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1
☆、4+1
轉天。
白朗知道今天的“3+2”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但萬萬沒料到從出發就累了個夠嗆。同一時間,他從房間換了衣服出來,蔚然從衛生間換了衣服出來,二人相視一愣。他穿了件卡其色的毛衣,手臂上搭着曾被蔚然“好評”過的黑色長風衣,而蔚然穿了件帽衫,外套是羊羔絨的牛仔夾克。
白朗一身都是新的。
而蔚然一身都是壓箱底的。
但二人的目的是一樣的——向對方的style靠攏靠攏。
白朗看破不說破,轉身回房間。
但等他換了件帽衫出來,蔚然端坐在沙發上,身穿她這幾年別無他選的針織連衣裙,懷抱着羊絨大衣。要知道,換衣服也是個體力活好嗎?二人異口同聲:“你有完沒完?”
最後,還是蔚然又去換回了帽衫。
蔚然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衣服。她喜歡穿的,都在箱底壓了好幾年了。餘安誠喜歡她穿的,穿久了,她再愛惜也難免褪色、起球,不光鮮了。在昨天之前,對此,白朗也只能看破不說破,怕蔚然面子上挂不住。
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白朗看蔚然帽衫的帽子堆在牛仔夾克裏,便繞到她身後,一邊幫她抻平,一邊打趣她:“你這也太複古了。”
“你懂什麽?時尚它就是一個圈!”
白朗心說果然,那個“二皮臉”的蔚然一旦回來,擋都擋不住。
蔚然綁着丸子頭,落下了一绺頭發。白朗幫她抻平了帽子,順手一撈。結果,她轉身轉得太猛,相當于被白朗薅了一把。
蔚然捂着頭皮哇哇叫:“白朗你讨不讨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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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負責了?”
二人就站在門口,鞋都換好了。
白朗擡手,又別上了一道鎖:“你要我怎麽負責?或者,我給姐姐吹吹?”
三秒鐘後,蔚然開鎖,開門,奪門而出,伴随樓道的回聲,只留下一句:“我在樓下等你……等你……你……”
她真的服了!
這個世界怎麽了?
她和白朗之間怎麽了?她剛剛不是在對白朗興師問罪嗎?怎麽白朗叫一聲姐姐,氣氛說變就變?這個稱呼是有毒的嗎?再有,磕磕碰碰吹一下,這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偏方,光明正大,正大光明,他為什麽要鎖門啊?
怪讓人心慌的!
另一邊,白朗不疾不徐地鎖門,下樓。
顯然,他那一聲姐姐是一舉兩得,既是對蔚然屢試不爽,也是讓她最快出門的方法。爸媽和妹妹那邊去是一定要去的,與其磨磨蹭蹭,不如速戰速決。
位于城南的金寶鎮,鎮不如其名,窮了代代人。
也就是這幾年,城裏人住膩了高樓大廈,金寶鎮依山傍水,村民們大規模地興建農家院,舊貌換新顏。
來這裏小住的人,大多是自駕。
白朗和蔚然轉了三趟公交車,只能到山腳下。沿着公路往上走,冬天的山色雖然蕭條,但年味撲面而來。錯落有致的民宿大紅燈籠高高挂,鞭炮聲此起彼伏,從他們身後超過去的三輪車上拉着現宰的大魚大肉。
還有一只流浪狗忽前忽後地跟着他們。
“你也想有個家嗎?”蔚然随口問道。
它便跑遠了。
大概是覺得安穩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不同于大多數城裏人只是來度個周末,前兩年,郭偉岸財大氣粗地買下了一棟小樓。上下兩層,七個房間,前院養養花,供人喝茶和燒烤,後院種種菜,旁邊就是廚房。
白朗和蔚然推開院門時,九歲的妹妹最先從一樓的客廳跑出來。
小姑娘的小名叫風鈴。因為她還在馬嘉麗肚子裏的時候,陽臺上的風鈴一響,她就把馬嘉麗的肚子頂一個鼓包。
從院門到小樓鋪有一條石板路。
風鈴沒說話,就站在石板路的盡頭打量白朗和蔚然。她的身形随了爸爸媽媽,偏敦實,身高不到一米四,體重和蔚然不相上下。這會兒她抱着一包鱿魚絲大嚼特嚼,有點兒要吃人的意思。
“嗨!”是蔚然先和風鈴打了招呼。
她這也算是兩手準備。等下處得好的話,是她彬彬有禮。處不好的話……她也是先禮後兵。
馬嘉麗現身二樓露臺:“來了。”
蔚然擡頭,看馬嘉麗白白胖胖,紋着細眉,一頭酒紅色的鋼絲小卷兒被摩絲固定得風吹不動。
“媽,這是我朋友,蔚然。”白朗介紹道。
“阿姨好!”蔚然嘴甜,“萬事如意,恭喜發財。”
風鈴接話茬:“紅包拿來!”
