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異想天開
沈如意的目的是錢綠柳怕她,不是跟她一命抵一命,自然不能把她往牆上拽。
沈如意使出全身力氣朝她臉上兩巴掌,打的錢綠柳眼冒金星就松開她,朝顧絨花走去。
顧絨花連連後退:“你你,別過來,你再往前別怪我不客氣!”
“你對我客氣過嗎?”沈如意一邊朝她走一邊問。
顧絨花張了張口:“那——那不怪我,怪你自己,怪你們家是城裏的富戶,怪你們祖上是黑五類,跟我沒關系!啊——”
沈如意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人往跟前一拉,揪住她的辮子,擡手就是兩巴掌,随即松開她。
顧絨花懵了。
沈如意一邊往後退一邊問:“聽說你想讓顧承禮給你介紹對象?”
痛得不斷抽氣的顧絨花不敢置信瞪大眼,她是咋知道的。
“看來這次是不光要錢。”沈如意右手拿起擀面杖,輕輕敲着左手心,視線在母女二人之間來回移動,“無功而返打算啥時候再來?”手腕一轉,扛着擀面杖,視線停在錢綠柳身上。
錢綠柳有種感覺,她只要敢回答,那擀面杖就會再次落到她身上:“我想啥時候來啥時候,這裏是部隊,不是你家!”
“但我家在這裏。”沈如意道:“來了不去我家?”
錢綠柳“呸”一聲:“誰稀罕!你八擡大轎請我去,我也不去!”
“這話你記住了。”沈如意指着她。
錢綠柳梗着脖子道:“我不記住你又能咋着?不管你們認不認,我都是他顧老三的娘,這輩子都不會變。有本事讓他重新投胎,別托生到我肚子裏。”
沈如意頓時不快:“你的皮又癢了?那我成全你。”不待她有所反應,一個箭步過去,朝她背上一擀面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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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外的衆人驚呼一聲。
錢綠柳頓時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顧絨花吓得臉色煞白:“娘,娘,你咋了??沈如意,我跟你拼了!”
沈如意擡腿朝她肚子上踹一腳,撲通一聲,顧絨花坐在地上,頓時跟錢綠柳一樣,幹張嘴喘不過氣來。
十丈外的衆人不由地屏住呼吸,包括林師長。
錢綠柳“嗷”一嗓子,拍着大腿哭天搶地,習慣性開罵,看到沈如意手裏的擀面杖,還有她那張沒有表情,比寒冬臘月還有冷的臉,頓時像被人攥住喉嚨,連大氣都不敢喘。
顧絨花順着地往後一點一點的移動。
沈如意挑眉:“這是要幹嘛去?絨花,不等你三哥給你找對象了?”
顧絨花忙不疊搖頭。
“那就是回去?”沈如意又問。
顧絨花使勁點頭。
沈如意道:“要不要我找車送你們?這邊離海邊十來裏路呢。”
顧絨花吓得又使勁搖頭。
沈如意轉向錢綠柳,錢綠柳爬起來就跑。
“真走啊?”沈如意大聲問:“那就不送了。回去別亂說,否則我不介意把你變成四腳牲畜。”
錢綠柳猛地停下。
沈如意大聲問:“又後悔了?”
娘倆拔腿往北跑。
沈如意嗤一聲,收回視線,轉過身吓一跳。
幾十口子都盯着她一個人看。
沈如意不禁低頭打量自己一番,褲門沒開,扣子也沒扣錯:“咋了?”
“小沈,你可真厲害!”楊紅梅不禁感慨。
沈如意苦笑:“你們當我想啊。兔子急了還咬認。沒看顧承禮都被她氣成啥樣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姚大姐不禁說。
沈如意想想:“倒也沒有。以前我祖父和公公在的時候還行。自打去年我公公去世,沒人管得住她,她才敢把對我的厭惡擺到明面上。這期間顧承禮一直在這邊,而我怕他擔心,只報喜不報憂,顧承禮信以為真,結果事實完全相反,我還差點丢了性命,他一時接受不了,才,剛剛才跟瘋了一樣。”
林師長忍不住問:“你之前沒跟小顧說?”
