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第36章 三十六
裴翊雲睜開眼後,陷入了不真實的困惑中,像是不明白為何自己突然間好了起來,也不咳了,還有了力氣坐起來。
正是心內好奇時,便見到了白桦邁進屋內。
裴翊雲心內燃起了期冀,嘴角揚起了喜悅,定然是白桦想法子救他回來了。
蕭七言看着重新健康起來的裴翊雲喜不勝喜,忙不疊的殷勤去問:“感覺如何?有什麽不适?許久未曾好好休息了,想吃什麽想喝什麽?”
裴翊雲神色一僵,并不想對蕭七言說什麽,祈求的眼神望向了白桦。
眼見着好起來的裴翊雲,白桦喜極而泣,本能地推開了坐在床邊噓寒問暖的蕭七言,将裴翊雲攬入懷中。
又被白桦推開了。心緒難平的蕭七言望着淚眼婆娑的兩人,如同歷劫後的苦命鴛鴦一般緊緊相擁着,雖然有許多話能說,但提不起什麽心情了。
蕭七言落寞的往外走着,勉強打起精神腳步輕盈的單腳蹦出了門,雙腳落地後,心思沉重的再沒有什麽繼續的心情了。
天地廣闊寂寥,何故遇錯人。
未曾想到,擡眸會在院內見到姜墨九變回原型,已成了屍首。
蕭七言不是第一次見到姜墨九的原型了,一只蜷縮黑色小貓,并不出衆也并無什麽可愛之處,但這次莫名讓他心生惶恐。
蕭七言自認屈尊降貴的在他身旁蹲下,語氣不善的拍着貓的身軀:“喂!起來!別裝死了!早該醒了……”
“喂!回家了!我餓了!”
“姜墨九你長脾氣了是不是!”
“我跟你說,你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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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墨九!”
蕭七言依稀的意識到了,他無法再叫醒姜墨九了,但蕭七言直覺的規避了這個想法,繼續用力的拍着,喊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了。
可這次,卻是無法再叫醒他了。
任憑蕭七言如何對他發洩心中情緒不滿,如何不抱對待,姜墨九都是不會再醒了。
“喂,你醒一醒,我答應你從此以後一起吃飯了,還不行嗎?”蕭七言心浮氣躁的憑着本能,将腦中閃現的念頭,再無忌諱地直白說出來了。
“你差不多就得了,不能得寸進尺,不過一只貓妖而已,你還想得到什麽?”蕭七言鄙夷的冷哼着,轉念想到了什麽,語氣低沉了許多,商議着:“我以後不罵你了,還不行嗎。”
他在毫無底線的節節敗退,而姜墨九依舊無動于衷。
蕭七言開始懷疑起自己,眼前這只貓,無論怎麽數都只有一條尾巴,會是那只只會傻呵呵笑的貓嗎?
姜墨九不是有着九尾的貓嗎?
傳說中心性狡詐,最為陰險的貓?
數百只貓妖中才會有一只的九尾貓?
怎麽會只有一條尾巴?
蕭七言徹底慌亂的不知所措了,淩亂的詞彙在腦中再也無法組織成句子,手上不自覺地越發用力,慌亂地拍打着姜墨九身體,反複地想要确定是不是他的惡作劇。
無論怎樣确認,姜墨九再也不曾睜開眼睛,也不會有昏黃的光将他護在其中。
甚至姜墨九體溫正在逐漸的消失,乃至渾身冰冷的仿佛紮手,蕭七言猶如被針刺一般,倏然的收回了手,卻固執的不想要放棄。
随着他的用力拍打,連着姜墨九的最後一根尾巴也掉落了下來。
姜墨九成為了沒有尾巴的貓了。
眼眶中瞬間被熱氣占據,蕭七言用力的擦拭着臉頰,想要證明并沒有什麽發生。拾起姜墨九的尾巴,努力的想要拼回原處,滿懷期冀的想着,若是拼回去了,是不是可以活過來了。
可無論如何,都是無法再次融為一體了。
蕭七言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姜墨九,明明近在咫尺,卻怎麽如此無法掌握。
越發冷掉的貓身,從僵硬變到柔軟,都是無法再睜開眼睛,讓蕭七言麻木的在心內确認了一個事實。
姜墨九是真的死了。
鋪天蓋地的茫然吞噬着蕭七言,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失魂落魄的想着,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呢?
