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芳步伐有一些遲疑, 她捏了捏拳頭,走到一個正在房屋門口坐着曬太陽的婦人面前:“阿姨……打擾一下……”
李芳擠出一張她認為最好看的笑容。
霍嬸微微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露出一個略顯親切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李芳稍微鼓起了些許勇氣,也許這個村莊并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麽可怕,也是, 本來就是一個新手福利本。這只不過是她的第一個本, 按道理是不會遇到太不講道理的副本才是。
問題應該是出在那個內奸上。
她膽子稍微大一點:“阿姨, 我們是從村外趕來的,對村子也不了解……你能跟我講講, 咱們村的來歷嗎?”
說完露出一個笑。
霍嬸:“來歷?”
她一面在心裏頭又默念了一遍臺詞, 一面裝作回憶的神情, 餘光掃到旁邊趙老三用扇子遮掩的目光,嘴角挂上一個略顯奇怪的笑容:“我們村沒有來歷這個說法,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村莊, 有什麽來歷?”
不等李芳再問, 霍嬸突然收住了笑容,兩眼冷冷的定在李芳的臉上。
李芳一下子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接着就聽到霍嬸用尖利的聲音問她:“是誰讓你來問的?!你知道些什麽!?”她猛地逼近,一股說不清是臭還是香的,奇怪味道襲來, 李芳有些慌張的踉跄着後退兩步:“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霍嬸又收回剛剛的表情, 臉上再次恢複熱情的笑容,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從村外來的啊, 沒見過這麽好的山, 這麽好的水吧?我們村的風景是出了名的, 要不要進來坐坐?”霍嬸從板凳上作勢要起身的姿勢。
李芳踉跄着後退, 一邊幹笑着搖頭:“不,不用了。”
霍嬸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的望着她離開。
李芳回頭撞上了幾個先前跟在她後頭的闖關者,幾個人匆匆對上一眼,李芳只道:“想知道,你們自己去問。”接着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幾個闖關者猶猶豫豫的遠遠看了霍嬸一眼,霍嬸朝他們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讓那幾個闖關者及時調轉腳步,挪到了另一側的趙老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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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三終于可以把擋臉的扇子拿了下來,心道:終于到我了。
圭明透過小窗口,問一旁栓子:“栓子,那個單獨走的闖關者……”
栓子:“放心,小鬼跟着了。”接着他又解釋了一句:“小鬼只是跟着,不會靠近的。”
圭明這才點頭:“下回還是不要讓小鬼做這樣的事了,怪危險的。”
栓子:“……”他輕聲低語了一句:“确實挺危險的。”
等那群闖關者都走了以後,王大全就趁人不注意悄悄的從土屋那頭翻出來,村民給他開了後門,他顧不得處理臉上亂七八糟的,只關心當前進展:“怎樣?到哪一步了?”然後:“我演得還行吧?”
栓子朝他比了個拇指,王大全就哈哈,得意的笑了起來,然後終于開始想起他的同伴:“我劉哥呢?”
接着想了起來:“是已經到他上場了是吧?”接着開始扒着小窗口:“我看看……”
圭明:“……”他輕輕的咳嗽一聲,王大全回過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噓寒問暖,露出讨好笑容:“小先生,是風吹到你了嗎?來我幫你擋點風,不要感冒了。”
圭明:“……你擋着我了。”
王大全:“……”他“哦”了一聲,做小伏低的彎下腰:“小先生,現在還擋着您了嗎?”
旁邊栓子“呵”了一聲,手裏的木板一咔一咔的響,王大全也跟着抖了兩抖。
圭明:“謝謝,我現在看見了。”他側過頭看了栓子一眼,栓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王大全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再也不敢張口說話了,只覺得先前真的信了圭明鬼話的自己單純得可憐,啊,這群沒有人性的BOSS們,可憐我竟也跟着為虎作伥……不過,這種感覺,莫名的有點爽啊。
嘿嘿。
他忍不住咧開了嘴,又被自己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到自己,立刻閉上了嘴。
——
趙老三敲着扇子:“你們想問昨晚有沒有人被抓起來,你說的幾個倒是沒有,不過昨晚确實有一個人闖霍嬸的閨房被當做色鬼給綁了起來。”
他說着“嘿嘿”笑了兩聲:“倒是不挑,那樣的都能下口。”目光不明的在這幾個闖關者的臉上搖擺。
闖關者們神情不定,最後其中一個站出來問道:“那個人呢?”
