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到那頭濃密長發,他有些好奇,撩起來把玩。
單畫累了,靠在床頭什麽都不說,任由他的擺布。
都清理完畢,蘇殺問:「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幫人追……殺你的原因了?」
「嗯?」單畫歪頭看他,眼眸間流露出笑意,「我以為你會先問我是什麽人。」
「你不是人……」
「為什麽罵人?」
「不,我沒罵你,我說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蘇殺說完,見單畫臉上還帶着怒氣,他想到單畫大概不理解現代社會的說話方式。
便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是鬼……或是妖?或是精怪?」
小心翼翼的表情把單畫惹笑了。
「你怎麽就不說我是神仙?」
他的容貌原本就出衆,笑起來越發誘人,蘇殺看出了神,想說神仙又怎麽會在扇子裏呢?
為了不破壞氣氛,他從善如流,問:「所以你是神仙?」
「不是。」
單畫賭氣似的把長發甩到一邊,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道:「好吧,你說對了,不過我不是你口中一直提到的鬼,我是妖,是扇子變化成的妖,你怕嗎?」
Advertisement
「怕的話,我就不會來找你了。」
「現在你找到我了,就不怕出不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在扇子裏?」
單畫點點頭,蘇殺說:「這裏也不錯,挺有新鮮感的,就是你的仇家多了點。」
「因為我長得好看啊,又會妖術,所以大家都想讓我幫他們做事。」
他說着話,伸手擺弄腳踝上的鈴铛。
蘇殺看得有趣,說:「聽起來挺厲害的,你可以由扇子化作人,一定是修煉很久了?」
「沒有修煉,我本來是一把普通的扇子,機緣巧合,遇到了我的主人,他是修道之人,我每天聽他說經論道,不知怎麽就悟道了。
然後就化成人了,其實世間萬物皆有靈性,只要有機會,任何事物都可以化人。」
「有道理,然後呢?」
單畫停止擺弄鈴铛,擡頭,皺眉問:「你真的不怕?我是妖,妖都喜歡吸人類的精血,你明知道我的身份還跟我做,不怕精盡人亡?」
「有什麽好怕的,聊齋裏面的妖通常都比人好,再說只是做幾次而已,沒那麽誇張,即使是跟人做,一夜七次郎的話,也會精盡人亡的。」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總之不怕你就行了,後來呢?」
「後來我的主人死了,大家都來欺負我,其中有人也有妖,我就開始四海為家了,剛才追殺我的是人,因為我手裏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單畫探身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拿出一個墜子,在蘇殺面前晃了晃。
廊下燭光投進來,玉如意墜子反射出淡紫色的光芒,蘇殺啊了一聲。
「這不是那枚扇墜嗎?」
「就是它了。」
單畫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随手将吊墜丢了過來。
蘇殺接住細看,這顆墜子的外形跟扇墜極其相似,但玉石圓潤通徹,随着把玩,光彩四射,跟他購買時的狀态完全不同。
如果是這樣一塊玉的話,他一定不會信口開價二百了。
「看起來是上等的玉石啊。」
「上不上等對我們妖來說沒什麽區別,大家想将它據為己有,是因為它有靈性,可以助我們修行,大家都在搶,我也來碰碰運氣咯。」
「這不會是你偷來的吧?」
「什麽偷啊,我是光明正大地搶的。」
「……」
在人類社會,搶比偷的罪名要重很多……
話到嘴邊,蘇殺想到這是在扇中的世界,他臨時改為——
「搶了也就搶了,你喜歡就好。」
「其實我搶它,也不是為了我自己。」
單畫拿回玉墜,扯着上面的絲穗在手指間轉動。
說:「很久以前我遭遇危險,被一個修道人救了,導致我不得不跟他簽訂契約,這東西是他想要的。」
「修道人也需要玉石來增加修為嗎?」
「可能吧,我沒多問,我幫他做完這件事,契約就可以解除了,所以等我把如意交給他,我就恢複自由了。」
簡而言之,單畫會被追殺,只是因為懷璧其罪,為了脫離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早點将玉墜交給修道人。
蘇殺脫口而出,「我幫你!」
單畫停下轉玉墜,狐疑地看過來。
「你怎麽幫?」
