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箱子裏面是一些陳舊的小玩具, 缺了一個輪子的玩具車,背後上着發條的塑料玩偶——是一個騎着自行車捶架子鼓的小醜,看起來還算新, 他拿起來把發條扭到最裏, 小醜就開始歡快的捶起架子鼓,一邊有節奏的踩着自行車,圭明把它放到地面, 它就歡快的溜達起來,然後哐叽一下撞到床腳, 趴在地面還在瘋狂捶架子鼓,像個羊癫瘋選手。
那畫面特別滑稽,圭明忍不住看着它笑了起來,抹了抹眼睛,走過去把它又撿了起來。
然後才發現小醜的手其實是斷掉了,後來被人用膠水黏了回去,他又檢查了幾個玩具, 都看到被人修補的痕跡, 仿佛能夠看到師父小心翼翼地對待這幾個被他扔下的玩具, 希望等到有一天他回來能夠繼續玩它們。
可是師父, 我現在長大了,早就不會玩這些……
圭明定了定神, 又從箱子裏拿起幾本頁角卷起來的書,這幾本被整齊的碼在箱子的裏側,有的封皮都快掉了, 可想他翻閱得有多勤, 又有多不愛惜。
一本折紙大全, 但是到現在他只會折千紙鶴, 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說會折千紙鶴的男孩比較讨女孩子喜歡,他師父就從舊書市場淘來一本折紙大全,厚厚一本,原先他還會折玫瑰和百合花,現在全都忘幹淨了,倒是師父教他的千紙鶴一直記到現在。
一本黑色膠質封皮,題目是《世界十大匪夷所思》,講述很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比如尼斯湖水怪,冰凍百年的二戰士兵,最神秘的宇宙現象,麥田圈怪象等等——打開了他的世界觀,告訴那會兒還幼小的他,世界有多麽離奇百怪。
紙質非常好,是那種膠質帶圖畫的,就是圖畫過于真實——一度成為了他噩夢的來源。
他輕輕的翻開這本給幼小的他帶來許多傷害的書,随便幾頁就看到一個死不瞑目的骷髅殼正張牙舞爪的瞪着他。
圭明:“……”他默默地又把這書合上,就算長大了,這本書帶給他的傷害仍舊無窮大。
媽耶,這骷髅殼也太真實了吧!
圭明把這書又放回箱子裏放好,接下來是一本《無限驚悚》,雖然名字挺驚悚的,但是內容還好,主要是大男主的金手指太粗,去到任何副本都大殺四方,一度讓他廢寝忘食,後來還是師父插手,說要是提前完成任務就允許他每天多看一小時。
就是結局注水太嚴重,後面看得想睡覺。
圭明沒想到小時候的自己竟然還挺迷這種驚悚恐怖的,但是他又是那種葉公好龍的性格,就是即想看,但是真看了又怕,每次壯着膽子準備挑戰自我,結果總是被吓得屁滾尿流……咳咳,圭明決定從自己的黑歷史抽離出來。
剛剛溫馨感人的畫風一下就變了,他恨不得繼續失憶下去,所以翻小時候的東西就是有一點不好,總是忍不住就回憶起以前做得囧事……
然後尴尬翻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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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明還找到一本自己的手繪本,有一大半還是白頁,他翻開第一頁就被自己的靈魂畫風給逗笑了——這畫得是個啥啊,一團亂線,像是那種漫畫裏面表示糟亂心情的亂線團。
還,還挺魔性?
後面還有自己用稚嫩的筆吻寫得小說,圭明完全沒有勇氣看下去,連忙把它給合上。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忍不住失笑地搖了搖頭,再把東西又收拾好,放了回去,這哪裏是回憶,這簡直是潘多拉的盒子,殺人于無形之間。
他把玩具重新排列放好,然後看到一個白色的布袋子,趨于好奇,他拿起來,還挺沉。
裏面能聽到輕微的撞擊聲音。
圭明解開布袋子——
全是珠子。
全是鑰匙。
——
劉右人和王大全站在栓子的背後面,被栓子嫌棄的撇了一眼,語氣不是很好的:“怎麽只有你們?小先生呢?”
劉右人突然又覺得自己的境遇還沒到他松一口氣的地步,連忙解釋:“小先生正和他的師父在一起。”他把先前發生的事情,盡量言簡意赅的說一遍。
栓子就愣了愣:“師父?”他想起圭明說他學做菜認得那個師父——這也太巧了吧!
他心還沒有完全放下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什麽都隔了一層,只聽劉右人說,感受不深,難免就會往壞的方向想去。
他沉着臉:“他說是小先生的師父,你們就信了?”
