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沉星右手正搭在沈律肩上,微仰着下巴,被攙着的姿勢愣是擺出了太皇太後起駕的感覺。
沈律誰?
打趙沉星知道沈律這名兒,這兩字幾乎就和年級第一捆綁了。
現在,得攙扶他!
趙沉星被扶地有些飄飄然,很是有恃無恐地回他:“你扶你的,問那麽多幹嘛?”
“……”
沈律肩松松一提,手一松,高度優勢瞬間體現出來,趙沉星搭他肩的這個動作變得無比吃力。
“啊啊啊,好了,因為我跟霖子他們說我傷沒事,要是他們看到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得了?我要不要當老大了?還要不要公信力了?”
趙沉星叽裏呱啦一堆,沈律勉強信了他的話,面無表情地評價:“幼稚。”
趙沉星瞪大眼,胳膊肘曲着,食指指着他,“你說誰?”
沈律啪嗒将他手指打下來,将他整個人往前一推,“醫務室就在前面,我先走了。”
趙沉星被推了一把,再轉頭,果然見沈律拍拍手往回走。
“艹!什麽态度!”
趙沉星扶着老腰龇了龇牙,到底不可能拉下臉讓沈律繼續送他,自己深吸一口氣蓄力,直沖醫務室了。
在醫務室塗好藥,趙沉星也沒直接回家,放學那會才回教室把新發下來的作業塞進書包,一出校門就找了家有軟座的奶茶店坐着不動了。
他電話叫了小姨關蓉過來,正好可以趁着他現在空,去學校對面看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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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起他那令人喜出望外的成績,趙沉星情不自禁咧着嘴,抱着奶茶咬住吸管,掏出手機打了兩局游戲,心裏盤算着一會兒去買點兒指導性書籍。
他在心裏排除掉又厚字又小的五三,琢磨着要不要再買兩沓模拟卷。
趙沉星平常混是混了點,但不代表他半點兒不懂怎麽學習。
題海戰術可能效率不高,但絕對有效。
他筆記本都沒幾個,訂正用的紅筆更是從來沒有,都得買上。
趙沉星皺皺眉,打完一局,飛快劃出備忘錄,一個個記上。
還有訂正用的錯題本,最好再買個小型打印機打印資料用……
趙沉星摁了保存,又在手機上轉移陣地,跑去某乎,搜了一堆幹貨,接下來要準備什麽做什麽,心裏先有了個數。
關蓉在奶茶店找到趙沉星的時候,趙沉星剛從某魚裏頭下單了一堆985學霸筆記。
“嘟嘟?”
趙沉星下意識一擡頭,又迅速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沒熟人,才走過去拉着關蓉坐下來。
“小姨,這小名我八百年不用了,能不能別叫了啊。”
關蓉笑容溫婉,眼角有明顯的細紋,衣着樸素。
她輕輕別了下鬓角的碎發,“好好好,不叫了不叫了,嘟嘟長大了……”
和趙沉星親娘關妍偏豔麗的長相不同,關蓉有種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感,圓臉,小巧。
但不管長相如何,姐妹二人都是一樣的體弱多病,還遇人不淑。
關蓉嫁的人叫杜貴昌,沒有本事不說,酗酒賭博家暴倒是一把手。
婚姻起初幾年倒也過得去,但因為關蓉一直生不出孩子,婆家怨言不斷,杜貴昌就開始暴力相向。
後來稍有不如意,就拿關蓉當撒氣包。
也就趙沉星被趙家認回去之後,杜貴昌覺得能通過關蓉搭上趙家,才稍稍收斂。
不過這兩年漸漸的,又開始故态複萌。
如果不是杜貴昌強烈反對,原本關妍去世那年,關蓉是想把趙沉星帶回去撫養長大的。
趙沉星眼尖,瞥見她手腕上的兩處淤紫,沒好氣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跟那混蛋離婚?”
關蓉人小巧,聲音也細細柔柔的,只是神情郁結,“那是你姨夫,不能這麽叫……原本就是我身體問題,生不出孩子,也不能……”
趙沉星擺手打斷她,“行了吧,他們一家就拿這點磋磨你,你還當是自己的錯,現在不生孩子的家庭多了去了。”
趙沉星喝了口奶茶,整理一下腦子裏的打算,直接道:“我也不瞞你了,我讓你給我找房子租,不是我一個人住,是讓小姨你跟我一起住。你跟那個混蛋離了,我現在能養得起你。”
趙沉星啥都不怕,就怕他小姨唯唯諾諾任打任罵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出來的後遺症。
再說,他是趙家親兒子,花點錢養自己小姨怎麽了?
難不成要他眼看着自己小姨在杜家氣死病死?
關蓉還想反駁,趙沉星将她堵回去,“行了行了,你家那茬事我也清楚,我幫你跟杜貴昌說。”
趙沉星捏了捏奶茶杯子,拎着書包起身,“我可是好不容易考試進步,才能讓趙充答應給我租房子的,咱們租個大的,以後就咱們倆住。我現在餓了,走,先吃飯去。”
趙沉星也知道要開導好關蓉這思想,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好在關蓉一向慣着他,慢慢勸總能勸動。
他以前其實有勸過關蓉,但勸過兩次發現沒用之後,就懶得管了。
現在他只想關蓉遠離渣男,長命百歲。
關蓉果然順着他,跟在他身後,替他理了理後邊衣角,低着頭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忍着哭音邊走邊道:“中午想吃什麽?吃完直接去對面興合小區看房?我昨天來看了幾家,沒定下來,打算再看看,你想住幾樓的?”
