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就這樣,兩人在沉默中走了很久,單畫忽然開口問:「怎麽不說話了?」
蘇殺心想他怎麽敢說話?要是再把人惹惱了怎麽辦?
他握着單畫的手,感覺他的心情不像剛才那麽糟糕,才斟酌着說:「你……教我怎麽笑吧。」
「這有什麽好教的,大家天生就會。」
單畫捏住蘇殺的下巴,上下打量他,評斷,「你不是不會笑,而是笑起來特別醜。」
「……」
「不是說你真的醜,是笑得太兇殘。」
「這兩個聽起來都不是什麽好的形容詞。」
「相貌是父母給的,何必這麽在意呢?再說我又沒嫌棄你醜。」
因為他長得并不醜啊,他只是學不會微笑。
打斷蘇殺的腹诽,單畫問:「你殺過人嗎?」
「呵,在別人的流言中殺過很多次。」
而且那些流言越傳越像是真的,他還記得有個版本說他殺過一家十幾口。
嗯,現今社會,要找到十幾口的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啊。
聽了蘇殺的話,單畫回複了一個音節——「喔……」
「你的反應好像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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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只是……」
單畫轉轉眼睛,正要解釋,表情忽然變了,抓緊蘇殺的手,凝神向前看去。
他的表情異常的嚴肅,感覺到他的緊張,蘇殺問:「那幫人追上來了?」
「不,是另一撥的,有人,也有妖……妖氣很重,小心!」
話音剛落,夜空中就傳來凄厲的叫聲,幾只通體漆黑的鳥飛過來,飛近後在他們頭頂打轉,鳴叫不止。
它們形狀近似烏鴉,但是比烏鴉要大很多,眼珠幽藍,死死地盯住他們。
單畫立刻叫道:「不好,它們在給追兵報信。」
他一邊說着,一邊并起雙指向怪鳥揮去,頓時火光翻騰,将那幾只鳥吞沒了,只幾秒鐘,就将它們燒成了灰燼。
蘇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回過神,拉過單畫的手細細打量,那手指長得白晰颀長,怎麽看都無法想象它可以随意地控制火焰。
他感嘆地說:「下次BBQ時,一定要帶你去。」
「什麽是BBQ?」
手被抓在蘇殺手裏,單畫眉間的戾氣消散了,歪歪頭表示不解。
他的小動作很可愛,蘇殺笑了,說:「就是戶外烤肉。」
「那順便把他們也一起烤了吧。」
雖然怪鳥都除掉了,但追兵已經接到信號,趕了過來。
追兵有十幾個,其中半數以上是妖,他們看到蘇殺跟單畫後,立刻圍成圓圈将他們圍住,幾個人類還亮出了兵器。
那些妖身形碩大,容貌狠厲,有些還張開嘴,露出獠牙。
蘇殺看看站在身邊的情人,很難理解同樣是妖,為什麽相貌會相差這麽大。
但有一點他理解了,那就是所謂顏控的心态。
相對來說,那幾個人類的長相就順眼多了,他們穿着道袍,應該是修道者,但表情舉止完全沒有修道中人的脫俗,相反的,充滿了暴戾跟暴躁。
「這些人也太不要臉了,為了塊玉,居然和妖聯手。」
「當有了共同的利益時,人與妖沒什麽不同。」
單畫一反跟蘇殺溫存時的妖媚,凝目注視敵人,聲線冰冷。
對手太多,他心裏沒底,轉頭看蘇殺,可惜蘇殺長了一張惡人臉,從表情上無法看出他有沒有害怕。
他拉着蘇殺的手向後退了幾步,低聲道:「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妖,我一人可以對付,你……說自己會劍術的對吧?你對付那些人。」
「是劍道教練。」
蘇殺糾正完,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我沒武器。」
「傻瓜,這裏是虛無之境,最強大的不是敵人,是自己的信念,你運用意念,就可以調到想要的東西。」
「這麽神奇?」
「你可以試試。」
試試是怎麽試?
蘇殺雖然做典當生意,接觸古董的機會不少,但是對意念通靈這種事一竅不通。
他還想再問,那幫妖怪已經沖了上來,單畫運用靈火對抗,沒時間理會他。
看着修道人也圍了上來,蘇殺很着急,雙手握在一起,心想是不是要起乩啊,可他又不是乩童,這難度系數有點高……
就在他焦急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揮舞武器攻擊單畫了,看到他們武器上畫的符咒,蘇殺知道不好,努力在腦海裏思索木劍的樣子。
他以前教授劍道時,劍不離手,所以默念的時候,雙手本能地做出了握劍的姿勢,全神貫注敵人,準備随時出劍。
單畫正凝神對付妖怪,一名修道者瞅到空隙,揮起武器偷襲他,蘇殺急得沖過去把敵人撞開,又揮手舞劍。
劍身敲在那人的手腕上,他丢開武器,握住手腕痛呼起來。
蘇殺回過神,發現不知何時他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柄木劍,劍柄磨得平滑,正是他以往常用的木劍。
呵,這麽神奇!