趙老三:“被挂在廣場上,打算曬他個一天……”
闖關者們紛紛變色:“廣場在哪裏!”
——
李芳站在廣場前,擡起頭看着被五花大綁挂起來的劉右人。
“我見過你。”她說。
劉右人朝她望了一眼。
李芳:“你跟那個今早死在我們面前的人是一夥的,你就是他說得那個內奸?”
劉右人嘴唇幹裂,哪怕原先是人類被這麽綁着曬太陽都不好受,更何況是已經身為活屍的自己。
他虛弱的笑了笑:“你不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可以,但你要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劉右人咳嗽一聲:“咳咳……可以,我都告訴你……昨晚……”
李芳還在聽他的後續,背後就傳來聲音:“你要做什麽?”正是那幾個被趙老三指過來的闖關者,他們紛紛用着譴責的目光看向李芳:“你想要幹什麽?!”
李芳:“……”她覺得事情發展得有些過于巧了,她正要打算從劉右人的嘴裏探出虛實,這幾個闖關者就急急忙忙的過來,包括昨晚她自己都沒想到能夠偷聽,只是機緣巧合,無意中聽到了一點東西,這也被人給抓到了。
李芳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那個先前指出她偷聽的男人身上,最後又挪到不知什麽時候跟他同仇敵忾的那幾名闖關者身上——她人數上并不占優,倒是不好跟他們再起沖突。
于是她道:“我只是想問問他昨晚發生了什麽?”
“那你也要把他放下來問。”闖關者裏面有個人說:“誰知道你是不是想要殺人滅口。”
李芳:“……”她覺得跟這些人說不清楚,可她又實在想知道劉右人嘴裏的東西。
但是這些人如此警惕又排斥她,再留下來反倒極有可能引火燒身,而且她剛剛隐隐意識到了自己其實在逐漸的走到對方設下的圈套裏——只能再找機會。
李芳很快做下決定,她輕飄飄的抛下一句:“随你們。”然後故意停頓了一下:“如果他就是那個內奸呢?”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那個指出她偷聽的男人身上,看到他臉上沒有半點震驚和懷疑的表情,表現得極像是知道誰是內奸的時候,李芳內心就有數了。
闖關者他們自然不會震驚,因為他們已經從趙老三那裏得知到劉右人是做了什麽被綁了起來,他當然不是內奸。
但李芳只關注一個人的表情,她已然胸有成竹,朝這些人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仿佛在等着看他們自相殘殺的未來。
闖關者們被她那個笑,笑得心裏頭極為不舒服,等人走了以後,就七手八腳的把劉右人放了下來。
劉右人沒讓他們靠得太近,一邊咳嗽一邊虛弱道:“謝謝你們。”
闖關者們:“你昨晚是去村民那裏找線索吧,有找到什麽嗎?”
劉右人:“能給我倒杯水嗎?”
闖關者們面面相觑,最後一人道:“土屋那邊有個水井,可以打上來水。”
有人有些猶豫:“還,還要回土屋?那裏都已經死了兩個人了……”
“話說回來……你們有誰還看見了第一具屍體?”幾個闖關者聽到這句話,不由得露出恐怖的表情:“他,他他他他又爬起來了?”
這個“爬”字就用得非常的妙。
倒确實有從老人那裏知道一點東西的新人反駁道:“不可能,幾個老人聯手把它制服,頭都給砍掉了,怎麽還能再爬起來?副本不會出這樣的BUG,要是随便一個小怪物都這麽BUG,我們根本通不了關。”但是他知道得也不多——
“可能是被人偷偷藏起來了?”
