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畫中人...
第十一章 畫中人 ...
不知不覺中,幾個月就過去了。有這樣一位母親在身邊,你很難注意到時間什麽的。
藍凝碧每天早上一定會叫吳雙起床,哪怕吳雙賴床,撒嬌,這時藍凝碧就會褪下那個知書達理的外衣,就像天下所有普通平凡的母親一樣,揪着吳雙的耳朵把他拽起來。每到這個時候,吳雙總是感到滿滿的愛意,因為藍凝碧真的是對他好。
可是他還是想念他的外婆,那個總是佝偻着身子在大街小巷拾瓶子,那個會在他委屈的時候背着他哄他的老人,在面對自己親孫子的屍體時,又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維塔萊說的很對,從小到大他的運氣總是不好,可是唯一一點例外就是他的外婆。
吳雙考慮很久也沒有想出什麽好的辦法。這裏是法國近郊,距離中國還有很遠的路程,即使他跑出山茶莊園,也會面臨巨大的困難。沒有錢,沒有簽證,沒有任何意義上的朋友,偌大個國家中,他仿佛是異類一樣,孤獨的讓人難以忍受。
這樣的焦躁被藍凝碧察覺到了。
“很快你就要去英國皇家學院了,我已經在英國買了一所別墅,過兩天就搬過去吧。”飯後,按照慣例,吳雙都要和藍凝碧在花園中散步,走着走着,藍凝碧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啊?為什麽不回中國去讀書?”吳雙的打算是,如果回到中國讀書的話,那麽就能找機會回家看看了。
“現在還不行,你必須把中學結束了。”
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是吳雙打心底不想和藍凝碧争辯,他只是有些沮喪的盯着花園中那些奇花異草。
“那件事不用擔心,萬事都有媽媽給你扛着。”藍凝碧輕描淡寫的說。
那件事?吳雙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起藍凝碧指的是他這個身體在皇家學院差點丢掉性命這件事。他突然想起,那次在曼陀麗莊園中,他的弟弟也說過類似的話,好像他在學校中不但差點死掉,而且還犯下了一件極其丢人的事。但是具體是什麽事,無論他問誰,誰都不肯說,就連丹澤魯也是苦笑着勸他,把這件事忘了吧!
那麽這件誰也不肯告訴他的事到底是什麽事呢?
一連幾天,吳雙都在考慮這件事,但是有沒有任何頭緒。他對這個身體的前主人一點也不了解,很難以想象這人到底是幹了什麽無厘頭的事,能讓大家諱莫如深。
山茶山莊已經開始整理搬遷,吳雙閑着沒事就四處亂逛,走着走着來到了一間從未見過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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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的東西雜亂無章的擺放着,其中一個陶瓷的大缸中擺放着許多畫軸。不知道是誰粗心大意,有一個畫軸的紅線沒有系緊,畫軸散開了,露出了一角。從露出的部分,依稀可以看見一個長發的古裝女人。
出于好奇,吳雙走過去拿出了那卷畫軸。畫上畫了一男一女,穿着打扮皆是古代的服飾。女子正在手把手的教少年彈琴。
随後吳雙又拿起幾卷畫軸打開,發現畫上的主人公都是這名女子和這個少年。只不過他們的服飾發型風格幾乎都不一樣,有的看上去竟然像先秦時期的那種寬袖長袍,有的又像三國長袍。
難道古代也有偶像?或是畫這些畫的人有服裝癖……等等!吳雙低下頭仔細看,那個女子頭上總是插着一支鳳凰形狀的簪子,和藍凝碧頭上那一只很是相像。而且如果細心地對比的話,畫中的女子的容貌也和藍凝碧的長相很接近。但是因為中國古代的畫幾乎采用的都是寫意的手法,除了畫家自己,估計沒人知道他們畫的是誰。所以吳雙也不确定這話中的女子與藍凝碧有什麽關系,或許是藍家的先輩也說不準。
至于畫中的少年,吳雙猜測可能是這名女子的弟弟或是兒子什麽的。不過到後面幾張畫,畫中只剩下女子在一棵白色茶花旁邊獨自垂淚,完全沒了少年的蹤影。
看來是發生了什麽傷心事吧!
吳雙把拆開的畫軸裹好,放回到陶瓷大缸裏。一擡頭,便看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裏,還擺放着一卷非常古老破舊的畫軸。
什麽?怎麽這麽破舊?吳雙一邊撿起來,一邊嘀咕。畫軸破破爛爛,畫紙泛黃掉色,簡直就像是被人丢棄的垃圾一樣。
吳雙緩緩展開畫卷。畫卷上畫的竟然是一場古代宮廷的宴會。畫的上方,也就是王座上坐的是一位年輕英俊的帝王,在他身旁坐着美貌無雙的妃子,底下群臣交頭接耳,目光望着中央的琴師。由于琴師是背對着畫下來的,所以吳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名少年。
這是什麽情況?吳雙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這張畫中的氣氛不太對。那個皇帝怎麽一臉又驚又喜的看着琴師,難道是他的琴技驚着這位仁兄啦?但是那眼神怎麽看都不對勁。作為一個男人,只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才會流露出那種既霸道又迷戀的眼神來,怎麽可能光聽個琴都聽出這麽犀利的眼神來!
