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監獄的圖書館當然并不先進,但是因為顏透近來不停的申請,的确進了很多新書。
人手不多,只有他和另外兩個犯了故意傷人罪的大學生整理收拾。
不得不承認,無論搬書多麽辛苦,總是比在工廠做工強的多,況且顏透做事情通常很認真,也将這裏弄得井井有條。
這日下午他正守在借閱處翻看自己新學位的課本,同牢間的獄友竟然破天荒的出現,小心翼翼的說︰“哥,我想借點關于烹饪的書,廚房幫工的人要出獄了,我想……”
顏透不想和這裏面的人有任何交集,卻也不打算惹怒誰,畢竟能進到這裏面來的根本就沒有善茬,又看在他也是亞洲人的份上,便沉默的站起來帶他到了二樓靠牆的書架前,說道︰“上面兩排都是。”
那獄友也就一米六幾的身高,平日柔柔弱弱的,輕聲道︰“你幫我拿幾本呗,我夠不着……”
顏透不疑有他,只得不耐煩的搬過梯子爬上去,皺着眉頭挑選。
小獄友目光糾結的仰頭瞅着顏透的背影,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猛地伸腳勾倒了梯子,趁着顏透失去重心的剎那,又使勁兒推了他一把。
這情況發生的實在突然,簡直防不勝防,顏透慌亂中拉住書架,卻還是帶着一堆書摔了下去,頭磕到地上磕的七葷八素,同時感到後背剎那間極度刺痛,還來不及驚呼,人就蜷縮了起來。
那獄友緊張的後退了幾步,愣愣的站了一陣子,見書堆裏的顏透仍舊沒發出半點聲音,甚至沒有動彈,才露出害怕的表情,急急忙忙的往樓下跑去。
血,漸漸濡濕了陳舊的地板,浸透了書頁,令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恐怖的氣息。
“陸先生,如果可以的話,就按這個設計圖施工了。”
新雇傭來的助理規矩的站在辦公室裏,捧着建築公司剛剛傳真來的樣圖報告。
陸青衣點頭,又吩咐道︰“和他們講一定要按進度完成,還有,白先生來紐約的事要安排妥當。”
“好的。”助理點了點頭,轉身開門離去。
陸青衣摘下眼鏡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今天總有點心神不寧。
因為已經暗自決定了要在紐約陪伴顏透,之前在北京的畫廊便不打算做了,若不想轉行,只好一切重新開始。
耽誤了白笙那麽久的時間,他也很抱歉。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手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是助理在外面撥的︰“陸先生,剛剛Gabrielle小姐打來電話,約您去見她一面,越快越好,說是有急事。”
陸青衣平時不會與顏透家人多聯系,聞言有點急︰“Nate怎麽了?”
“對不起,我也不清楚。”助理道歉。
“我知道了。”陸青衣立刻挂了電話,拿着車鑰匙就匆匆的往外跑。
不管發生什麽,Gabrielle總不是個會找他閑聊的人。
曾經總是燈火輝煌的莊園不知為何有點肅穆。
陸青衣被管家接到會客室,喝了半杯咖啡,才等到女主人出現。
Gabrielle在這一兩年裏好像老的很快,乍看起來和當初闖進中學宿舍的大美女已經像是兩個人了。
“抱歉,聽說你最近很忙。”她淡聲道歉,語氣裏沒有歉意。
陸青衣不安的笑了笑。
Gabrielle坐下,愣了半晌,而後說︰“叫你來,是早晨……小透的外公去世了,他有一部分遺産是留個小透的,要求在他出獄之前,交給你保管。”
陸青衣還沒忘記曾經這家人是如何各自對那筆財富虎視眈眈的,聞言只是問︰“你得到你想要的了麽?”
Gabrielle笑了笑。
陸青衣瞬時明白,也沒再追問,表情卻有點難看。
Gabrielle道︰“你怕我對你怎麽樣麽,我父親之所以這麽安排,就是不要我動你了,況且小透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從來不想失去我唯一的兒子。”
陸青衣眼神看向別處,他明白皆大歡喜的情況是永遠不存在的,生活是永恒的妥協。
正在這時,一個傭人捧着無線電話進來道︰“小姐,您的。”
Gabrielle接起,只聽到裏面律師講︰“今天監獄裏發生了意外,少爺受傷了,已經送到醫院急救,現在情況不明。”
“怎麽回事?”Gabrielle擡眸瞅了眼陸青衣,臉色發白,表情卻保持鎮定。
律師說︰“好像在圖書館爬梯子時摔倒,正好摔到了釘子上,紮到內髒……”
“我去找你,見面說。”Gabrielle打斷他。
律師問︰“要通知陸先生嗎?”
Gabrielle回答︰“不用。”
只因為顏透之前囑咐過太多次,不管自己在監獄裏怎麽倒黴,都不可以跟陸青衣多講。
所以現在陸青衣仍舊不解的瞅着這位強顏鎮定的母親,生怕打擾了她似的,完全事不關己。
監獄裏明明不可以有任何危險品,可那幾天組裝了新書櫃,外面的工人忙着去吃午飯,就把東西都遺留在了那裏,在顏透清醒之前,也只能認為他實在倒黴。
可憐Gabrielle心急如焚,卻不能随便看到被嚴格看守的受傷的兒子,始終監獄的醫院附近徘徊,不停的讓律師去和警察打探消息。
一直到兩天以後,才接到顏透的電話,聲音憔悴極了︰“媽……我沒事……你別擔心……”
Gabrielle氣道︰“你怎麽那麽不小心!”
顏透說︰“不是不小心……是被人推的……監獄已經……去調查了,正好我可以住院……我不喜歡蹲牢房……”
眼淚已經在眼楮裏面打了個圈,可是Gabrielle的聲音卻依舊如常︰“誰幹的?”
“誰恨我……你還不知道麽……你和外公,還有爸爸要小心……還有青衣……替我看着他……這幾個月……就說我表現不好,不能探監就好了……”顏透越講越沒力氣,也不知他本人此刻究竟如何。
Gabrielle站在不知名的簡陋的快餐店裏,瞅着遠處戒備森嚴的醫院,握緊了拳頭,并未提起父親已經去世的事兒,只是道︰“你保護好自己就夠了,誰不比你活的強?”
顏透啞着聲音笑了一下。
Gabrielle也曾有過苦苦追求的愛情,她皺眉問︰“小透,值嗎?”
顏透回答︰“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