小姑娘這話說的,當然是自己為自己謀福利。
“幸好我有備而來。”蔚然得意洋洋地從包裏掏了個紅包出來。
同一時間,風鈴掏了手機出來。
蔚然心說好家夥,這真是科技改變生活,二維碼讓人連空子都沒得鑽的。
“你爸在廚房。”馬嘉麗說完,縮回了頭。
所以說,郭偉岸為了妻女任勞任怨,卻不肯給白朗個面子,明知道白朗帶了客人來,卻不肯現身。這就是白朗昨天為什麽會動搖。他對郭偉岸和馬嘉麗的感情疏離歸疏離,但感激不盡。他知道,他們與他無親無故卻給了他一個家,這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所以,他們怎麽對他他都OK的,但舍不得蔚然被怠慢。
蔚然往冒着炊煙的廚房走,被白朗拉住:“你進屋去。”
“我去跟叔叔打個招呼。”
“不差這一會兒。”
這時,從後院傳來啊的一聲。
白朗和蔚然跑過去,看是郭偉岸切菜切到了手。
郭偉岸一張臉比鍋底還黑:“不是讓你們早點來幫忙?”
“剩下的我來。”白朗看了一下配菜,怎麽也得是四個涼菜和八個熱菜,再加上餃子。
他的廚藝是為了蔚然突飛猛進的,今天也正好孝敬孝敬父母。
郭偉岸一甩手,走人。
蔚然目送郭偉岸,若有所思。首先是馬嘉麗,在二樓露臺發話的時候,一臉愛答不理,但圍欄後的雙腳卻是踮起的。然後是風鈴,在收了她的紅包後一臉失望。問題是拆都沒拆,談不上嫌少,失望個什麽勁?最後是郭偉岸,他捂着的手指頭是真的在往外冒血……
要知道,郭偉岸是做肉夾馍發家的,就算是如今一雙手不摸刀,只數錢了,但切菜切到手?這未免也太忘本了。
“那我也進屋去了。”蔚然說走就走。
白朗在穿圍裙了:“回來。”
蔚然急剎車:“幹嘛?”
“你先回來。”
蔚然多舍不得似的看了一眼小樓,這才乖乖往回走:“到底幹嘛?”
“我帶你來,是想跟你一塊兒過年,不是真兩軍交戰,不用你替我尊老愛幼,或者潛伏。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想待在我這兒,就待在我這兒。”白朗說這話,也不怕自作多情了。
在蔚然的天平上,總不能他還不如他爸媽和妹妹吧?
結果,蔚然繞到白朗的身後,一邊給他系圍裙的帶子,一邊咕哝道:“我想去聊天。”
What?!
白朗回手,将蔚然拽到身前:“你再說一遍?”
蔚然強硬地啧了一聲:“再說幾遍也一樣。過年不就是湊熱鬧嗎?屋裏三缺一,你一個光杆司令,那不如犧牲你一個,熱鬧千萬家。”
說完,蔚然蹦蹦跳跳地走了。
白朗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虧他大言不慚地說什麽3+2?蔚然反手就給他來了一個4+1。
“喂。”跑沒影兒了的蔚然又探回頭來,“我等下就來陪你。”
一句話,便讓白朗陰轉晴。
蔚然掀開門簾進屋時,郭偉岸、馬嘉麗和風鈴正圍坐在茶幾旁說悄悄話。電視開着,歌舞和小品更像是給那開小會的三人打掩護。屋內堆滿了木雕、奇石,都是郭偉岸有錢了以後新添的愛好。
蔚然笑呵呵地在距離他們最遠的一只單人沙發上坐下,沒話找話:“這地方真好,世外桃源!”
沒人理她。
好極了。
寒暄不好使,那蔚然就不得不上B計劃了,也就是有話直說。
蔚然:“阿姨,您是跳芭蕾的嗎?”
馬嘉麗:“???”
蔚然:“我看您剛才在二樓那腳尖繃的,有兩下子。對了,我記得我小時候放學,我媽在窗口也是踮着腳等我回家,好像腳踮得越高,我就能越早回家似的。”
馬嘉麗慌慌張張抓了把瓜子,開嗑。
蔚然:“風鈴,你想加我微信?”
風鈴:“???”
蔚然:“你要紅包是假,想加我微信是真,沒錯吧?想跟姐姐套近乎?”
風鈴将一盒酸奶一口氣嘬癟了。
蔚然:“叔叔,您一把菜刀使得再出神入化,也不能一心二用。”
郭偉岸:“???”
蔚然:“都怪我和白朗。要是我們早點兒過去跟您打招呼,您也不用偷聽了。”
郭偉岸的食指上纏了厚厚的紗布,去拿蘋果,沒拿住,骨碌碌滾到了蔚然的腳邊。
所以以上堪稱是一場教科書級別的逐一擊破,以少勝多。
蔚然彎腰撿蘋果時,那三人默契地進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流。等蔚然坐直身,便只見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看着她。最後,由郭偉岸說出三人的心聲:“我們能把你當自己人嗎?”
晚上十點。
白朗和蔚然在半山腰的一塊空地上放煙花。
适才,郭偉岸指着院子裏的三箱煙花命令白朗:“都是朋友送來的,天幹物燥,還不夠叫人累心的。你去放掉,拿遠一點去放掉!”
眼下,蔚然看着白朗那一張天生的“臭臉”在爆竹聲中和五顏六色的煙花下笑得像一個大男孩兒,猜也能猜到這些絕不是個小數目的煙花是郭偉岸專門買給白朗的。
是爸爸專門買來博孩子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