不過,說不定人家就是一個樂癡呢?要知道中國歷史上有着古怪癖好的皇帝多着呢,不缺這一個。
遺憾的是,看不見這位少年的面容。
吳雙剛想收起畫軸,詭異的事在一瞬間發生了。那名原本背對着吳雙的少年,突然轉過頭。而吳雙最後的意識則停留在了少年那一對瞳孔中。
——悲傷的、流着淚水的眼眸。
怎麽回事?吳雙呆呆的看着眼前歌舞升平的宴會,扭動着嬌軀的舞娘,興致盎然的百官,以及心不在焉的帝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夢?可是為什麽場景都那麽真實,連那些官員的話他都聽得清楚?連帝王不耐煩的表情也能看得清?難道說有人潛入了他的夢境?
吳雙猛的一驚。說不準呀,也許從他在曼陀麗莊園醒來那一刻起就進入了另一個夢境,只不過他不知道而已。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比爾X茨的兒子,也沒有龐大的帝國繼承,有誰會那麽無聊來盜自己的夢呢?”
見到吳雙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整個宴會中居然沒有人感到奇怪,這更讓吳雙确定這一定是夢。只是為什麽會做這個夢呢?只是看了一眼的畫就能讓自己做那麽逼真的夢,怎麽都說不通。
這時候那群跳舞的舞姬紛紛退了下去,百官立刻停止了交談,眼神不停地往外掃,似乎在期待什麽。
這時候一個懷抱古筝的人,走了進來。衆人倒吸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古裝和長發的原因,吳雙覺得這個男子真的很好看。白淨的臉,粉色的唇,以及長長的睫毛,在燈光的作用下,美麗不可方物。
我說,男人長成這樣已經是一種罪了吧?吳雙在心裏吐槽,難怪那皇帝用這樣的眼神看你,要不是大爺見過的美人多了,所不定也會盯着流口水。
因為一開始就在畫中看過這個少年的長相,頂多算得上清秀可人,但是在化妝師的魔法下,不但年齡看上去成熟了許多,整個人也漂亮的不止一個級別。
少年開始彈奏,姿勢什麽的都無可挑剔,吳雙自己聽不見,但是看到衆人那如此如醉的神色,應該很好聽吧。
一曲畢,王座上的皇帝噌的站起來,也不顧一旁嬌弱的妃子,滿眼的不可置信。
“是你?你居然來了?朕還以為你只不過是南柯一夢,是天上的神仙……”
“是的,我來了。”少年滿懷羞澀的笑了,“自從翠湖一別,我一直很想你,無論如何都停止不下來,所以我就來了。”
百官一片嘩然,在那個封建禮教盛行的年代,這樣的話從女子口中說出都是驚天動地的不得了,更別提從男子口中說出。
皇帝的眼神閃了閃,臉上的神色卻是一分未變。少年看沒看見吳雙不知道,但是吳雙清楚地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表情。
沒有愛,沒有情,只有三分迷戀和七分怒氣。迷的是少年容姿的絕美和琴技的高超,怒的是少年的不識好歹,竟然不分場合的說出如此不知羞恥的話來。
吳雙嘆了一口氣。古代信息不發達,無論男男女女,其實都很沒有見識,也不興談什麽戀愛。這名少年明顯涉世未深,遇到皇帝這樣的古代把妹高手,随便使點伎倆,就把人家一個好好的健康小夥子弄成了個同性戀。
“你看到了吧?”
“恩。”吳雙随口答道,後來猛然想起這裏應該沒人看得見他才對,怎麽可能有人和他說話呢?