劉右人:“……”這怎麽說呢,就算是碰瓷也怪不到他們身上吧,但是怎麽辦呢,誰叫他們矮人一截,劉右人忍住憋屈的心道:“這個是小先生自己認的。”
栓子被他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有一點不爽,但是又不肯說圭明的錯,就說:“如果真要是小先生的師父,當然一切都好。”就怕這個副本裏的BOSS狡詐,看出圭明心裏惦記着自己的師父,故意僞裝成師父的樣子。
他不吝于最壞的想法猜測他人,因為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栓子側過頭,看向大廳裏的“客人”,他手裏還抱着先前遇到的那個服務生的腦袋,這家夥不老實,本來想找他問一問圭明他們的去向,結果這只鬼還想要撒謊騙他。
栓子心裏随着越久見不到圭明,越加的暴戾,幹脆就把這服務生揍了一頓,綁架了這只鬼的腦袋準備威脅一番套出真話,沒想到正好撞見被“客人”攔住的王大全和劉右人他們。
服務生一直在旁邊聽着,這會兒忍不住插嘴:“當然好了,那可是我們的小老板,我們整個餐館上上下下都盼着小老板回來,你們別想再把他從這兒帶走了!”
客人們已經從座位上起身,局勢一觸即發,其中那個圭明熟悉的王阿姨出聲道:“既然是從活屍村來的客人,想必應該也是毛神婆的故人了。正所謂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看在毛神婆的面子上,不妨我們先坐下來談談?”
——
白彌親眼看着一個闖關者連鑰匙都來不及捏碎,就被牆邊的壁畫給吞了進去,其他的闖關者見着他的慘象,更是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迅速朝着走廊中間靠攏,驚魂未定的望着那畫。
畫面只是一個小孩的無聊塗鴉,但是這小小的塗鴉卻在剛剛吞進去了一個闖關者,這會兒闖關者們好似聽到一聲“嗝——”,這畫還打嗝!
闖關者們:“……”精神侮辱極大。
有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到白彌的身上去。
“白先生,這個副本這麽危險,我們真的有必要還要繼續待下去嗎?”
白彌頭也未擡:“待不住就離開,沒人留你。”
那個提問題的臉色變了變,鑰匙他手上确實還有,但是也不多了,本來看到這個副本大佬這麽多,心裏還有些欣喜,覺得大佬會帶飛,但是開頭直接威脅他們快點離開副本的圭明,還說只給他們一天的時間,聽這意思,一天如果到了,他們還在這個副本墨跡,他就要親自下手了。
闖關者不由得再次回憶起少年人畜無害的面容,實在看不出半點厲害,但是偏偏副本裏兇殘的BOSS都對他畢恭畢敬,誰又知道這是不是他故意為之的僞裝?
想到這裏,闖關者抖了抖。
這個副本裏的可怕,他們在剛剛已經親身經歷,自從那位少年離開後,原本看上去沒有什麽威脅的副本突然撕開了它僞裝的一面,就好像剛剛的平靜完全是看在少年的面子上一樣。
他們經過那突然掉頭的服務生,沒有影子的詭異的客人,還有走得好好的,突然被自己倒映在牆上的影子給勒死的闖關者,問題是到死都不知道他到底觸犯了什麽。
這個副本顯然是最讓人棘手的那種會出現殺必死的鬼怪副本,如果不盡早找出線索來,他們所有人可能都活不過一天。
問題是在這樣危難重重的副本裏,關是逃命就已經精疲力盡,更別說找線索了,這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偏偏那個少年卻看起來游刃有餘的樣子,他走之後甚至沒有留給他們一個眼神。
原本那個劉一說他們都是累贅的時候,很有些闖關者覺得不服氣來着,都是經歷了好幾次副本的,你就算是多一點,比我們強一點,但那又如何呢,我們一個人比不上,加在一起難道還比不上?
這會兒闖關者們卻不敢再抱有僥幸的心理,他們現在心态有點崩,就算是好幾個副本歷練下來,也沒有哪一個副本像這個一樣,完全就沒有任何邏輯,就是要搞你沒有商量。
他們不怕BOSS厲害,因為當發現真的厲害到對付不了的,他們可以提前捏碎鑰匙離開副本,但是卻怕這種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副本,因為這種,你甚至都沒辦法提前預警,冷不丁一下子,你自己都沒想到的,就被幹掉了,連捏鑰匙都來不及。
白彌手裏拿着鑰匙,好像是問旁人:“你說他在哪裏?”
站在旁邊的闖關者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這個“他”指得是誰,白彌就自問自答道:“我去找他不就可以了?”