趙沉星稍微護着點書包不蹭到背上,随意道:“随便,房子我看不好,你覺得行就行。”
……
趙沉星這傷不算重,過了兩三天就基本不疼了,在家歇一個周末青紫也消得差不多。
這一整個周末,趙沉星也沒閑着,除了寫作業就是看房子搬家。
關蓉雖然性子軟,但辦事速度很快,她瞧中一個靠東的兩室兩衛一廳,還帶一個大陽臺,地方在小區中間,不靠馬路。屋主要出國進修才急着租出去。
好在趙充也說話算話,和唐志軍确認一遍趙沉星的成績之後,訓導兩句,也就包下了他的租房等一系列費用。
趙沉星一邊明面上說這樣幫他省接送油錢,一邊把能敲詐的敲詐完,例如家具廚具等。
趙充嫌他煩,丢了張卡讓他自己辦,美其名曰歷練歷練。
關蓉因為身體原因,工作一直不穩定,眼下沒事,就幫他包下了購置私人家具和簡單裝修的問題。
趙沉星扯謊說了兩句自己腸胃不好,想讓小姨天天做飯給他吃,關蓉被哄軟了态度,已經開始糾結要不要搬過來。
眼下,學校操場。
一列列學生排的整整齊齊。
趙沉星在升完國旗、聽完老師和學生代表——沈律說完兩句話後,忍不住無聊正準備溜,就被一個巡查校服的老師逮住了問話。
“你這校服怎麽回事?花花綠綠的,拿回去洗幹淨。”
老師是個青年女老師,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扯着他的校服外套。
趙沉星依舊歪站着,瞧着就不是好學生樣,偏偏臉長得俊朗昳麗皮膚白,讓人難免偏心,訓斥也不會有多重。
趙沉星每回周一都翹升旗,學生會記名的都自動将他剔除八班了,這個女老師大概也是第一次見他,不然早抓他不穿校服的事了。
“老師。”趙沉星背着手,扯着笑,“我這是班裏同學用馬克筆畫的,洗不掉,兩套校服都這樣,我也沒辦法。”
前後站着的學生小聲哄笑。
女老師瞪了他們一眼,“啧”了一聲,又實在對這校服看不過眼,“回去拿八四漂白試試,實在不行跟你班主任說。每學期學校都會重訂一批校服,你留個名字和號,到時候重買。”
趙沉星點頭,“行。正好這一身勳章我也穿膩了。”
周圍笑得更大聲。
這回不等女老師瞪他們,趙沉星只是回了個頭,他們就立刻噤了聲。
女老師倒有些意外,上下端量了趙沉星一會,才背着手走開。
周圍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今天是什麽日子趙沉星居然來升旗?千年一見千年一見。”
“別說,其實趙沉星那臉那勁确實挺帥的……”
“我覺得沈律更帥,沈仙子最帥!”
“哈哈,沈律不讓人叫他仙子,一聽見就冷臉,你快閉嘴吧!”
趙沉星聽了半耳朵,等要解散的時候自己先從後面溜了,跑到空地摸出手機打電話。
這是他今早才好不容易搞來的號碼,對方為了躲債換了兩次手機號,他之前想聯系都聯系不上。
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哪個?”
是抽煙抽出來的啞嗓。
趙沉星哼了一聲,左手插兜,“放心,不是來找你要債的。”
杜貴昌很快辨認出來,“趙沉星?你怎麽有我號碼?!”
“你管我怎麽有的。”趙沉星廢話少說,直入主題,“你現在給我聽好了,立刻馬上跟我小姨離婚。”
杜貴昌愣了兩秒,笑了,笑聲癫狂,“你才屁點大?倒管你小姨的事了?別以為你靠着趙家就能……”
“我靠着趙家就能請律師起訴你家暴,然後法院判離婚,你看怎麽樣?”趙沉星搶過他的話,譏諷道。
杜貴昌像是被激到了什麽什麽痛處,聲音突然拔高,“你個小兔崽子你懂什麽?關蓉她一個女人,生不出孩子就是不賢惠!不賢惠就該被收拾!”
“……再說,你是不是還忘了我的恩情了?當初要不是我攔着關蓉那傻女人收養你,你能有現在在趙家的好日子過??趙家呢?半點不幫扶我們家,你他媽……”
趙沉星吐出一口氣,關了電話錄音,保存備份。
“行了,話留着進棺材說吧啊。”
說完,他果斷挂了電話,将杜貴昌的號拉黑之後,把電話錄音發給關蓉。
-小姨,我替你問過了,他不同意,你回去估計他又要打你,新家基本都搬好了,你先住過去吧,我中午就去吃飯。
-請律師的事我是認真的,我卡裏還有不少錢,你離開他,會過的更好。
正在興合小區裏讓搬家工人往裏搬櫥櫃的關蓉掃到這兩條消息,點開錄音聽了,又将消息重看一遍,眼淚悄然滑落。
她忍着情緒,給趙沉星發消息。
-好,小姨現在就去給你買菜,等你回來吃。
-杜家的事你先別管好不好?小姨會再跟他們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