“我們娘四個一個比一個瘦,我不說顧承禮也知道。再說了,打架的事都過去了,說不說都一樣。他為人子的,又不能真打他娘。”沈如意道:“我尋思着只能我出面,等她找來再說也不遲,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楊紅梅不禁說:“這事都怪梅大姐,哪能不聲不響的就把人領進來了,又不是她婆婆小姑子。”
“要是她婆婆小姑子,她得裝不知道。”
不知誰說一句,衆人連連點頭。
沈如意下意識想說,算了。又怕衆人回去冷靜下來,覺得她和顧承禮太狠,“她不喜歡我,我知道。”
“不喜歡你?”楊紅梅忙問。
沈如意不答反問:“嫂子不知道?十年前顧承禮剛調到這邊,梅大姐就要把她閨女嫁給顧承禮——”
“還有這事?”楊紅梅脫口而出。
沈如意看向其他人:“你們也不知道?”
有人開口道:“隐隐聽說過,我以為她介紹的是別人,原來是她家老二。”一臉抱歉的看向沈如意,“害得我險些誤會你。你說她幹的這叫啥事啊。”轉向林師長和姚大姐。
林師長到這邊堪堪五年,對于十年前的事是一無所知,還真不好發表意見。
姚大姐也不好摻和,把書遞給沈如意:“小顧該等急了,快回去吧。”
“啥書啊?”
半大小子好奇地問。
沈如意看一下:“古詩詞。”
“又是詩?”楊紅梅不禁說:“小顧可真喜歡詩詞。”
半大小子很失望:“還以為是故事書。”
“詩詞也有詩詞的妙。”沈如意道:“比如李白的《将進酒》裏面就有寫到‘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指着東南方向。
衆人愣了一瞬,随即想到那邊正好是大海。
楊紅梅不禁輕呼:“離咱們這麽近啊?”
“不是近,而是源于生活。”沈如意一邊走一邊說:“比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個咱們都知道。再比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這個我知道,老師講過。”半大小子忍不住說。
沈如意問:“我要是這麽說,是不是突然發現詩詞也挺有趣的?”
幾個小孩連連點頭。
林師長不禁說:“你和小顧不愧是夫妻,小顧也說過類似的話。小沈,回去讓小顧好好學學李太白的灑脫,蘇東坡的豁達,別總想着過去,人得往前看。”
“我知道。”沈如意打開門,對上四雙眼睛,不禁往後退一步。
顧承禮連忙抓住她,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檢查一遍,連一根頭發絲都沒少,整個人放松下來,往前趔趄。
沈如意扶着他:“咋了?別吓我!”
“娘,爹害怕你有事。”小牛開口,“你咋又把門鎖上了啊?”
沈如意朝顧承禮腰上擰一下,顧承禮頓時精神了。
沈如意扶着他站直:“我怕你爹殺人。”轉向顧承禮,“我跟你說過以後不再忍她讓她,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你不懂……”顧承禮使勁搖頭。
沈如意道:“你不說我肯定不懂。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瞞着我?”
顧承禮張了張口想和盤托出,又沒臉說,而且說了她也不信,她是無神論者。還有可能覺得他被錢綠柳跟顧絨花氣瘋了,給他紮針,送他看西醫。
“她那種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對她來說都是小菜一碟。”顧承禮想了想,“被她黏上,比被屎糊上還惡心。”
沈如意贊同他的說辭,随即發現不對:“你知道她那樣,爹死後還讓我們在老家?”
“我——我以為以前是因為沒錢,後來給她那麽多錢,爹活着的時候她又沒鬧過事,就以為她懂事了。”顧承禮以前心裏真是這麽想的,“誰知她……”不禁嘆了口氣。
沈如意心說,果然被她猜中了——顧父以前跟沈老爺子說的那些事都是經過加工的:“誰知她越老越毒。”
顧承禮點了點頭。
沈如意問:“你像牛兒這麽小的時候,她都對你做過什麽?”
“打過爹嗎?”小牛仰頭問。
沈如意看向顧承禮。
顧承禮仔細想想,“記不清了。”
“有沒有想過把你扔了?”沈如意問。
顧承禮的呼吸停滞,因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像柱子這麽大的時候,她領我去放羊,我好像是睡着了還是怎麽着,記不清了,她就把我忘了。現在想想可能是故意的,根本不是爹說的忙忘了。”
“肯定是故意的,這還用說。”沈如意說着,一頓,“你那麽小就記事了?”
顧承禮老實說:“不太記得,村裏人說過幾次,隐隐有一點印象。”
“村裏人怎麽跟你說這事?”沈如意不禁皺眉,安的什麽心啊。
顧承禮仔細回想一下:“那些人說的時候沒什麽惡意,多半是調侃。”
“娘,爹,等一下再說吧。”小牛開口。
沈如意轉向他:“你有事?”