有武器在手,蘇殺頓時有了底氣,揮起木劍朝受傷的那人頭上來了一下,把他打暈後,接着又去攻擊其他人。
那些修道者的武功意外的爛,在木劍的攻擊下,沒多久就都受了傷,倒在地上,失去了戰鬥力。
另一邊單畫也将小妖們都打倒了,只留下一陣銀鈴的輕響,蘇殺松了口氣。
他看看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修道者,上前奪下他們手裏的道符,免得他們再用道符害人。
「有時間去搶別人的東西,還不如把時間用在修行上。」
他把道符都收了,轉過身,正要去和單畫會合,黑暗中突然射出一道黑霧。
黑霧速度非常快,轉眼便到了近前,半空中化作一只利爪,向單畫抓來。
蘇殺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看到有危險,他慌忙沖過去将單畫推開。
就在這一剎那,利爪就抓在了蘇殺的胸膛上,利爪頂着他向前沖,黑霧翻騰,幾乎要将他吞沒。
蘇殺眼前被黑霧彌漫了,什麽都看不到,利爪像是穿透了他的身軀,劇痛襲向全身,神智也混沌起來。
恍惚中忽然看到手裏那疊搶來的道符,靈機一動,将道符向黑霧當中撒去。
刺耳的怪叫聲傳來,黑霧像是受了傷,在空中劇烈地翻滾,緊接着便消散了。
蘇殺的身體也失去了支撐,從空中跌了下來。
「蘇殺!」
耳旁傳來單畫的叫聲,不知是不是劇痛影響了聽力,聲音變得很飄渺,等蘇殺緩過來,發現他已經躺在了地上。
單畫靠在他身邊,眼圈紅了,握住他的手,緊張地看他。
「你怎麽樣?哪裏痛?」
哪裏都痛,不過痛到極點,反而變得麻木,兩耳還在轟鳴,單畫的話聽得不是很清楚。
蘇殺懷疑自己失聰了,為了不讓單畫擔心,他彎起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笑,問:「那是什麽鬼東西?」
「你不要笑,很難看。」
「……」
好吧,他換個問題。
「你沒事吧?」
單畫用力搖頭。
「我好像有事……」
漸漸的,蘇殺覺得連自己的聲音也變得很遙遠了,眼前的景物模糊起來,接着是單畫的面孔。
蘇殺伸手想抓他,卻抓了空。
單畫也發現了古怪,努力去握他的手,叫道:「蘇殺!」
這一次兩人的手仍舊沒有握到一起,蘇殺躺在地上,看着單畫的身影越來越淺,越來越淡,終于夜風吹過,身影化作細沙消失在風中。
也許他現在該擔心的不是失聰,而是死亡這個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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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殺!蘇殺!」
耳畔傳來呼喚,起先還飄飄渺渺,逐漸的聲音清晰起來。
蘇殺模糊的意識被喚醒了,他茫然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頭頂的天花板……
天花板!
發覺自己回到了現代社會,蘇殺激靈靈一個冷戰,完全清醒了,按住床鋪坐了起來。
「哇!」
旁邊正在打電話的人被他吓到了,手機差點掉地下,手忙腳亂地抓住手機,又仔細打量他,驚喜地叫道:「蘇殺,你終于醒了!」
「九老板?」
九老板穿的是普通的T恤配牛仔褲,跟扇中世界的形象完全不同。
蘇殺抓住他的手腕,問:「我們回來了?」
「回來?你在說什麽?」
九老板一臉迷糊,看起來他沒有在扇子裏的記憶。
也可能他根本就沒有進扇裏,青樓景象都是假象。
想起單畫說的虛無之境,蘇殺做出這樣的判斷,轉頭看房間。
房間全都刷成白色,床鋪也是白的,空氣中流淌着消毒水的氣味,他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
「這裏不會是醫院吧?」
「是啊,你總算清醒過來了,我去叫大夫。」
九老板說完就往外跑,被蘇殺一把拉住,問:「是你送我來的?為什麽送我來醫院?」
難道他在扇子世界裏挂了,所以才會回到現實中?
那單畫呢?他看到自己消失了,會不會很擔心?
蘇殺張嘴就想問單畫的事,但想到九老板不可能知道,臨時改問:「我的扇子呢?你有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