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拒絕
再見蘇老夫人, 她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與當日的生命垂危完全不一樣。
“阿娘還是把孩子給我, 先歇歇地好！”莊蕾進去的時候聽見蘇清悅說道。
蘇清悅見莊蕾進來, 她将孩子抱起來, 走過來道：“來，寶兒，咱們讓姨姨看看！”
莊蕾接過小娃娃, 抱在手裏，孩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滴溜溜地轉着。她抱着孩子對蘇夫人行禮道：“見過老夫人！”
“別多禮，按道理，你可是咱們祖孫三代的救命恩人了！”老夫人臉色血色還沒恢複過來, 精神卻是已經不錯了。
蘇清悅拉着她坐下道：“寶兒最近老是拉稀或者就是拉不出，是不是該給他吃點猴棗散？阿娘從京城帶過來的。”
莊蕾笑看着她道：“是藥三分毒，猴棗散這個藥是個好藥，但是不能随便吃。此藥偏于苦寒，小寶寶腸胃還沒長好。偶爾一兩次沒關系, 可不能當成妙靈丹吃。茯苓，山藥, 薏米, 都沒有什麽味道，煮了水，讓他喝幾口，也能養養腸胃。”
蘇清悅接過孩子, 對着孩子說：“寶兒，來謝謝姨姨！”
說完她正色擡頭說：“若是沒有莊妹妹，阿娘還真的未必能看到我和寶兒了！”
“怎麽能這麽說？做大夫的，治病救人是天職。再說，你上次有聞爺爺先給你紮針，這次老夫人也是因為聞爺爺行遍天下，才總結出來的方子。我不過是話多了些，倒是讓你們覺得我占了大功！”莊蕾笑着說道。
這等高官的夫人，氣場就是不一樣，她略微帶笑看着莊蕾：“小小年紀，就知道不居功。實在難得！”
莊蕾站起來伸手給老夫人搭脈，又讓人伺候着看了背後的傷口，傷口已經幹燥，開始結痂，她問：“老夫人是不是本來就有冬日氣喘咳嗽的毛病啊？”
“這是娘胎裏帶來的毛病了！”老太太說：“家母也是這個毛病，幸好孩子們一個都沒傳到。”
莊蕾的強項就是肺上的毛病，無所謂內科外科之分，她點了點頭：“不知道，老夫人信不信地過我這個小丫頭？”
“怎麽你還要給我治這個老毛病？”
“雖然是陳年頑疾，不過老夫人也不過五十出頭，離百歲之年，還有長長的半生，若是冬天老是被這個毛病困擾，當然得試試。要不然年紀越大，這個毛病越是拖累人。”莊蕾說道：“老夫人在咱們這裏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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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就住過冬日了，畢竟剛剛撿回命來。不宜舟車勞頓。”蘇清悅說道。
“那就夠了，一個三九天，我給老夫人走罐，再加上湯藥能夠調養好！”莊蕾信心滿滿道。
邊上的綠蘿笑着說道：“阿彌陀佛，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若是這樣，我該如何謝你？”老夫人問道。
“我診病，收診金的！怎麽叫如何謝我？”莊蕾說道：“比起藥堂裏的，沒錢，病還重，還嫌棄我年少的病患，你們是我最好的病患了。前些日子有個病患，患了花柳病的病患，那天不是下雪嗎？在雪天裏求我……”莊蕾把張玉蘭的事情說了出來。
老夫人聽完說道：“這個人一沒骨氣，二沒感恩之心，救她作甚？”
“我自幼爹娘不疼愛，聽她為了兩個孩子要活下去，就這麽一點足夠讓我動恻隐之心。”莊蕾笑着說道：“當然做郎中的，有這種心思是又好又不好！”
“怎麽說？”
“好的一方面，可以讓我們更努力地去研究新的藥方，救更多的人。壞的地方是，有可能可憐別人多了，自己連飯都沒得吃。”
蘇夫人聽了兩句，微笑着說：“确實如此！”
“所以保持悲憫之心，也顧及自己的生存之需是我需要學習的。我可不是在老夫人面前哭窮，你們家和黃員外府上給的診金都不少。”
“說起來，聽說你給黃老太太做了一個月的飯菜，很是好吃。怎麽也沒見你給我做一個月？”蘇清悅問。
“你又不是需要忌口那麽多？黃老太太，忌口一大堆，我總要告訴她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怎麽吃才能讓病好地更快吧？”莊蕾笑着說她：“你要是喜歡，每日去鋪子裏拿幾盅湯來喝，你是要補氣補血，我每天都有一款湯是針對這個的。倒是老夫人，等開始吃了我的藥，也要按照我的菜單來！”
“那我倒是迫不及待想嘗嘗了。可若是真的好吃，回了京城沒得吃怎麽辦？”老夫人說道，有個話題可以開頭了。
