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管二皇子一案如何,秋闱還是如期結束,還沒放榜先到了中秋佳節。
雖然因為二皇子慘死,京中許多大型慶典取消了,但也不妨平民百姓家過日子,家家戶戶便在等榜的忐忑和命案的壓抑中,和家人低調過節。
于舒卻并沒有待在徐府。
因為原身在家裏便是被排擠的可憐人,加上最近詹氏格外不待見,便在中秋這一天,道讓她去京郊的佛寶寺上香,為薨逝的二皇子和家中老夫人祈福。
言下之意大有不要影響她們一家團圓的意思。
詹氏原本只是言語擠兌一番,沒想着她真去,畢竟那佛寶寺一天來回不了,要真去了就要在山上過一晚,老爺肯定是不同意的。
徐榮心聞言也不出意外地斥責了她:“現在是什麽時候,外邊風聲鶴唳的,她一個女子出去多危險?再說了什麽時候上香不行,非要在一家人團圓的日子!”
沒想到于舒平靜地開口:“夫人說得是,女兒去為全家祈福吧。”
她也不想跟他們待在一起,就讓他們一家子整整齊齊的吧。
當然了,既然是為家裏祈福,于舒不忘讓詹氏把香油錢出了。
詹氏這次倒也不扭捏了,拿了二十兩銀子給她,心道她最好遇上流氓殺人犯,死在外邊才好。
于是,在詹氏母女贊同、徐榮心勉強同意、老夫人閉眼不理中,于舒在中秋這天一早就乘坐馬車離家,去詹氏口中所說的佛寶寺上香祈福去。當然,身邊少不了去哪兒都得跟着的丫鬟。
“大家都說城裏城外的有殺人犯,可危險了,咱們還要在山上過夜……”青桃上了馬車就一直皺着眉,擔憂不已。
于舒阖着眼,随口道:“不是還有你保護我嗎?”
青桃一噎,沒想到小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道要是真遇上殺人犯我也擋不住啊,她只好轉口道:“小姐要上香什麽去時候不行,今兒個好好的團圓節日,小姐何苦跟夫人置氣,在這個節骨眼去上香呢!”
于舒當然不是那麽想上香,她只是覺得與其悶在家裏跟一群不待見她的人過中秋,還不如出門去透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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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為了讓這個憤憤不平的丫頭閉嘴,她随口找了個說法:“去求姻緣。中秋佳節去,佛祖總能體會到我的誠心罷?”
一聽這話,青桃還真的閉嘴了,眼睛放出期待的光芒來。
于舒也終于能閉目養神了。
不過馬車駛過街市的時候,聽着街上熱鬧她又睜開了眼,看見街上賣月餅的攤販不少,便讓青桃去買了些回來,又買了幾個鴨梨、幾串葡萄,晚上可以在廟裏吃,也算過節了。
車上颠簸,頗是無聊,安靜了沒多久的青桃又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她們要去的佛寶寺。
“小姐不知道,這廟還沒建幾年呢。原本是白雲寺,小時候小姐還去過的,後來發生了那等事……過了一兩年,有人說血洗佛門,兇魂環繞,太兇煞了,還是要在上面建個寺廟壓一壓。當今皇上便下令,請了能工巧匠來興建,又請了得道高僧回來住持,據說寺廟頂上還有從別處請來的佛寶舍利子鎮壓兇氣,佛光普照,逢兇化吉,佛寶寺的名頭也由此而來。”
于舒聽她說完,才睜開眼,問了一句:“你說那個佛寶寺,以前叫白雲寺?”
“是呢。”
“那它坐落在白雲山上?”
“對呀。”
于舒又閉上了眼睛,心道呵呵,真巧,自己又要故地重游了,剛好可以祭奠一下上輩子的自己。
一路馬不停蹄,終于到了山腳下,掀開車簾擡頭一瞧,便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石階,馬車是上不去的了。
因為佛寶寺香火鼎盛,人來車往,商人小販也知道抓住賺錢機會,在山腳擺攤賣吃的穿的,還有住宿的。這也說明大多數人健忘,随着時間過去,原本那些家仇國恨、鮮血白骨,通通抛在腦後了。
于舒下車來,讓車夫在山腳下看馬車,還給了些錢他過夜過節。
車夫連忙道謝,感嘆大小姐心善,雖然被繼母搓磨,也一直善待他們下人。
青桃背着兩個包袱,主仆二人便拾級而上。
這個日子沒有多少人來上香的,少數來了也已經在下山了,看見個仙女似的小姐與他們相反,都有些驚訝。
于舒目不斜視,走了大半臺階也臉不紅心不跳,回頭看見小丫頭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便默不作聲地拿過裝了月餅果子的那個包袱,為她減負。
青桃還是覺得這樣不好,大喘氣地道:“小、小姐,怎、怎麽能讓您拿包袱呢,您只要、只要……”只要走慢點就好了啊!
小姐走太快了她跟得好辛苦!(╥ω╥`)
不過不等她說完,小姐已經拿着轉身繼續走了,青桃感覺背上一松,又為自己身體不夠強壯而懊惱,漲紅了臉只得閉嘴跟上。
又走了半刻鐘,終于恢宏莊嚴的佛寶寺出現在了眼前,頂上被太陽光照射得閃閃發光,好似真有什麽佛寶一般。
青桃松了一口氣,擦擦額頭汗道:“小姐,咱們先去上香還是先去安頓?”