“奶奶以後還會再來嗎?”小孩最關心這點。
顧承禮不禁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看到顧承禮眼中的擔憂,莫名想笑:“她再厲害也是個人,不是什麽毒蛇猛獸,更不是妖魔鬼怪,能悄無聲息的弄死咱們。”推一下顧承禮,“回屋。”
顧承禮的身體往前一趔趄,理智回籠,苦笑道:“你說得對,是我太,草木皆兵。沒人帶着她也進不來。”
沈如意聞言不禁往西邊看一眼。
顧承禮的餘光注意到這點,小聲說:“她那邊算了,給鄒師長個面子。”
“要不是給鄒師長面子,我早打過她了。”沈如意嘀咕一聲,到屋裏就去倒水。
顧承禮拿過暖瓶,“我來。”
沈如意坐下,小柱子撲到她懷裏。
沈如意抱起他,轉向小牛:“沒吓着弟弟吧?”
“沒有。”小孩看到弟弟的鼻涕出來了,擡手給他擦掉就往衣服上蹭。
沈如意連忙抓住他的小手:“洗手去。”
“沒啦。”小孩擡起手。
顧承禮放下水杯,拎着兒子出去。
雙腳懸空,顧小牛吓一跳,不禁大聲喊:“爹!”
“這個小顧,不會打孩子吧?”
正在外面跟人聊天的楊紅梅不禁開口。
準備回家的林晶停下來說:“不會的,他不舍得。媽,剛剛咋回事啊?”
林晶在屋裏逗她侄女,出來的最晚只看到沈如意拽着顧承禮回屋。
姚大姐使個眼色,回家再說。
林師長也好奇,示意她邊走邊說。
姚大姐把剛剛打聽到的事和盤托出,就忍不住擔憂:“老鄒好像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回頭知道了會怎麽想。”
林晶道:“不管咋想錯的都是他愛人,他還能因此怪到顧承禮頭上?”
“話雖如此,可老梅畢竟是他孩子的娘,梅碧姝沒臉他臉上也無光。”姚大姐憂心忡忡道。
林晶不禁說:“那也是她活該。前面那段也就顧承禮不知道,他要是知道都不用沈如意出手。”
“我怎麽聽着你話裏有話?”林師長看向她,“你跟老鄒的小閨女吵架了?”
林晶想忍不住大叫:“咋可能?我倆不是一路人,都沒一塊玩過。”
“你什麽意思?”林師長盯着他閨女:“我不接受‘沒什麽意思’這個回答?”
林晶看看她爸又看看她媽:“你倆想知道?但得用你們的人格保證不跟任何人說。”
“我沒老梅那麽碎嘴。”姚大姐道。
林晶關上大門,把父母拽到屋裏就小聲說:“事先申明,我也是聽吳雙說的。”
吳雙就是吳政委跟楊紅梅的小女兒,比林晶小一歲,倆人以前是初中同學,經常在一起玩兒。
林師長問:“然後呢?”
“這事說來話長。”林晶又說。
姚大姐恨不得給她閨女一巴掌:“你不能長話短說?”
“那就是顧承禮以前,也不是以前,是一直喜歡沈如意。據說八年前沈如意一畢業,顧承禮就想去沈家提親。但那年他的假期用光了,只能等第二年,也就是七年前。”這事過去太久,林晶邊想邊說:“吳雙說當時顧承禮特高興,還買了一套中山裝,結果第三天就蔫頭蔫腦的回來了。你們知道為啥不?”
姚大姐皺眉:“你不說誰知道?”
“沈如意有對象了。”
林晶此言一出,林師長和姚大姐相互看了看,姚大姐試探着問:“六六年分的?”
“對!”林晶使勁點一下頭,“吳雙還說顧承禮回來那天吳政委去問他咋回事,結果被顧承禮拉着喝酒,喝到大半夜才回來。聽說,我也是聽說,顧承禮當晚哭得撕心裂肺,吳政委看着難受,因此特別讨厭沈如意。”
姚大姐想想先前發生的事:“難怪小顧要殺他娘。深愛的女人被打,這事換誰都忍不了。”
“對吧。”林晶道:“顧承禮要是知道梅碧姝——”
姚大姐連忙打斷她的話:“梅碧姝三個字不是你該叫的。”
“梅姨,行了吧。”林晶瞥她一眼就往外走。
姚大姐不禁問:“又幹啥去?”