這個猜測反倒比先前那個更恐怖,當時所有闖關者都在心裏冒出了一個詞——內奸。
劉右人佯裝虛弱的在一旁聽着,默默地給這極為擅長腦補的闖關者們點了一個贊,果然人類最善于的就是自己吓自己,他決定默默地保持緘默,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那幾個闖關者們為了确認王大全的屍體還在不在又一起商量着回趟土屋,然後終于想起一旁的劉右人,在把他放在這裏還是一起帶上後,覺着放在這裏也不大安全,還是一起帶上比較好。
那麽問題來了,誰負責照顧劉右人。
幾個人對視一眼,最後那個隐隐已經成了目前幾個闖關者領袖的男人站出來說:“我來吧。”他彎腰想要背起劉右人,劉右人把頭部離他遠一點,男人感覺的觸體帶着些許涼意,但他沒有想那麽多,只以為是太虛弱的緣故。
幾人回到土屋的時候,正好看到有個身影離去,其中有個人說:“那看起來像是李芳。”
當時這句話,還沒人在意,但是進了土屋一看,王大全的屍體杳無蹤影的時候,這幾個沒什麽經驗的新人都不由得變了臉色。
“是她偷的!”已經有人喊了出來。
而這句其實沒有什麽邏輯的猜測,卻并沒有人反駁,哪怕內心覺得隐隐不對的闖關者也沒有出聲替李芳說話,相比較看不見的,藏在內部的敵人,已經被點名出來的顯得要安全得多。
劉右人虛弱的喊聲,适時的打破了近乎凝滞的氣氛:“水……水……”
幾個闖關者對視一眼,最終有人去水井裏面打上一桶水上來,用木瓢怼在劉右人的嘴邊,劉右人抓住木瓢有些急切的喝了起來。
“我找到的線索不多……”喝過水後,劉右人看着要顯得有精神得多。
他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紙,上面用淩亂的寫着——“也回來了!”闖關者下意識的讀出聲來。
劉右人:“是……他回來了,但是偏旁被劃去了,不知道是男他還是女她。”
聽到他話的闖關者面面相觑,剛剛好像清晰的線索又多了一層迷霧。
劉右人:“除了這些,我還偷聽到了村民之間的談話,但是我沒有證據證明……”
“沒事,你說,我們都相信你。”
劉右人垂下頭,掩去下意識上揚的嘴角,他的聲音微微飄忽,有些起伏不定:“我聽他們說,村子每到一段時間都要辦一個儀式……”
李芳悄悄的躲在角落裏聽着,她遠遠的見到這群闖關者朝土屋的方向來,就打算提前在這裏蹲守,還特地在他們來之前,做了一個自己已經離開的假象,轉過頭又饒了回來。
她太想知道劉右人嘴裏的消息了。
“每天晚上,村民們會聚集起來,點上篝火,進行洗禮,洗禮之前,挨家挨戶的開始點名,每一個的人都必須到場,如果有人沒到場,村裏就會發生詭異的事情……”
“什麽樣的洗禮?”有人問道。
劉右人卻道:“村民沒說,但是通過他們忌諱莫深的态度來看,洗禮的過程應該會有比較恐怖的事情發生。”劉右人已經發現了,與其樣樣說清楚,倒不如說一半留一半。
果然在他的話語中,幾個闖關者的神情都不太好。
“你說有人沒到場,難道這件事情已經發生過?”
劉右人看了那個提問的人一眼,如果不是內心清楚知道不可能,他真的以為這是他提前安排的托兒,這問題問得,太給面子了。
“是的,村民說,幾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那陣子村裏面死了許多人。”
劉右人指了指紙條:“然後我就找到了這個。”
聯系這張紙條,再加上劉右人似是而非的話,闖關者們腦海裏面不由得浮現了一場畫面——
這個村的村民每年都有在舉辦一種詭異而又恐怖的儀式,也許是類似祭拜邪神這種,所以在儀式過程中,才會發生各種恐怖現象,但是村民當中,也有叛逆者,于是這個叛逆者,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就沒有參加儀式——那麽他或者她去了哪裏呢?
在聯系紙條上的“也回來了”,是不是說這個當時沒有準時參加儀式,從而害死了許多村民的人——回來了?
怎麽回來的?聯系王大全“死”前高喊的“我們人中有內奸”,不,現在應該說是“內鬼”才對,這個“鬼”莫不就在我們中間?
他們心中下意識的冒出來了一個名字——
李芳。
而李芳內心裏冒出來的則是——
張代。
那個一直跟她過不去,并隐隐想要把“內奸”這個黑鍋扣在她頭上的人。
她或者他才是真正的BOSS,隐藏在幕後的兇手。
——
圭明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子上發呆:“……”
旁邊霍嬸正在把洗好了的水果切塊,拿着牙簽:“來,小先生,張嘴,啊——”
圭明嘴裏的東西還沒吃完呢,囫囵不清地道:“我不吃了,我吃不下了。”
他扒着窗口,望眼欲穿:“到我了沒有啊……”怎麽還沒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