目視可及之處,是滿眼凋零的白府,而他此刻正在裴翊雲的卧房門外 。
明明屋內有着他最關心的裴翊雲,即便被白桦攆出也沒甚所謂,依舊能夠更厚着臉皮進屋噓寒問暖。
眼下怎麽做不到了呢。
裴翊雲剛剛撿回一條命,還需鐵靈芝才能真正的續命,他應該殷勤備至的去為裴翊雲做好打算,帶着他去尋得鐵靈芝,換取他的另眼相待,怎麽都做不到了呢。
甚至,對于裴翊雲無事的消息他好似已經盲目了,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對。
心內再也提不出任何感覺,連虛假的打點也提不起精神,好似毫無關系。
蕭七言不禁苦笑了,原來時至如今,不過都是謊話。
他此刻竟然才認清了現實。
他總是想着,若是裴翊雲能夠看到了他的好處,轉頭對他笑了,便知足了。
心內卻不是不清楚,裴翊雲對他所做的一切早已當作了理所應當,不會再有其他的感覺,任由他拼死效忠,不過是顯得更加矜貴而已。
所以他強自忍耐着,賭氣不願再見裴翊雲,想要裴翊雲某日突然念及他的好處甚至想着裴翊雲能夠主動上門讨好。
終究幻想,達不到。
原來他也不例外,蕭七言腳步踉跄,唇邊揚起了苦笑。
他也是習慣性的去規避所有不願面對的事物,姜墨九在時,并不覺得他的好處,而今不在了,衆多的好處被念起後,才體現出來。
他似乎也并沒有喜歡裴翊雲吧,不過魔族陷入如此境地,他心煩意亂無可排遣又無力回天,總要給自己找些期冀。
裴翊雲籠統的似是而非,倒真的有幾分相似仙族的虛情假意。
而他竟然信以為真的亂了心緒,以為是真的了。
他連自己都騙了。
也不知是不是過分誇大了對于翊雲擔心的情緒,他被焦慮憂愁所折磨,才會有如此反應,順理成章的忽視姜墨九眉目中的焦灼,固執的捂住耳朵不肯聽姜墨九說話,無非知道姜墨九對他定是有求不應,才會有恃無恐。
他對待姜墨九,如同裴翊雲對他一般,都是不走心的懶得應付。
都不需回頭便能确定,姜墨九會在身後,對他所求必應。
時至今日,他才願意去想,他們之間的事情。
安放在了瑣碎生活中的只言片語。
多少的情深意重,藏在了欲語還休裏,都不肯說出口,都不肯先低頭。
唯恐癡心錯付,唯恐折損了顏面,唯恐情劫難休。
最初姜墨九來時,他的确心存疑惑,無緣無故的妖族上門,必定有所圖謀。
後來時日久了,他倒是忘了追問姜墨九是為了什麽來了。
總歸是只沒心沒肺的貓妖,能翻出什麽幺蛾子。
恍惚中,蕭七言咧嘴笑了。
蕭七言心內被巨大的茫然所吞噬,不知是如何捧着姜墨九的屍身回到了院子,根本想不起曾做了什麽,如今應當做什麽,又是在做些什麽。
蕭七言機械的站在房門口,反複的推門關門的動作,無論多少次對着院內張望,始終沒有一只貓抿嘴笑着。
四周仿佛死一般的寂靜,讓蕭七言并不能适應,沒有一驚一乍的吵鬧,沒有喊他吃飯的焦急,沒有嬉皮笑臉的應付。
蕭七言心內焦躁的恨不得即刻飛身至天界,奮力厮殺一回,又被什麽強硬的壓制着不能放肆。
不安于如此安靜的狀況,蕭七言飛身上到屋頂,用力的将屋頂踩出個窟窿後,仍不覺得解氣。憑着心頭怒火再全部踩碎,也聽不到有只貓心慌意亂,卻是克制着商量的語氣。
你不能這樣的,請人修屋子很貴的。
夠了!
恍若響在腦海裏的話,讓站在桌前拿起茶杯的蕭七言瞬間暴怒了,用力的将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掀起桌子瞬間擊的粉碎,都無法排解心內的抑郁。
貓呢?貓呢?
無論蕭七言看了廚房幾次,看了院子幾次,小黑貓仍舊是神态淡然的躺在他的床上,無動于衷。
怎麽會這樣。
蕭七言不想面對眼前的黑貓,捂着眼睛,強忍着心緒,緩緩的滑坐在地。
卻是再也無法壓抑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怎麽會,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