「我好歹也是劍道教練,對付人還是可以的,等把東西交出去,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一直在畫裏了?」
蘇殺對妖怪的世界不是很了解,他猜單畫身為扇妖,卻不離開扇子,多半是跟那個契約有關。
單畫收起笑容,注視着他,像是确認他是不是在信口開河,接着垂下眼簾,微微點點頭。
發絲垂下,蘇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直覺告訴他,單畫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麽漫不經心。
面對虎視眈眈的敵人,他心裏其實是很怕的。
他不了解畫中的世界,也不了解整件事情後的背景,但如果是單畫希望他做的,他一定義不容辭。
黑暗中傳來單畫幽幽的嘆息聲。
「我跟你做,可不是為了要你幫我的。」
「我知道,是我想幫你,」頓了頓,蘇殺又說:「我希望你能從畫裏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看過很多的,每次有人打開紙扇,我就可以看到了,而且我也可以去外面,只是無法停留太久,也沒辦法離扇子太遠。」
「不好意思,那次壓到你了。」
「是啊,你重死了。」
——就算重,也不至于把我打暈吧。
蘇殺看看單畫,把吐槽咽了回去,又問:「在健身房那次也你是吧?」
「是啊。」
眼前浮現出蘇殺在鏡子前自戀的模樣,單畫笑了,說:「牛奶很好喝。」
「那等你出去,想喝多少我都請你。」
「嗯。」
聊着天,單畫對扇子外的世界悠然神往,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人類的世界,任意去任何地方。
到時他還要讓蘇殺當向導,這家夥挺好用的,又可以幫忙拿東西,又可以當保镖,還可以陪他上床。
但他馬上就想到這個願望根本不可能實現,看着蘇殺,他心情有些低落。
問:「你要幫我的話,那可能要在這裏多待一陣子了,你不怕以後都回不去嗎?」
「你在的話,有什麽好怕的?」
單畫笑了,心情稍微轉好——就算蘇殺是為了讨好他故意這樣說,他還是很開心,故意逗他。
「這裏很危險的,除了人以外,還有很多妖,所以你不要離我太遠,免得萬一出事,我救不了你。」
「喔……」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出發。」
單畫扯過衣衫,幾下穿到身上,又用簪子将長發束好,轉過頭,就見蘇殺還坐在床頭,注視自己動也不動。
他将衣服丢過去,說:「還楞着幹什麽?快點啊。」
衣服拍到了臉上,蘇殺這才回過神,慌忙穿好衣服。
單畫把紫玉戴到頸上,走到門口,稍微打開門,透過門縫向外張望。
蘇殺跑過去将門關上,看看單畫一身白衣,他小聲說:「我來,你穿成這樣,太顯眼了。」
單畫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想穿白的啊?還不是你把牛奶潑到了扇子上。」
「啊!」
蘇殺恍然大悟,難怪每次畫中人的衣衫顏色都會不同,原來如此。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向單畫賠笑。
單畫捏着他的下巴轉開,重新打開門往外看,随口說:「不要笑,你笑起來很可怕。」
每個人都這樣說,現在連喜歡的人也這麽說,蘇殺有些失落。
像是感覺到他心情的低落,單畫轉頭一笑。
「也挺可愛的,所以每次看你對着扇子學微笑,我都忍不住想笑,跟我來。」
瞅着廊下沒人,單畫拉着蘇殺的手,帶他出了門,順着走廊去後院。
被稱贊了,蘇殺的心情頓時大好,将手裏的外套披在了單畫身上。
「下次我往扇子上潑其他的顏料好了,這樣就沒人注意到你了。」
「下次?」
單畫低聲咀嚼,晃了下神後又加快了腳步,一路來到後院。
路上他們遇到了幾位客人,蘇殺心裏忐忑,擔心單畫的身份被發現,還好那些人都顧着跟女人狎戲,瞧都沒瞧他們。
他很好奇,問單畫,「這些人是怎麽進扇子裏的?」
「我也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這裏就是這個樣子了。」
「這不是你的世界嗎?為什麽你不知道?」
「我的世界?」
單畫自嘲地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跟他們一樣,只是個小卒而已。」
他表情郁郁,看上去不想多說,加快了腳步。
蘇殺感覺出來了,沒再發問,只是緊緊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