“問問楊姨吳雙啥時候回來。”
吳家在顧家西邊,林晶去吳家必須經過顧家,到顧家門口,林晶停下仔細聽一會兒,什麽都沒聽到別提多失望。
今天的事對顧承禮沖擊太大,給顧小牛洗好臉,顧承禮閑下來又覺得心口堵得慌,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因他身上發生的事太離奇,他也不敢讓沈如意知道,擔心沈如意跟他拼命。
顧承禮猶豫片刻,看向沈如意:“要不要上床歇會兒?”
沈如意營養不良加貧血,先前吓唬梅碧姝,追着錢綠柳打,全靠滿腔怒火撐着。這會兒全部解決,身心放松下來,沈如意也覺得累。
沈如意道:“還沒買菜。”
“我去。”顧承禮想想,“順便跟鄒師長聊聊。”轉向小牛和小貓:“你倆去不去?”
倆孩子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道:“他仨還沒去過副食廠,你都帶上吧。”
顧承禮抱起小兒子,顧小牛去拿盛菜的布袋子,顧小貓打開門就往外跑。到門外猛地停下,往四周看看,不見他奶奶和他姑,小孩揚起笑臉,大聲喊:“爹,哥,快點。”
沈如意躺下,聽到顧小牛歡快的聲音以及小柱兒咯咯的笑聲,猛然覺得這日子也挺好,說不定真能跟顧承禮過一輩子。
顧承禮不禁摸摸耳朵。
顧小牛好奇地問:“咋了?爹。”
“耳朵突然有點熱,應該是有人在說我。”顧承禮道。
小孩用“你咋這麽笨”的眼神看着他:“肯定是奶奶在罵你。找你要錢沒要到,還被娘打跑了,我覺得她回去就得詛咒你。”
“你真聰明。”顧承禮見他說着還皺了皺鼻子,倍感好笑。
顧小牛哼一聲:“不信拉倒。要是真的,你就給,給我們買奶糖。”
“好!”顧承禮滿口應下來。
小孩覺得他被敷衍了,到家就把這事告訴沈如意。
沈如意心說,你奶奶就算詛咒咱們,咱們也不知道。可一想到孩子跟顧承禮的關系剛有所緩和,“你奶奶要是詛咒咱們,你大伯肯定會給咱們寫信。到時候我告訴你。”
顧小牛不放心的問:“你不會騙我吧?”
“沒必要。”沈如意道:“要不從明天開始,我教你認字?”
小孩想說好,話到嘴邊指着顧承禮:“今天開始。”
“我去做飯。”顧承禮的情緒不大對,沈如意不敢讓他碰刀,就讓他看着仨孩子。
自己什麽情況自己清楚,一靜下來顧承禮就覺得胸口有一團氣出不去上不來,也沒再強撐着。
可沈如意撐不下去了。
晚上十點,燈都熄了,顧承禮還要給小牛和貓兒講故事,沈如意不禁說:“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講吧。”
顧承禮問:“你困了?”
“困不的不止我,還有小貓和小牛。”沈如意轉向西邊:“貓兒,困不困?”
小孩想一下:“有點不困。”
“什麽叫有點不困?”沈如意哭笑不得:“是不是你爹一停,你就想睡覺?”
黑暗中顧小貓點一下頭:“是得歡。”
“顧承禮,聽到沒?”沈如意又問。
顧承禮道:“小牛還不困。”
沈如意面露不快,心裏不耐煩,他今天怎麽這麽固執。靈光一閃:“顧承禮,你不會是怕做噩夢吧?”
室內頓時安靜的只能聽到顧小柱的鼻鼾聲。
沈如意坐起來,湊着微弱的月光抓起桌上的書朝他砸去:“還是不是男人?睡覺!”
小牛和小貓吓得抖一下。
顧承禮站起來。
小牛弱弱地問:“爹做啥噩夢?”
“除了你奶奶和你姑打咱們的噩夢,還能有什麽。”沈如意朝顧承禮的方向看一眼。
顧承禮摸摸鼻子,打開手電筒,“我——我這就去睡。”
沈如意不放心:“你敢半夜跑過來吓我,別怪我不客氣。”
顧承禮腳步一頓。
沈如意頓時無語,這個男人,竟然真打算等他們睡着了再過來。
“你還是軍人嗎?”沈如意問。
顧承禮倉皇出去。
小牛忍不住啧一聲:“他的膽子咋這麽小啊。”
“因為關心所以上心。”沈如意說着躺下,随即又坐起來,“牛兒,要不今晚跟你爹睡?”