“黃老太太是派了媽媽跟過來學的，學了過去，就能天天吃了。當然，也許我這個鄉下妹子自己覺得一手廚藝不錯，實際上老夫人哪樣沒吃過，倒時候若是覺得不好吃，也別勉強。”莊蕾笑着說道。
“說起京城裏有得吃，沒得吃。阿娘，不如你把莊妹妹帶進京城裏，咱們資助莊妹妹在京城開個醫館？”蘇清悅把孩子給了榮媽媽，讓她抱出去，把話題引了過來。
“京城裏開醫館哪有這麽容易的？京城裏的哪家醫館不是有百年歷史的？”老夫人說道。
“阿娘，相府資助還不能開起來嗎？”
“要口碑的，再說了年紀輕的郎中很吃虧，更何況我還是個女的，誰能信我？冷冷清清不用三五個月就倒閉了。”莊蕾不禁想起前世她有家世、學歷和履歷加持，剛開始看專家門診的時候，遠遠比不上另外一個頭發花白的副主任。醫生這行飯，混資歷也很重要，她在壽安堂能夠很快打開局面是老爺子全力的支持。
“如果有周院判在背後呢？如果是周院判的關門女弟子呢？”蘇清悅說道。
莊蕾笑着搖搖頭：“清悅姐，你也太異想天開了，這個怎麽可能呢？這種厲害的老太醫怎麽可能為我這個小丫頭來說話？”
老夫人卻頓了一頓道：“這也不是不可能，我家老爺于周院判有恩，若是他去說，很有可能成功。”
“阿娘，莊妹妹很有天分，若是能有一個大師帶她，前途不可限量啊！”蘇清悅對着老夫人說道。
莊蕾一下子沒鬧明白，這是幹嘛？要把她介紹給周院判做弟子？她連忙說道：“清悅姐，這個就不勞費心了，我如今拜在聞先生門下也很好。我這個年紀還是多接觸病人的好。周院判是太醫中的翹楚，我這等底子不是過去讓人笑話。這個事情随便玩笑可以，可不能當真啊！”
“你妄自菲薄幹嘛？我家阿娘的病還是太醫院沒法子根治得，你們都根治了。我倒是覺得周院判若是得你這樣一個徒弟，定然也願意。阿娘，您說呢？”蘇清悅還在說服她。
“這個病剛好是聞先生有研究。我的本事不過是給老夫人切了膿腫而已。說到根治，我哪裏能貪了這個功勞？”
“莊娘子，清悅說得也在理。所謂登的高看得遠。你一再不全是你的功勞，聞先生那裏我們定然也是要謝的，我這裏給你一個前程也是應該。你若是願意去京城，你家裏的小叔子，我家相爺幫他安排進西麓書院想來也不算太難，你跟着周太醫學上三五年，進入太醫院。以後做個女醫官，或者自己開診堂都行。”老夫人正色對莊蕾說道：“我也算是還了你的一個情分。”
莊蕾想，她若真是普通的小醫生一定不會放過這樣一步登天的機會。只是論基礎她前世已經打地夠紮實，今生的話，她接受和聞先生那樣的相處方式，說是師徒，實際上就是互相學習互相探讨的同事和朋友關系。
去京城，跟周院判學？周院判固然是有很高的造詣，他願意真心實意教她這個小丫頭？而她也會認可周院判這樣老派的一個太醫。至少在許太醫身上已經看出來了，他是一個喜歡讓人背無數古方的人。再說了這裏還有青橘飲要批量生産，她這麽可能去京城。
莊蕾站起來深深地給老夫人行了個禮：“多謝夫人能為我如此考慮，只是我拜入聞先生門下不久，這個時候貿然離開，并非君子所為。更何況人貴自知。就如同上學，總是要從蒙學開始的。以我之能，跟着聞先生剛好，聞先生也缺我這麽個助手。倒是聞先生的孫子，我那師兄，在先生身邊基礎已經很紮實了，若是能去京城，跟着名醫多開眼界，也許對他是個好事。”
聽着莊蕾把機會讓給了聞海宇，蘇老夫人就沒了興致：“看來倒是我一廂情願了！”
“蒙老夫人有心，我也有托付老夫人之事！”
“你說！”
“若是能夠拿到歷年各州府鄉試前三名，鄉試時候的文章，讓小叔在家看看，多多練習揣摩。這段時間他身體剛剛有些好轉，剛好在家可以翻看一二。想來要過生員這一關，也不是難事。”莊蕾看向蘇清悅。
蘇清悅還要勸莊蕾，卻聽老夫人說：“人各有志，再說下去就是強求了。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盡可以跟我們開口。你說的這些文章倒是讓人拿來就是，不是難事。”
“這個自然，等過兩日，我再來給老夫人診脈。多謝老夫人能為我着想。感激不盡！”莊蕾謝過老夫人，走出門的時候蘇清悅送她。
“你這丫頭怎麽回事？好不容易趁着我娘對你感覺很好，可以幫你一幫，你怎麽就拒絕了呢？”
“清悅姐，多大的頭戴多大的帽子，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多謝你為我考慮，現在我還是認認真真跟着聞先生行醫，你說呢？”莊蕾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揮手與她道別。心裏卻覺得怪怪的，自己雖然算是幫了她們娘倆，但是畢竟是以聞先生的名頭，她們怎麽會想到要帶她去京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