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處（GL）

第32章 ：巷子深處【32】番外篇——顏蓁

我是顏蓁，像我們這樣的出身，其實取不了這樣有文化的名字，小的時候爸媽随便給我取了一個，叫什麽顏小草，特別省事，也特別敷衍，上了學，我嫌這個名字實在太土，自己也不知道取什麽才好，就找村口那每天搖扇擺攤的算命先生給我取了一個，不知道他怎麽念叨的，于是取了顏蓁，我有問他，顏蓁，這個蓁是什麽意思，他說是生命很旺盛，我似懂非懂，想着，總比顏小草好聽一些吧，後來長大了，我才知道，顏蓁，是荊棘叢生的一生。

但我也覺得無所謂了，命這個東西吧，許多時候，從出生那一刻就定了，在漫長的一生中，能怎麽折騰，也就這麽折騰了，所以後來結婚，離婚，費勁心思分了一點錢，在縣城開了那個小鋪面，我都知足了，我也覺得我的一生，可能也就那樣安安穩穩地在那小城過下了，直到，遇到了那小孩，是，童睿在我眼裏，一直都是個小屁孩，那樣大風大雨的一個晚上，闖了進來，我沒想過要收留她，畢竟，我不是什麽善人，人活一世，伺候自己都挺麻煩的，更何況她還未婚先孕，不知道，怎麽會走到今天的。

起初總是嫌她麻煩，但那小孩，其實很懂事，也特別貼心，她能想到的都做了，偶爾恍惚，我竟然也會瞎想道，歲月靜好這個詞，直到那天晚上，喝醉酒的那天晚上，我知道，童睿越來越依賴我，像個不要臉的小孩總喜歡黏着我，我不喜歡別人黏着我，但童睿，到後來，我其實已經有些喜歡她呆在身邊了，我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對誰說過喜歡，也說不出口，再說那黃毛小丫頭，我對她有恩，她對我好，是應該的，我一直這樣想，所以，她總黏着我，睡在一張床上，我也由着她了，特別是冬天，兩個人睡，還更暖和。

偶爾深夜我突然醒來，會發現身旁的人抱着我，那個時候我也只是覺得，我和童睿，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只是我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這感情跳到了另外一層，那晚童睿喝了很多酒，那個吻，太猝不及防了，女人和女人怎麽能接吻呢？怎麽可以？我都懵了，完完全全，天旋地轉的，不知所謂的，我被吓到了，吓到了童睿的行為，更吓到了自己的回應，那令人羞恥的回應，那之後，我和童睿的相處就總是很別扭，我想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或者童睿那天晚上喝多了，其實發生了什麽，她自己再也記不得了，可是我太天真了，她沒有忘記。

後來我想了想，她一個大姑娘老呆在我店裏也不是事兒，我想她還是不應該丢掉學業的吧，畢竟大好青春，未來還有那麽大的可能，可誰能想到為了念書的事兒，她竟然離家出走，讓她走她就走嗎？說了那麽多次，也沒見她那樣，還真能拖着包就跑了，說實話，我是不想去找的，走了就走了吧，原本，我和她，就是沒有什麽瓜葛的兩個人，可是越到後來，都沒有童睿的影子，我越想，心裏越慌，越害怕，又怕她坐車走了，回到她的老家，雖然這種幾率其實很小，然後又害怕她遇到什麽壞人，天寒地凍的天，縣城的治安也不太好，從來都沒有那樣擔心過誰，找到她的那會兒，心裏說不出來的滋味，黑暗裏，顯得她的身影那麽小，那麽蕭索地坐在湖邊，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惡人，有些情愫無聲無息地滋長，尋不到根，我也不想去尋根，有些東西變了，但我不想讓它變，我和童睿，充其量，做姐妹，姐妹這個詞我也是拒絕的，畢竟，我自己的兄弟姐妹不少了，可也沒什麽用，像沒有一樣。

我還是希望童睿能念書，畢竟她聰明，以前學業也好，還有很多的希望和可能，她也懂事，考上了大學，本來想讓她填北上廣的學校的，去大地方，見見世面，不要老窩在這小城裏。她填的省城的學校，我當然知道原因，她不願離我太遠，可是，童睿啊童睿，你還是太小了，這樣不為世人接受，違背倫理綱常的感情，你收不住，你也受不起。

年少的你，看起來勇猛無懼，可也真實地領悟到了人言可畏的力量。縣城有多小呢，小到你去醫院的事情，也被嘴碎的人到處亂傳，傳得那叫一個難聽，我還叫了人，去收拾那些嘴碎的人，才稍微消停一點，可泱泱之口，終究只有不在意才好，可你是在意的啊，要不然，你的同學說你和我，你也不會漲得滿臉通紅，龇牙咧嘴。

小童睿啊，我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了，人言可畏這件事對我來說，沖擊力已經不那麽強了，可你不一樣，小縣城，容不下你對我的感情，而我對你.......

所以，你考上大學，我還是很開心的，省城，至少要大很多，也更容得下你，大學又是談戀愛的地方，離得遠了，你和我的感情也就淡了，你交上學校裏的男朋友，生活看上去，有希望，也有朝氣得多，只是你走的那天，三步一回頭的蠢樣子特別孩子氣，也特別讓我心酸，其實，我也知道，你這一走，你我之間的這點情誼也就沒了，可這不是我所期望的嗎？

你跑回來，撲進我懷裏說不要去的時候，我差點就心軟了，其實我心裏已經說好的，不念了，不走就不走吧，兩個人，守着一個小店，不會什麽大富大貴，但也至少愁不了什麽吃穿，可我還是拽着你的手，讓你上了車。

你走了以後，農歷九月十九的時候，我去了觀音廟許願，希望你有一個好的前程，找到一個好的老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後來有一天晚上，我收拾店裏的東西，在抽屜裏，有一個泛黃的本子，像是你的草稿本，我随意地翻了翻，想必是你念書複習那會兒累了随寫随畫的，亂七八糟的，好多字寫了，又塗掉了，也不知道你寫了什麽，只有最後一頁，像是摘抄的什麽，我仔細看，上面寫着，我愛她是違背常理、是妨礙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破滅希望、是斷送幸福、是注定要嘗盡一切的沮喪和失望的。”——狄更斯《孤星血淚》

起風了，十月的風，吹在泛黃的紙上，徒留下悵然和遲桂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