于舒道:“安頓吧。”她又不是真的來上香的。
青桃只當小姐體貼她累了,不忍她繼續受累,感動不已,連忙奪過小姐手中的包裹,帶頭去尋了廟裏住持,捐了十兩香油錢,說明了來不及返家要在寺裏過夜的請求。
住持雖有些驚訝這個時節還有人專門跑來住寺廟的,不過送上來的香油錢也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便點頭讓小沙彌帶她們去專給客人休息的房屋。
寺中屋舍布置簡陋,十分樸素,但也十分幹淨,于舒看了覺得滿意。看青桃一頭的汗,就讓她不急着忙活先坐一下。
青桃感動地坐了會兒,才出去打了水,将桌椅簡單擦洗,又洗了果子,才把月餅果子裝盤給小姐吃。
于舒洗了手,就拿了一串葡萄吃,正想叫她一起吃,她又忙活去了,只好無奈地随她去。
青桃把帶來的床單鋪上,被套套上,整理好了床鋪,又把帶來的披風拿出來,以防晚上冷了小姐要穿。
看她忙得團團轉,于舒心下又覺得,這個丫鬟雖然有點啰嗦,但是手腳勤快,吃苦耐勞,暫時還是留着吧。
這邊安頓好,香桃也緩過來了,眼看時候不早,小姐還在悠哉悠哉的,好似忘記了要燒香祈求姻緣一般,便急得催促道:“小姐,再不去上香,天都要黑了!”
于舒看她這麽閑不住,就從善如流地站起來,拍拍衣裙,道:“那就去吧。”
此時廟裏冷冷清清,除了和尚估計就是她倆了。
到了前殿果然沒有一個香客了。
于舒雖然不信佛,但是想想自己又是穿越又是重生的,事情詭異也非科學理論能解釋,跪在佛祖面前便多了幾分虔誠,心中默默祈禱佛祖保佑她一生順遂,富貴平安。
上了香又裝模作樣地去求了一支姻緣簽。
解簽的師傅裝神弄鬼:“雖是上簽,不過路途坎坷,需得經歷幾番磨難,才能苦盡甘來,美滿和樂,龍鳳呈祥。”
于舒聽了不置可否。
卻把青桃聽得又是納悶又是生氣,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我們小姐人美心善,怎麽會有磨難呢?再說了又不是問前途的,哪裏來的旅途坎坷,簡直胡說八道……”
那解簽師傅聽到了也不生氣,微微一笑,“天機不可洩露,日後便會靈驗。”
香也燒了,簽也求了,主仆二人就往後邊走去。
走到拐角的時候,大門突然傳來了一陣動靜,于舒回頭一看,看見的竟然是熟面孔。
心裏不知道第幾次感嘆世界真小,她收回視線,腳步不停地走過了拐角。
青桃也回頭看了眼,奇怪道:“都這個點了才來……怎麽還有人跟咱們一樣,中秋節在寺廟裏過的嗎?”
秋天,又是山中,天黑得快,沒多久就夜幕四合,一輪明月挂上天空。
寺裏提供齋飯,也有素餡月餅,青桃累了一天,吃過洗漱完很快在榻上睡着了,于舒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此時還早,睡不着。
她想了想,端了一盤月餅果子出門,去敲響了隔壁院子的門。
可能是香油錢給的多少區別,自己住的只是一間房,人家住的是一個院子。剛好這個院子離得近,于舒下午的時候就聽見動靜了。
燕染正站在院中遙望天邊明月,陷入沉思,突然一陣突兀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不用他多說,藏在暗處的人身形一動,已經跪在他面前低聲禀報:“是留在廟裏過夜的徐家大小姐。”
燕染聞言眼眸微動,有幾分意外。
此時楊峰下山去買月餅了,雖然藏在暗處的還有人,只是明面上只有兩人住進來,其他人是不好出面的。
跪着的人正要說什麽,燕染已經揮退他,而後整了整袖子,懷着一種莫名期待的心情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在博雅書肆見過一面的女子,她亭亭立在門前,皎潔的月光披在她身上,纖姿楚楚,弱不勝衣,仿佛從月宮下凡的仙子。
雖然早已知道此人乃是絕色之姝,但這一刻他還是被驚豔了,一時竟然失神。
只怪月光太美。
“無意中得知公子也在寺裏,感念公子書肆贈銀買書,值此中秋良宵,給公子送來月餅,聊表謝意。”
于舒雖然話說了那麽多,表情卻還是淡淡的,在夜裏聽來,透着幾分冷月似的清冷。
面前的人也終于被這冷淡的聲音拉回了神志。
他暗惱自己的失态,垂着眼睛默默從她手上接過盤子。以為她黑夜上門就是為了這個。
于舒卻還不走,又道,“夜裏輾轉難眠,也沒有其他人,不知道可否跟公子說說話兒?”
少年眼皮一跳,擡眼看她,幾乎要為她大膽的話語驚得後退。
試想,一個女子夜裏敲響男子的門,說她輾轉難眠,想要跟男子聊天,孤男寡女,花前月下,這……這是不是有什麽茍且??
不要說他,隐藏在屋頂暗處的人也被驚得差點踩碎了瓦片。
不由得默默心道,這麽美的女子,這麽大膽奔放的話,這誰頂得住啊,他們是不是該躲遠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