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姐妹重逢
清風徐過,紫色的竹林随風擺過,發出嘩嘩的響聲,讓水塘中的錦鯉也驚慌失措四散而去,躲到大葉相聯的荷花下去,消失不見。
正在涼亭中注視這一切的連恬月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幾年前自己毅然跟着法剛離開陸府,就是想少一些這樣的嘆息。然而,如今卻是愈來愈惆悵了。
風景不可謂不美,卻也着實冷清。在這裏三年了,除了前些日子襄皇臨幸過自己——後來證明那完全是一個誤會,其餘時候和冷宮又有什麽區別?難道這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裏是紫竹院。連恬月在那個海棠院子住了一晚上就搬回來了,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真的不敢再呆在那裏了,誰知道敖睿成什麽時候又回來找自己的麻煩。
想起敖睿成,連恬月的變得一陣發燒,也有些驚慌,忍不住四下裏看了看。以前也與他接觸過,只是感覺是一位翩翩公子,風流俊朗而已,沒想到床上的敖睿成是那麽的粗暴……剛硬……有力……
那天晚上的确受盡侮辱,不過每每回想起來,竟然有一種着迷的趨勢——莫非自己真的像二皇子所說的,是一個天生的蕩婦?受虐狂?
不是的!都是敖睿成那個混蛋胡說的!連恬月胸中吐一口濁氣,又抛了枚小石子到池墉裏,讓自己的心平靜一下,然後又變成一聲嘆息。
回到這紫竹院,真實的原因倒不是怕敖睿成再回來吧——或許心中還隐隐有些期待,只是怕再次面臨選擇而已。畢竟現在自己還是襄皇的妃子,與敖睿成不清不楚一定會被人察覺。到時候是南翼國二皇子還是北郡國的襄皇?一旦選擇了敖睿成就無法再回頭了。
好像自己怎麽選擇都是錯的。就像現在諾大的紫竹院,和冷宮又有什麽區別?
連恬月擡起頭,環視四周,想再次感慨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密密的紫竹叢中,一個水綠色衣衫的女子,正在駐足欣賞,仿佛對這竹子看得入了迷。
連恬月站了起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這紫竹院別說幾年來襄皇只來過一次,連妃子們串門的機會也比較少,突然來了一個,倒也能聊天解解悶。
女子注意到了連恬月的舉動,施施然走了過來,躬身一個萬福,說道:“見過秦妃娘娘。”連恬月一個剎那間的分神,很快意識到她這是叫自己。很久沒有人用這個稱呼叫自己,連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連恬月急忙一個虛扶,仔細觀察眼前的女子,與自己同等身高,一身水綠色長裙直蓋腳面,身形削瘦,頭上首飾不多但很精致,露在外面的手指如同水蔥一般白晰。整個看來猶如一朵亭亭玉立的蓮花。再看面容,眉似遠山,捷毛彎彎,鼻膩凝脂,唇若點降,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這位妹妹,是新過來的舞妃吧。”連恬月想起來,自己的隔壁靜波院前兩天住進了一名被封為“舞妃”的妃子,據說是從什麽妙舞坊挑選而來,“妹妹果然天資國色。”
舞扇一笑,風情萬種,盈盈說道:“秦妃娘娘說話了,哪裏及得上您的萬分之一。以後喚妹妹舞扇便可以了。我今日也是看這紫竹院中風景秀麗,不知不覺着了迷便走了過來,沒有提前通報,還請秦妃娘娘見諒。”
這個舞扇說的倒是實話。襄皇将自己安排到這紫竹院,不是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反正自己看到這些紫竹的時候,難免觸景生情。在這裏發生了太多的悲喜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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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話,舞扇妹妹過來串門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連恬月說着領舞扇到涼亭坐下,并喚來丫環上茶,接着說道:“以後我們都是鄰居,在這宮中要互相幫襯。也別叫什麽秦妃娘娘,我比你早入宮幾年,不嫌棄的話,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舞扇說着,眼中竟然起了一股霧氣。居然用這種方式認回了姐姐!
剛剛自己鬼使神差地走進來,只是單純地觸此景生此情而已,沒想到會在這裏和姐姐不期而遇。原來住在這裏,還使用了自己秦妃名號的,居然就是姐姐!
