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閑話
幸虧今早起來天氣涼爽, 一大早黃家的馬車過來接她一起去工場, 莊蕾怕自己等下跑來跑去身上地衣衫弄髒, 特地帶了一身等下穿的衣衫。還是布衣布裙, 黃成業看見了, 不免嘲笑：“你今兒可是東家，能不能把自己拾掇地像樣些？”
莊蕾拎起包袱說：“早就準備好了！”
說着跟他上了車，黃成業跳下車, 跑進他家叫：“陳二郎！”
陳熹走出來見他咋咋呼呼問：“什麽事？”
“你跟其他人說一聲，等下巳時在門口等着, 我派車來接你們過去。”黃成業囑咐完了，鑽上車。卻見莊蕾看着他笑。
“你笑什麽？”
“你居然也有細心的時候。”莊蕾說道。
黃成業大笑說：“我如今也是有事做的人了，還不細心些？”
新工場新面貌, 裏面整潔有序，都是按照莊蕾的要求來。
莊蕾進去見好幾個夥計都穿着一身簇新站在那裏拿着紙頭繼續在看。他們等會兒需要介紹整個工場的運作。
莊蕾聽着幾個夥計的彙報，一個夥計說：“莊娘子，真的很緊張，我從來沒有在那麽多人面前說過話, 我真怕自己不能穩住。”
“深呼吸，不要怕。你看你平時吼那些小子那麽兇, 拿出氣勢來。”莊蕾鼓勵他, 好歹也是跟着她一起做試驗的兄弟，在工場裏可都是成了獨當一面的人了。
遂縣地皮不值錢，工場是原本的黃家的堆場，所以占地面積很大。根據莊蕾的要求, 還做了一個園子，花草就是藥，整個園子裏錯落地栽種着花草，前後相同的兩個工坊之間還搭了個大的蔭廊，邊上移栽過來的淩霄花，剛剛開出稀稀拉拉的橙紅色的花朵，這玩意兒長得特快過兩年就能開爆了。
邊上用來裝貨卸貨的空地已經搭起了戲臺子，等下要唱堂會，聽黃成業說這次請來的戲班子是淮州最大的戲班，裏面的兩個老板都是名角。
莊蕾前世追星追的也是同行業的大拿，這一輩子看戲，多是跟着大郎去廟會的時候，看上一會兒，只覺得吵得很，唱什麽全然不記得。反正玩這一塊黃成業是專業的，他高興就好。
黃成業和莊蕾最後一次走了一遍整個工場，保證全方位無死角，讓所有人能夠對這個地方一眼進來就有一種放心的感覺。要與傳統的那種神秘中，帶着堪憂衛生問題地藥坊有明顯的差別。
莊蕾很意外，今天聞家祖孫怎麽還沒到？平日兩人都是很積極的啊？
快到巳時，聞家祖孫的馬車才來，莊蕾迎上去：“爺爺怎麽才來？”
等問出聲，莊蕾才發現聞老爺子臉色一點都不好，整個人看上去很疲倦，眼睛了帶着血絲。而聞海宇也是帶着同款表情。
莊蕾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事，反正來了就好，不必再問了，跟着進來，跟聞老爺子說早上的情況，聞老爺子扯出笑容：“有你在，我放心。”說着找了個地方坐下。
不一會兒黃老太太也來了，她如今腿上身上都大好了，走起路來精神抖擻，一手搭着莊蕾，頓然讓莊蕾有種迎接了老佛爺的感覺，将她帶進來。
老太太看見聞老爺子：“阿志，有沒有一種咱們都老了的感覺。孫兒輩一個個都能幹地很啊！”
“老太太說得是！”聞老爺子應和，感覺上沒什麽勁頭。
“嫂子沒一起來？”
“等下阿炳會帶着她過來。”聞老爺子說話的興致不高。
黃老太太是什麽樣的人，她一見是這樣，招手讓黃成業過來：“還早。成業，帶着你奶奶我先轉一圈，看看你大半年幹了點什麽？”
莊蕾眼看時間差不多，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栓上了門，把衣衫給換了。上面一件白色提花錦緞小衫，外面罩着一件水藍色的半臂，下面一條月牙白的羅紗裙用了一根水藍色繡花腰帶束腰。将頭發整理了一下，頭上戴上一支白色的珠釵。
黃員外偕同黃太太一起過來，黃太太過去站在黃老太太邊上，一身绛紫色的衣裙，包裹着這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婷婷袅袅，蹲下福了一福：“老太太，爺讓我過來跟您一起招呼那些太太們。”
哪怕黃老太太不服老，到底黃員外也是已經接手黃家的生意多年，在黃家的生意夥伴心目中哪裏會分老太太還是黃員外的？
再說黃老太太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更加怠于應酬，黃老太太也不喜歡跟那些女人聊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這個倒是黃太太的專長，如此在女眷那裏黃太太明顯比黃老太太還跟人熟識。加上黃家在淮州地面上排的號，那些夫人都過來圍在她身邊。
陳熹帶着一家子過來，莊蕾帶着他們進了女賓休息的屋子，這裏被莊蕾設計成了一個會議室，這會兒用來招待剛好。
裏面黃太太正跟一群商戶的女眷聊得起勁。莊蕾将自家家人安排到了另外一個角落道：“你和三郎先陪着娘在這裏坐會兒，我今兒恐怕沒時間，現在時間還早，等會兒朱夫人來了，我讓她幫忙看顧一二，你們就去隔壁男賓那裏。”
“知道，你忙吧！”陳熹回了莊蕾一句，對着張氏說：“阿娘，咱們先過去。”
張氏過來的時候從馬車裏已經看見這個地方的陣仗，這成片的屋子……