小貓抱住他哥的手臂。
顧小牛立即說:“貓兒不讓我去。”
“那邊的床寬,你倆都去。”沈如意越想越覺得顧承禮得幾天睡不好,“你爹休息不好,就沒法幫我幹活。為了我行嗎?”
顧小牛小心滑下床,找到他的鞋穿好,就伸手接弟弟。
不知是有孩子陪,還是被沈如意吼得,顧承禮晚上并沒有做夢。但第二天晚上依舊擠在兩個大兒子床上,要給他們講故事,教他們背詩認字。
沈如意把小兒子安撫好,就把顧承禮往外推,随即把倆孩子送過去。
如此半個月,顧承禮的毛病才好。
六月二十,周日,豔陽高照,沈如意嫌屋裏悶,吃過早飯就讓顧承禮帶着孩子出去,她去南邊屋後面的陰涼處看書。
一家五口剛坐下,就聽到“顧團,顧團”。
顧小牛霍然起身。
沈如意樂了:“你是顧團?”
“肯定是大伯的信。”小孩朝背着軍綠色書包的小兵跑去,“是不是有我的信?”
小兵停下,很實誠地說:“是顧團的。”
“顧團的就是我的。”小孩接過去就沖他揮揮手,你可以走啦。
楊紅梅拎着凳子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還別說,小牛真有點團長的架勢。跟誰學的啊?小牛,肯定不是你爹。”
自打跟顧承禮一起去買菜,繞着家屬院轉半圈,小孩的膽子就大了。
這些天得空就領着幾個弟弟在門口玩兒,見的人不算少,也不再像以前似的,別人跟他說話,他第一反應就是找沈如意,或者朝沈如意身後躲。
小孩立即接道:“跟吳伯伯學的。”
随後出來的吳政委腳下一踉跄:“熊孩子別胡說!”
“就是你。”小孩沖他扮個鬼臉,撕開信紙遞給他娘:“念念,念念。”
顧承禮伸手。
小孩朝他手背上一巴掌。
顧承禮被打懵了。
沈如意想笑:“他怕你騙他。”
“我的錯。”顧承禮苦笑。
吳政委走到跟前:“你娘不光打小沈,還打孩子?”
“不是。”顧承禮想想該怎麽說:“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身邊。小牛就覺得我靠不住。”
吳政委明白了:“就這事?以前打仗的時候我三年沒回過家,我家老大也不敢沖我這樣。”
楊紅梅不禁嗤一聲。
吳政委轉向她,你啥意思。
楊紅梅坐到沈如意另一邊,“意思就是你說得對,但沒說完,孩子不敢碰你,是壓根不認識你。”
吳政委的呼吸驟停,瞪一眼楊紅梅,起身就走:“懶得搭理你!”
“我還懶得搭理你呢。”楊紅梅說着,勾頭看信,“寫的啥?”
沈如意看向顧承禮:“不是大哥和二哥的信,是村長的信。”
顧小牛失望地“啊”一聲。
沈如意點頭,把信遞給顧承禮。
“村裏出事了?”楊紅梅擔心被人聽來去,壓低聲音問。
顧承禮仔細看一遍:“不是。她前些天一到家就在門外哭,哭我爹走的時候沒把她帶上,哭她命苦,三個兒子都指望不上,罵我有了如意忘了娘,罵如意打她,第二天又去我爹墳上哭,還讓我爺爺奶奶把我們帶走——”
楊紅梅不禁問:“那咋是村長寫信告訴你?不是你大哥或二哥呢。”。
顧承禮大概知道為什麽:“怕我們知道這事,她以後老了,我們不出錢也不出力吧。”
“你大哥和二哥也是人精。”楊紅梅說着不禁搖頭。
顧承禮嘆氣:“是呀。”
然而,他以前卻一直覺得他們很實在,很老實,連謊話都不會說。
“那你咋辦?”楊紅梅問。
顧承禮看向沈如意。
沈如意道:“實話實說。她來要錢,還讓我們給絨花介紹對象。”
不了解錢綠柳的人會覺得這兩件事很正常。
村裏人都以為錢綠柳還有一筆巨款,又了解顧絨花,要是知道她倆的目的,只會絕她們貪得無厭,異想天開。
顧承禮想到這些:“我現在去回信?”
“晚上再寫也不遲。”沈如意想想,“再給大哥寫封信,問問她的錢咋花這麽快,還是有人撺掇她來找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