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難回
林知若在綿軟的大床上醒來,感覺到背後的響動，便緩緩睜開了眼睛，回過頭。
顧銘軒正坐在床的一側穿襯衫,見她醒了,頓時把手中的動作放得更輕了一些：“吵醒你了？”
知若不說話,重新閉上眼睛，回到之前的姿勢繼續睡覺。她聽見顧銘軒站起了身,卧室的門“咔嚓”一聲輕輕閉上,她以為他走了。
可是過了大概十分鐘,門外卻又傳來了顧銘軒的腳步聲,知若皺着眉頭睜開眼，就看見他端着餐盤走了進來。
盤子裏放着自制三明治和牛奶,還冒着熱氣，看起來像是顧銘軒自己親手做的。這也沒什麽奇怪，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幫他母親做一些簡單的飯菜，知若那時候自然是吃了很多回。
“餓不餓？”顧銘軒将餐盤放在自己的西裝褲上，伸出手摸了摸知若的臉，許是這些年他陰郁的太久，如今，即使是想要露出溫柔一點的表情，也覺得很僵硬。
林知若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看了幾秒，倏地伸出手，将他膝頭的餐盤“嘩啦”一聲打翻在地。
裝着牛奶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滿地狼藉。
而她只是卧在床頭，帶着一種挑釁的目光看着他。
樓下的阿姨聽到聲響跑了上來，看到地上的碎片，頓時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只是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顧銘軒。她做阿姨已經許多年，自然有那個眼力勁兒看得出這個家裏誰才是主人，別看現在那個年輕小姑娘躺在床上，如果顧銘軒翻了臉，那她随時有可能被趕出去。
所以在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之前，她不會輕舉妄動沖上去試圖做好人。
“徐阿姨你幫忙把地上掃幹淨。”顧銘軒似乎也明白她在想什麽，“以後我不在家，有什麽事你拿不定主意，就問知若。”
這話就是告訴她知若的地位了。徐阿姨趕忙堆起笑容，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讓林小姐滿意。林小姐您先別下床，我把地上收拾幹淨。”
待阿姨下樓拿清理工具之後，顧銘軒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放在知若旁邊的床頭：“想買什麽拿這張卡去買就好了。”
知若依舊不說話，只是靠在床頭，拿着那張卡在手裏把玩。
“我去公司了，有事給我打電話。”顧銘軒站起身，穿好西裝外套，又看了她一會兒，這才轉身打算下樓。
徐阿姨正巧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手上拿着清理工具，顧銘軒又跟她交代了幾句，這才出門去了。可是就在他走到花園裏的時候，房間裏就傳來了徐阿姨的尖叫聲：“啊呀！顧先生！顧先生！”
他停下腳步，快步轉身走回屋子裏，只見徐阿姨驚恐萬狀的從樓梯上沖了下來：“林小姐，林小姐踩到碎玻璃渣了……我、我已經跟她說了讓她不要下床了，等我收拾好再……可是……”
這種時候顧銘軒哪還有心思聽她解釋，三兩步就沖回了二樓的卧室，一進門就看見林知若站在了灑滿玻璃渣子的地板上，她只穿了一件吊帶睡裙，光裸的腳就這麽結實的踩在玻璃上，鮮血像蛇一樣從白色的牛奶漬當中蔓延開來，可是林知若卻似乎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似的，反而扭着頭，帶着挑釁的笑容看着顧銘軒。
“你——”顧銘軒又急又氣，卻又不敢罵她，只是沖上去将知若抱了起來，本想帶她去醫院，卻又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将知若放在了床邊，拿了件小外套披在她露出的肩頭上。
徐阿姨站在門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怎麽也不明白，林小姐為什麽會自己踩到玻璃渣上面去，而且還是狠狠踩了好幾腳。
“顧先生，我……”
顧銘軒再次将知若抱起：“徐阿姨你把地上收拾幹淨，我帶她去醫院。”
“哎，我知道了！”徐阿姨這才算松了口氣，好在男主人沒有責怪她，不敢再起其他的小心思，趕忙将地上的玻璃渣收拾掉了。
顧銘軒将知若抱進車裏，快速發動車子，眼看着鮮血将她的整個腳底板都染紅了，血還在不斷地往下滴着，将車裏的淺色地毯染得觸目驚心，顧銘軒心底就湧起一股怒氣：“你瘋了嗎？怎麽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我怎麽就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這是今早醒來之後，林知若說的第一句話，她嘴角帶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你不是一直想讓我死嗎？現在我替你動手，你有什麽好不開心的？”
他不說話了，只是将車快速的駛向最近的醫院。
可是顧銘軒的沉默卻惹來了知若的興致，她伸出手輕輕刮着他的臉：“你說話呀，還是你嫌我這樣下手不夠狠，死不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可以更狠一點的，你想讓我怎麽死？是跳樓還是喝農藥？顧先生只要說一種出來，我絕對做到。”