等進了裏面這個開闊的園子，這是要多少戶人家的地兒啊？張氏剛剛坐下，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過來倒上了茶，上了瓜子點心。
“二郎，你不是說就是一個藥坊嗎？這是有多大啊？”張氏問。
“屋子不多大概就占地三十多畝，大的是前前後後的地，據說留了兩三百畝。”陳熹在那裏給張氏說。
“我的娘喂！這麽大？”張氏的嘴巴張卡幾乎塞地下一個雞蛋。三十多畝地的房子？
其實一個制藥廠，兩萬平米左右的建築面積，是有點規模，卻也不算是特別大型，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是不可想象的。畢竟大規模生産還沒有開始。
黃太太剛好在張氏的對面，被張氏的驚嘆，弄得禁不住扭了一下腰，扯了扯臉皮子，對着邊上的生意夥伴的太太說：“這個地兒本是咱們家堆放棉花的倉房，若說這地兒大，倒也還有個數，畢竟遂縣的地皮也就是這個價，算不得什麽。可你們知道，咱們家老太太為了這個什麽制藥工場投進去多少錢嗎？”
“多少錢？”
“五萬兩白銀！誰家一個剛剛起步的生意放這麽多錢下去？”黃太太皺着眉頭問。張氏的小心髒一個緊張，五萬兩，這是個什麽數？
“老太太大手筆啊！”一個還沒有領會黃太太意思的婦人說道。
黃太太輕聲嘆了一口氣：“黃家是有錢，黃家的錢也确實是靠着老太太一點一點掙起來，才有了今天這個家當。咱們爺也不能說啊！”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生意，值當老太太這麽起勁的投下去？”
黃太太撇了撇嘴：“也是我不好！當初老太太身體不好，一直念叨着大哥兒成婚多年也沒有個後。大哥兒不知道在哪裏見着了這個莊娘子，迷地跟什麽似的。”
“就是外邊那個站在老太太身邊那個白裙子的丫頭？”
“是她！她現在是壽安堂的郎中！”
外邊聞老太太婆媳，一臉別人借了她米還了她糠的樣子，從門檻那裏踏進來。
“聞老太太，聞家太太，你們來了！”黃成業的後母，親親熱熱地叫上了，過去把兩人接了進來。
“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咱們遂縣壽安堂的聞家的聞老太太和聞家太太。聞老太太可和善了……”黃太太一個勁兒地用形容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出錯的話，來誇聞老太太婆媳。
這種明白人都聽得明白，不過這對婆媳還真當補藥似的，給聽進去了。
莊蕾是知道黃成業的後母是個什麽東西，不放心自家婆婆在裏面，趁着人還不多，進來看看：“娘，要不要去走走？還早呢！”
張氏低着頭，凝神，莊蕾聽那邊，說着大家都聽得見的悄悄話，顯而易見是要說給張氏聽的。
“當時想着不就是一個黃毛丫頭嗎？哥兒想要就要了，找人一打聽，剛剛死了男人。咱們這裏的風俗，死了男人沒有生養的會送回娘家。我就讓下面的管事，去找了她爹娘，給了一百兩銀子，買下來。你們要知道這是一個鄉下丫頭。”
那黃太太說這話，自然有人附和：“這麽個丫頭給六七兩都嫌多了，一百兩，那是當成了正經姨娘，用轎子擡進來啊？”
“可不是嗎？我也是這麽想的。只要哥兒喜歡，給他找個合心合意的，當正經姨娘領進門來。有個生養，也能讨了咱們老太太的歡心。誰料到啊！”
莊蕾發現這個黃家太太還真會斷句，這下又勾起了別人的胃口，那些人問：“這麽了？”
“她說咱們家大哥兒身體虧了，身體不成了。還說她會治病。咱們大哥兒病入膏肓了！病入膏肓，要死要活的。”黃太太鼻孔裏出氣，順帶強調病入膏肓，并且把眼神順過去到了門外，遠處黃成業正和黃老太太站在門外。
果然目光被她引了過去：“你家大哥兒不是在門口迎客嗎？精神氣色好得很，怎麽可能是生過重病的人？”
“你們都看出來了？我們家老太太看不出來啊！不知道是人家做的局啊！真的把人家當神仙一樣供上了。事事都聽她的。大哥兒的媳婦也趕走了，房裏人一個都不留。”
“你那兒媳婦是八擡大轎給擡進來的啊！怎麽就趕走了呢？我當時就說，這也太沒道理了吧？雖然你家大兒媳，家底子薄了些，可黃家一直寬厚，這不是壞了自家的名聲嗎？”
“唉！就是這麽個理兒，我想勸，老太太說要把我也給休了，說我害了大哥兒，真是上有天下有地，我對大哥兒是掏心掏肺的好啊！”黃家太太這朵白蓮搬弄是非的本事真是讓莊蕾嘆為觀止。
“娘，跟二郎去逛逛！”
“我坐會兒就行，你自己忙去吧！”張氏一下子挪不動腳步，她心裏真是氣，她不想站起來。
莊蕾将手壓在張氏的手上：“娘，不要被那些閑言碎語給影響了，不要太在意。”
張氏看着莊蕾，自家兒媳婦是個什麽脾氣她知道，可是那些女人說的，也太不堪了。
陳熹笑了笑，對莊蕾說：“嫂子，你今兒忙！娘這裏我會跟她說的，你自己忙去吧！”
莊蕾點點頭回到了門口，門口老太太問她：“是不是那裏又有什麽幺蛾子？”
“您那位兒媳婦，正在說我怎麽勾搭您和黃成業呢！”
老太太哼笑一聲：“這個話那群女人要聽的，尤其是聞先生的那位，最喜歡聽這個了！”
剛好有人進來，莊蕾行禮之間，也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