想起三年前,在養心閣內,姐妹兩個第一次重逢,命運開了個大大的玩笑,沒有說上一句話,自已便被打斷雙腿,丢出了皇宮。那時候,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思念和疑問想要與她傾訴,卻無處言說。
而三年後,陰差陽錯中兩人再次見面,還同樣成了滕俊琛的女人,自己卻變成了舞扇,很多話也只能藏在心底。
“不知道姐姐這些年,過得怎麽樣?”舞扇試揮着問道。這也是她真實想問的。畢竟她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還能怎麽樣,”連恬月苦笑一聲,自嘲道,“你也看到了,這紫竹院每日冷冷清清的,連人都很少來,這麽多天來只有妹妹你一個人過來陪我聊天解悶。如果是潛心向佛的話,倒是個修禪的好去處。”
按道理,這種話不應該對另一個和自己有競争關系的妃子說,尤其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不過連恬月已經無所謂了,由于妹妹連恬衣的緣故,襄皇不可能再真正喜歡自己。就像這秦妃的名號一樣,自己将妹妹的一切全盤繼承了下來,無論愛戀還是仇恨。這輩子只要在皇宮一天,都會永遠地活在連恬衣的陰影之下。
“妹妹我初來乍道,對宮中事務頗不熟悉,還望姐姐多多指教。”舞扇說道。其實作為前秦妃,她并不需要連恬月指教自己什麽,只不過,每次叫一聲對方姐姐,心裏便會多一分溫暖。
“我能指教什麽,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個被冷落的妃子。”連恬月有些黯然,話鋒一轉,“不過妹妹不要學我,你新得皇上恩寵,一定要抓住機會,讓皇上多加臨幸,争取早日誕下皇子,在這後宮中的地位也便穩固了。”
“這個方面,姐姐也要努力。我聽說,宮中尚沒有男性子嗣誕下,對每一個妃子都是一個機會。”舞扇說道。
“我是沒有機會了。”連恬月說着,心中愁苦,滕俊琛那日酒醉才無意中破了自己的身子,恐怕不會再有第二次臨幸的機會了。“不過姐姐有一言衷告,這後宮中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波濤洶湧,妹妹一定要處處小心,尤其是如果有了身孕,更要提防小人作祟,畢竟樹大招風哪!”
“多謝姐姐教誨。”舞扇說着,內心一陣感動。她看得出,連恬月這是由衷地關心自己:“我與姐姐情義相投,以後想經常過來叨擾,不知姐姐是否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求之不得呢。”連恬月急忙說道:“我與妹妹一見如故,不如我們結為姐妹如何?”
舞扇心中苦笑,本來就是姐妹,又何須再結拜?面上卻只能點頭。燒黃紙祭天地什麽的倒是不用了,連恬月喚來丫環,簡單做了個儀式,兩個便算是姐妹了。緣由心生,又何必拘泥于形式?
兩人繼續在涼亭中把話家常,連恬衣發現,在這個素未謀面的舞扇面前,自己居然能夠入下戒心,滔滔不絕;舞扇也很滿足地看着她東講西講,一切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姐姐兩個無所不談,親密無間。
歡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轉眼間已經是日影西斜,兩個人均是一臉的意猶未盡,直到一個穿着紅襖的小丫環跑過來——那是與扇舞一同進宮的丘歌雲,現在是她的貼身丫環,告訴她今晚滕俊琛要宿在靜波院。
連恬月站起身來道:“今天是妹妹的大日子,一定要回去好好準備一下,給皇上留下一個好印象。”
扇舞剛要說什麽,卻發現連恬月臉色一變,似乎有些眩暈,身體搖搖欲墜,同時用力幹嘔起來。
舞扇察言辨色,忍不住摸向她的脈搏,不由得一怔,說道:“看姐姐的樣子,加上脈搏的變化,姐姐應該是有喜了。“
連恬月頓時也呆住了,不自覺地說道:“你說什麽?我懷孩子了?”
後宮懷上龍種,事情非同小可,舞扇正色道:“妹妹我略通醫理,應該八九不離十,姐姐最好還是請太醫确診一番。”
連恬月聽言,已經呆坐回石凳上,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這段時間以來,自己跟兩人男人有過親密關系,一個是喝醉了酒将自己認作連恬衣的滕俊琛,另一個是第二天晚上闖入自己閨房強要了自己的敖睿成。僅僅兩次,居然懷孕了!
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是誰給誰帶了綠帽子?自己還沒有想好選擇哪一條路,居然又有個孩子來添亂。
而這廂的舞扇也是感慨萬千,懷孕一事勾起了她痛苦的回憶。自己的孩子三年前已經化作一股血水消逝了,當初滕俊琛口口聲聲說自已“頂替”了姐姐才将自己的孩子做掉,将自己趕出宮去。
如今,自己的親姐姐,住着自己的院子,頂着自己的名頭,還同樣懷了滕俊琛的孩子。是不是因為她,自己才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
舞扇看連恬月的眼神有些複雜,對這個與自己愛恨交織的姐姐,自己到底是應該愛她,還是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