車子在路邊猛地剎住了，知若沒系安全帶，眼看着就要飛出去，卻被顧銘軒一把拉到了自己面前，他緊緊地盯着她若無其事的臉：“林知若——”
對于男人語氣裏的咬牙切齒，知若聽的欣然無比，就等着他像往常那樣将自己血淋淋的謾罵一頓，可是顧銘軒在叫出了她的名字之後卻停住了，過了半晌，他忽然将她緊緊抱進了懷裏，只是在她耳邊輕輕地嘆息，卻什麽都不再說。
半晌，他重新發動車輛，這一次不忘幫知若把安全帶系好，摸了摸她的臉，便朝着醫院快速駛去。
知若坐在急診室的病床上，護士幫她清理着腳底板上紮進去的玻璃碎片，還不忘擡頭問她：“哎喲，你這是怎麽弄的啊，紮了這麽多？”
知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顧銘軒，雖然沒有說話，可是委屈和害怕的神情卻遠遠勝于言語。護士也跟着回頭看了一眼顧銘軒，似乎大概猜測到了些什麽，臉上頓時露出些同情和憤慨夾雜的表情來，她在急診室上班也不是一天兩天，情侶吵架受了傷的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還從來沒見過像這個男人這麽狠的。真是人模狗樣。
“護士，她的腳傷要不要緊？”顧銘軒像是沒發現知若在耍的小花樣一樣，湊上去問道。
知若只是冷笑一聲，心想他在人前還是挺能裝模作樣的，也不知道自己鬧了他這麽久，現在他心底氣成什麽樣子了，指不定一會兒回去就會伸手把自己掐死，又何苦還要裝成深情款款的德性。
護士皺着眉頭向顧銘軒交待了許久，知若看着他在醫院忙前忙後的交錢取藥，心裏就隐隐泛起一層報複的快意。
可是這些還太少，還遠遠不夠。她要看到的可不僅僅是顧銘軒奔波忙碌焦頭爛額的樣子，她要讓他傷心絕望，讓他也體會一下一切都被人奪走的感覺！
顧銘軒拿着藥走回來，正想扶知若離開，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眼屏幕，便皺眉将知若放下：“我馬上就到，人要是到齊了你們就先開會，不用等我——”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知若奪了過去，她對着那頭用傲慢的語氣說：“顧銘軒今天要陪我，你們要開會就自己開去吧。”
說罷，不等那邊的秘書回應，知若就挂了電話，把手機遞到顧銘軒手裏，努力地睜大眼睛用無辜的神情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歡女人打擾他的工作，以前就曾經有個姑娘使小性子，在顧銘軒不注意的時候掐掉了一個重要客戶打來的電話，後來小姑娘被他吼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哆哆嗦嗦跑出了酒店房間，一路上哭的甚是凄慘。
她等着他發火，當着周圍這麽多陌生人的面兒，林知若只希望顧銘軒越兇狠越好，他不是就喜歡扮演那種上流社會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嗎？那她就偏不讓他如願。
但知若沒等來顧銘軒的火冒三丈，他只是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伸手摸了摸知若的頭發，眼睛裏埋藏着她看不懂的神色：“那我今天陪你。”
“我不用你陪我！”心底的那股報複欲不得舒展，知若只覺得憋憤，想也沒想就伸手抽了他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準準的打在顧銘軒好看的側臉上，很快就泛起了一片紅印。
周圍的陌生人也全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用眼睛盯着這兩位，沒有人上來勸架，大夥兒都等着看好戲。
顧銘軒看着地面，沉默了幾秒，然後忽然揚起了手，所有人，包括知若都以為他馬上就要把那一巴掌打回來了，可他卻只是伸手将她抱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從急診室走了出去。
知若開始發了瘋一樣的掙紮：“顧銘軒你裝什麽裝？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嗎？你不是嫌我害死了你媽麽？我告訴你，我還嫌不夠過瘾呢，你告訴我她老人家的墳墓在哪兒，我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來踩個稀巴爛！”
他終于停下了腳步，明明天氣炎熱潮濕，可是顧銘軒的臉卻像紙一樣白，他緊緊地摟着懷裏的知若，就仿佛十幾歲的時候，她在運動會上受了傷，他緊張的抱着她去醫務室那樣。
“若若，我們都放下過去……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吧，好不好？過去的那些事咱們都不要再提了，我現在只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知若臉上的笑容裏全是嘲諷：“你不想提了就不提？你想重新開始就開始？顧銘軒你以為你是誰啊？你看清楚我不是十八歲的那個林知若！”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ally 親扔的地雷，愛你~~~~~
我家若若要開始扭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