背後站着的人就是那名畫中少年,只不過看上去年齡大了一些,神色憔悴。
“你怎麽……”吳雙看看彈琴的少年,此時他還在滿心歡喜的看着皇帝,與這名悲傷委頓的少一比,如同兩個人一樣。
“這是我的記憶,我當然能和你說話。”少年看着王座上的人,神色是說不出的悲傷。“看,那個時候我明明察覺到了,桓卿根本不愛我,我卻不顧阿媽的勸阻,一人來到中原,一個人來到皇宮,一個人來到他的世界。”
随着少年的自言自語,場景開始變換,有的是桃樹下兩人的嬉戲,有的是荷花池邊的琴蕭合奏,還有的是芙蓉帳下的溫存愛撫……所有的記憶,都是那麽讓人心動。
“後來有一天,他終于不再來栖鳳閣。因為,別國送來了一個比我漂亮,比我年輕的少年……帝王的愛,終歸如此淡薄。”
【為什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桓卿?】禦花園中,少年不顧場合的沖着帝王嚷嚷,【我什麽地方比不上他,你要想聽琵琶的話,我可以學呀!】
【放肆,竟然敢直呼聖上名諱,】帝王懷中妖嬈的少年得意的望着少年,【來人掌嘴!】
幾個侍從如狼似虎的撲過去按倒少年,啪啪幾下就是十幾個巴掌打在少年的臉上,很快少年的臉就像饅頭一樣腫了起來。
【朕念你是山野少年,無知粗鄙,不追究你的不敬之罪,沒想到你得寸進尺,竟然如此失禮,這二十巴掌,是朕代你的父母好好管教你。】
【陛下,奴家聽說,這藍美人是滇南苗族出生,擅長蠱術,其中最厲害的要數‘情蠱’。聽說中了這蠱術的人,就會對施術者百依百順,奴家想,當初陛下如此迷戀藍美人,是不是中了這厮的蠱術呀!】
帝王一聽,立刻勃然大怒。【這是真的嗎?當初朕遇到你的時候你說你是一所富貴人家的孩子,朕信了;你說你愛朕,朕也信了。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心毒,用這種下三濫的東西迷惑朕——來人!撤銷藍柏然的封號,打入冷宮!】
從頭到尾,帝王沒有聽藍柏然的一句争辯,只是高高在上的俯視着趴在地上的少年,用着冰冷的口吻,狠狠地摔碎了那一顆單純愛着他的心。
“這是什麽人呀?”吳雙看到這裏氣憤異常,“明明是自己花心,還要找多少借口,怎麽就只聽那個混蛋在那裏胡說八道呢?”
“你不明白,”青年苦笑着說,“如果一個人不再愛另一個人了,那麽昔日所有的好都變成了壞,昔日所有的壞都變成了罪。這就是帝王的愛。可悲的是,我依然執迷不悟,希望能挽回這段無望的愛情,連累了前來救我的大雪小雪……我對不起阿媽,讓她為我哭泣……”
吳雙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畢竟這樣的愛情有違常倫,但是又真實存在。
“你想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
吳雙立刻搖搖頭,感覺上在這裏和一個人讨論自己怎麽死的有些詭異。
“我是被他殺死的,他親自下的手。長劍穿透我的心髒時,鮮血噴濺了出來……原來這就是愛一個人的下場嗎?你還愛着他嗎?”
愛着他?這人怎麽說話颠三倒四的,不是他愛着那個皇帝嘛,怎麽問其吳雙的感受來了?別是因為感情受傷精神出了問題了吧?
“你在死前,曾說過‘但願下一輩子,不再相遇’,那麽你還愛着他嗎?”青年的形象開始模糊,但是聲音卻出奇的大。
“不愛了,不愛了,”吳雙趕快搖搖手,面對神經有問題的人,最好順着他的意思,要不然吃虧的就是他了。“我都不認識他,怎麽可能會愛上他?”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青年逐漸幻化成一個小孩子的形象,小孩的神情上流露出的居然是對吳雙的憐愛,“那麽我想你不必知道以後發生的事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吳雙緊張的問。
“我是這幅畫所凝聚成的精魂。”慢慢的,小孩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渙散,“我承載着這段記憶已經很久了,現在終于……”
吳雙猛的醒過來,發現他還是站在剛才那件屋子中,手中的畫早已化作灰塵,從指縫間飄落。
“雙兒……雙兒……”門外傳來藍凝碧的呼喚聲,吳雙應了一聲,随後藍凝碧推開了門。
“雙兒,你馬上啓程去英國。”藍凝碧的臉上有些焦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由寒露霜降、清明谷雨四人陪着你先去,媽媽随後就到。”
“嗯,好的,媽媽,”吳雙想了想,覺得剛才那個夢有些詭異,便問道:“我們家族曾有過一個叫藍柏然的人嗎?”
藍凝碧猛的停住了腳步。
吳雙走了兩三步後,發現藍凝碧沒有回答,覺得奇怪,就回過頭。
“你聽誰說的?”藍凝碧輕輕地問。
“嗯……有點不可思議,剛才我看到一些古代的畫,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然後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夢裏有些亂七八糟的場景,還有一個叫藍柏然的少年。我想,我也姓藍,是不是這個藍柏然是我們家的祖先什麽的?”
“他是我的兒子……”
什麽?怎麽可能?那個少年看上去怎麽都是個古代人,藍凝碧怎麽可能會有個古人做兒子呢?
吳雙還想問點什麽,這時候從房子的正門傳來一陣巨響,好像有什麽人扔了一個手榴彈一樣。
“夫人,”身後的一名個子高挑的女子沉聲道,“那個女人來了。”
“寒露,你們帶着雙兒先走。”
“什麽人呀?”吳雙左右看看,“恐怖分子嗎?我去看看!”
“不行!”藍凝碧斷然否決,“你立刻和寒露霜降她們一起走。”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