他擡起頭,一個人往前走,走了兩步,回頭望向那些滿臉莫名奇妙的闖關者們,好像才發現他們似的,說了一句“哦,忘了還有你們。”
他道:“想離開副本的,現在就離開吧,以你們的實力,待在這裏也就是送。”
闖關者們:“……”感情花得不是你的鑰匙,瞧你說得這輕描淡寫的,雖然占便宜的打算落空了,但是闖關者們也沒有覺得這很過分,畢竟闖關者跟闖關者之間,有時候自相殘殺都是常有的事情,說句實話,有的闖關者比BOSS還要瘋。
這種大佬要自己通關,不想讓旁人占便宜,提前清場的也很正常。
真正抱團一起齊心攻克副本的反倒極為罕見,畢竟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德性,不在背後捅隊友兩刀就不錯了,還把背後交給隊友……不可能的,寧願副本不過了,也不會這樣。
反正殺了隊友,也有幾率可能掉出鑰匙不是嗎?
而這一個秘密,是資深闖關者相照不宣,從沒對新手闖關者說的事情。走到如今地步的,都是被坑出一臉翔,同時也反過來坑了別人的闖關者,大家都幹淨不到哪裏去。
但是白彌是個例外,他強大的實力不屑于做這種事情,他對同為闖關者身上掉落的鑰匙不感興趣,他喜歡追求刺激,只想跟這副本裏強大的BOSS較量,越是生死之際,他就越是興奮,平常就是一副一臉冷淡的模樣。
這會兒他就開始有些隐隐地興奮起來。
他對那個自稱小明的闖關者非常感興趣,因為小明身上有股非常矛盾的氣質,乍一看是非常無害的,但是又隐隐覺得內心深處仿佛在隐藏什麽,給人一種非常神秘且特殊的感覺。
白彌自認自己不是什麽好人,有的闖關者扒在他的腿邊向他求救,他都是睬也不睬的,但是對于那個“小明”,他卻忍不住在意,甚至動了想要跟他結交朋友的打算,這對于他來說是非常新奇的感覺。
這個副本讓給“小明”可以,但是他要在走之前見上“小明”一面,不為什麽,大抵是被人忽視的不甘心吧。
白彌攥着鑰匙,躲開突然從腳下伸出來的鬼手,他低聲道:“現在沒空陪你們玩……”
——
圭明推開房門,手裏抱着那個布袋子,他不确定這裏面是不是鑰匙,就想要去廚房那裏找師父問一下,但是他一出門,就感覺到另一個方向傳來腳步聲。
剛剛還在與一團頭發搏鬥的白彌,就在圭明回頭的那一瞬間——那原本還糾纏着白彌的頭發就像是受到驚吓一般突然消失不見。
白彌擡起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圭明。
他咧開嘴笑了一下,原本整潔梳在腦後的馬尾辮已經變得有些淩亂起來,衣服也像是被人蹂躏了一樣,皺巴巴的貼在身上,臉上還帶着點傷,但是他渾然不介意,朝着圭明邁着緩慢而又堅定的步伐走來。
這一路上遇到的阻礙就在一瞬間消失不見,這一段路他走得格外的順利,但是他卻在圭明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直覺開始瘋狂的警報,炸得他額頭痛,意識到再往前,将會遇到極大恐怖。
圭明有些緊張的看着這個闖關者,王大全和劉右人都不在身邊,他師父也不在,這會兒只有他一個人,只要這個闖關者做點什麽,他都毫無招架之力。
怎麽就這麽寸!他到底是怎麽摸到這裏來的?!
就在這會兒,白彌動了……啊啊啊啊他要做什麽!他是不是發現他的色厲內荏了?!他要綁架自己威脅師父他們嗎?圭明忍不住東想西想起來。
白彌伸出手,手裏拿着鑰匙,他給圭明示意了一下:“放心,我不會幹涉你,我馬上就離開。”
圭明完全料想不到這個闖關者莫名奇妙的跑到他面前,是告訴他會離開這件事。
圭明有點難言的看了白彌一眼——你是不是有病啊,兄弟!?
白彌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目光在圭明的身後晃了一下,道:“我不管你跟這個副本的BOSS有什麽不得見人的交易……但我想跟你交個朋友。”
圭明只想快點把他應付過去:“……哦。”
可是兄弟,我真的一點都不想跟你交朋友。
白彌:“過一段時間,北寧市的副本就要開了,罪惡都市那幫子人早就盯着那個副本,你……”他還想要再說些什麽,目光閃爍了一瞬,舉起手投降道:“好好好,我現在這就走,順便跟你說一聲,我是最後一個走的闖關者。”
說完他就捏碎了鑰匙,徹底消失不見。
圭明忍不住朝着白彌臨走前看到的方向轉頭望去,就發現師父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的身邊,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很是吓人,但是在他看過來又很快恢複人畜無害的模樣。
師父一臉後怕的表情道:“吓死我了,我一過來就看到那個闖關者朝你走來……”
圭明就覺得剛剛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他也差點也忍不住說“自己也快吓死了”的話,臨到嘴邊又覺得太沒面子,硬生生的改成:“沒事,他已經被我吓唬走了。”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