得激動得熱淚盈眶的,這些事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愈發對李玄度忠心耿耿了。
李玄度又派人叫二十四衙門的人明早卯時來見,他有事要說。
二十四份規章全都寫好後,時間也不早了。
侍君們都回去休息,楊槐序依舊留了下來。
外面天氣冷,李玄度怕他在路上凍着了,況且有自己在這裏看着也放心。
地龍已經不暖了,李玄度怕他冷着,讓人在他房中放了幾個火盆,裏面放的不是炭,是幾塊幹木頭。
楊槐序以前在家時,也終日卧床養病。如今來到宮中倒不像家中那樣,他挺喜歡這種感覺的,這樣會讓他覺得和大家一樣是個正常人。
楊槐序坐了一天,精神也有些不濟,待沈暮商給他施過針後,便早早歇息了。
其實現在按照現在的時間來算也就七點左右,時間還很早,李玄度睡不着,站在長廊裏看景色。
天空中出現一片嗡嗡聲,是鴿子身上綁着的哨所發出來的聲音。他擡頭看去,一群鴿子恰好飛過,許是飛累了,它們落到了不遠處的樹枝上。
Advertisement
李玄度指着問:“哪來的鴿子?”
“回殿下的話,這是尚膳監養的鴿子,每天這個時辰都會放出來。”多福回道。
李玄度一琢磨每天這個時辰都會放出來啊,嘴角慢慢綻放出一個笑容:“快,快去取些彈弓來,給我射下來幾只吃。”叫你克扣我口糧,我先拿你鴿子開刀。
多福臉色有些為難:“宮裏沒彈弓啊。”
“那就找幾張網,随便什麽都行。”李玄度看着那群鴿子眼睛都綠了,連怎麽吃都想好了,“我只要一只,剩下的都給你們。”
多福急急忙忙去叫人打鴿子了,大家一聽都挺高興,拿掃帚的拿掃帚,拿繩子的拿繩子,拿什麽的都有,出來抓鴿子。
動靜太大,還沒等來到鴿子栖息的那片樹下,呼啦啦全跑了。
李玄度急了,指着那大聲喊:“快點兒,快點兒,一會兒全飛走了。”他手裏也拿了一個大掃帚,跳着腳地去打鴿子。
隐藏在暗處的龍炎摸出一塊小石子,照着那群飛走的鴿子扔了過去,正正好好打在一只鴿子的腦袋上。鴿子像條筆直的線,從天空中直直落下來。
李玄度眼中頓時放出光來,連跑帶颠地往鴿子掉落的方向跑,龍炎手下留了情的,只把鴿子打暈了,沒打死。
李玄度抓起兩只翅膀将它從地上拎起,特別高興:“不錯啊你們,這都打得到。”他還以為抓不到了呢。
“誰打的啊?”他随口問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承認,剛才有些混亂,也有人往鴿子那扔東西,也不知道是誰。
李玄度高高興興地把鴿子拎到小廚房那,都想好怎麽吃了。楊槐序體虛,正好炖鴿子湯給他補補。
他叫掌管廚房的小太監給他燒水,又叫多福取來襻膊給他系上,方便做事。
李玄度喜歡做各種吃的,在他看來這是一種享受。
水開了,他也不用別人,親自拔毛。
待毛都拔幹淨以後,又取出一點兒酒點燃,放在火上燒掉絨毛。
最後開膛破肚,将裏面的東西取出洗淨,鴿子一切兩半。
鍋中又燒水,用水将鴿子燒好。然後再把鴿子重新下鍋,加入調料後,又放了些紅棗、山藥,最後将鍋蓋好,只等鴿子湯出鍋了。
李玄度心情不錯,一邊做着一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他在鍋邊看着,多福給他講一些有趣的事,時間過得很快,鴿子湯出鍋了。
李玄度将鍋蓋掀開,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躲在房梁上的龍炎深吸一口氣,想吃。
李玄度将湯盛出來,放在托盤上,親自端給了楊槐序。
楊槐序還在睡着,李玄度輕輕喚醒了他:“槐序——槐序——”
他将托盤放在桌上,又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楊槐序被叫醒了,有些迷迷瞪瞪,不知今夕何夕。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披散在胸前,有一種淩亂的美,更襯得他皮膚發白。
這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當真是惹人憐愛。
李玄度感嘆,都說形容憔悴,形容枯槁,楊槐序病成這般也好看得緊,若是沒有病,不知好看成什麽樣呢。
“我做了鴿子湯給你喝,”李玄度說道,“我聽說鴿子湯有增強體質的功效,正适合你了。”
楊槐序接了過來:“殿下是從哪裏弄來的鴿子?”
李玄度笑道:“是打下來的。”接着他便把方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蹲在房頂上目視着一切的龍炎氣得牙癢癢,狠狠地咬咬牙。站起身來,他得好好想想,該給楊槐序一個什麽樣的死法。
“轟隆”一聲,驚得房裏二人向外望去。
多福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殿下,偏殿的房頂塌了。”
“怎麽回事?”李玄度與楊槐序對視一眼,決定出去看看。
現在天色已黑,多福提着個燈籠往那裏照,借着月光李玄度看清了,那裏的房頂塌了一大半。
李玄度問:“裏面有人嗎?”
“沒有人。”多福回道。
“那就好,”李玄度放心了,又問,“這是怎麽回事?”
“奴婢不知啊,好端端的怎麽會塌呢。”多福說道。
李玄度并沒将此事放在心上,塌了就修呗,沒出人命就好。
于是便吩咐下去,明日找人來修。
弄塌了人家一座偏殿,龍炎心情稍稍舒暢些許,縱着輕功回到了興樂宮。
喜公公仗着膽子說道:“陛下似乎對殿下的關注有些多。”
龍炎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落到喜公公的身上:“少多事,再多事小心你那顆腦袋。”
良久之後,龍炎突然道:“你說,朕為何總是忍不住去看他?”
喜公公略微沉思了片刻:“興許是陛下喜歡上了殿下。”
“你胡說!”龍炎的聲音拔高了一些,“這個世間,就連骨肉親情都是假的。兩個彼此不相幹系的人,就因為所謂的情情愛愛,就能夠至死不渝,患難與共?不覺得可笑嗎?”
喜公公繼續保持沉默。
“今天朕試探了一回,朕的手放在他纖細、脆弱的脖子上,只需輕輕用力……可是朕卻下不了手,”說到這裏,龍炎似乎有些苦惱,“朕可能真的殺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