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焚香爐
村寨是一個苗寨,獨門獨派多年不用苗語,已忘得一幹二淨。阿靈雖有苗人血統,卻在上海長大,不懂苗語。于是我們面臨了語言不通的問題。
正當我們犯愁時,吊梢眼卻跟一個穿着苗服的阿婆聊上了,兩人發音古怪,好像外星人在說話,我們一群人茫然無措。
吊梢眼跟阿婆鞠躬似乎在道謝,接着回頭看向我們:“咪羅雅契烏鞳朗說,近日寨中要舉行祭神活動,不歡迎外客,我們這樣的穿着太顯眼。她同意讓我們到她家中借苗服給我們換上,你們看呢?”
阿婆的名字發音像一串鳥語,我聽得犯暈,獨門獨派雖忘了苗語,苗族的習俗卻還記得的。
他說,“咪羅”是對女性長者的尊稱,苗族忌直呼其姓,尊稱是必須的。後面“雅契烏鞳朗”是她的名字,苗人名字構成複雜,總之讓我們切記發音,不要叫錯,否則顯得很沒禮貌。
我們一幹人忙點頭。
雖然一切看起來煞有其事,我還是有點懷疑吊梢眼和阿婆是串通的。我把我的懷疑告訴獨門獨派,獨門獨派考慮了一會,說讓我們萬事小心,處處留神即可,暫時只有跟着吊梢眼再看看情況。我也認為目前只有這個辦法可行。
我跑到吊梢眼跟前,拿着花女士的信說:“你幫我問問阿婆,這個地址具體是哪一戶?”
吊梢眼看也沒看地說:“這裏整個村寨就叫象牙湖西河寨一庭,前面有條河叫西河,從對面那座山上的象牙湖流下來,這裏是一庭,對面梯田那裏是二庭和三庭,還有六庭。”
我摸摸鼻子,心想,你對這裏到是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
手上沒有更多的線索能讓我們找到花女士,我們便跟着吊梢眼和阿婆到了阿婆的家裏。
木結構的房子架在梯田上,屋內陳設皆是苗族風情,四處是圖騰裝飾物,顏色豐富得有些炫目。
吊梢眼讓我們留在外間,他自己跟着阿婆鑽進簾子,到裏間去了。我跟沈二私下裏說:“看,正讨論怎麽宰了我們下鍋呢。”
天色已黑,山裏頭陰風瑟瑟,苗寨雖然燈火通明,但是建在梯田間錯落的房子像一頭頭巨大怪物的影子,匍匐在山崖上,各處是忽明忽暗的幽光,氣氛甚是詭谲。
沈二被我一吓,臉色發白,扯着我的衣服說:“小王,這時候你就不能往好處想嘛!”
我冷笑。先往壞處想,才能有驚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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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屋裏頭有香臺,供着一座木像,少數民族都喜歡供些亂七八糟的神,苗族人本來就特別相信鬼神。
半柱香時間,阿婆撩開簾子出來了,吊梢眼卻沒有跟出來。
這個阿婆看起來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手裏捧着一疊衣裳,指指我們,再指指衣服。
她的意思是,讓我們趕緊換上。
再半柱香時間,我們五人各自換好了苗服聚在外間。男人就在外面直接換的,阿靈鑽到一副架子後面換。她出來的時候,一身豔紅的苗服,頭冠和衣服上的珠片叮當作響,步子也仿佛更加輕盈了,雖然沒有上妝,臉上卻被襯得好似妝容嬌俏。
沈二盯着阿靈兩眼發直,已飄飄欲仙:“聽說苗族少女的頭冠寓意着‘風花雪月’,我算是懂了。”
我心說,這跟你理解的是同一個意思嗎?!而且“風花雪月”好像是白族的文化吧!
吊梢眼一直沒有從裏間出來,阿婆坐到桌邊,倒了碗水竟只顧着自己喝,旁若無人,當我們是空氣一樣。
情況變得匪夷所思,沈二和阿缺一人一邊扯着我衣服問下一步怎麽辦,獨門獨派皺起眉頭也不明狀況。
我到阿婆面前,向她比劃,又指了指簾子,阿婆朝我點點頭,之後繼續自顧自喝茶。
她覺得她懂了,我卻被自己的啞語弄糊塗了。
這是什麽戲碼?沒有請我們喝加了迷藥的茶,沒有亮刀子現原形,就把我們一幹人晾在邊上算什麽意思?
我看看簾子裏頭,把心一橫,決定進去看看。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光站在外面等着不是辦法。
我大步到簾子前,朝裏探了探,阿婆沒反應,似乎并不會阻止我進去。我向沈二他們示意,要他們呆着別動,接着我撩起簾子吸了口氣,往裏一鑽。
忽然有人夾住了我,把我往裏猛拖。我心叫,不好,中招了!急忙蹬腿掙紮,那人捂住我的嘴巴不讓我發出聲音,就在此時,我聞到了一股奇香。
香味是從我背後的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我立刻就想起了阿靈的話,吊梢眼果然有問題!
這人速度奇快,且一手夾住我的兩條胳臂,一手抱住我的腰,讓我完全使不上力氣。
我感覺到自己被拖入了另一間房間,我的身後響起“吱呀”一聲,是關門聲!
與此同時,束縛住我的人忽然松手放開了我。
屋裏頭一片黑暗,我大口喘着粗氣,睜大眼睛盯着四周,但實際上我什麽也看不見。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離我遠去。我機警地轉頭看四周。
“嘶——”的一聲,似乎是火柴頭摩擦火柴盒的那種聲音,黑暗的某處亮起了一點橘紅色,微小的火苗悠悠搖曳,一只人手拿着一根火柴點亮了油燈。
光慢慢地擴散到屋子四周,一片溫暖的橘色在屋子牆角上染上濃影。我看見擺着油燈的木架邊站着一個人。
那人背對着我,輪廓十分眼熟。
瘦長的身影,長發披肩,一身藏青苗服。
橘紅的燈火将那張漸漸轉過來的臉不知怎的染成了妖魅的容色,眼梢上挑,裏面透出涼水一般淡淡的目光,黑沉卻通透,濃豔裏照出清淡。
我不由得一驚:“焚香爐?!”
焚香爐波瀾不驚看着我,這熟悉的表情令我一瞬間覺悟到了許多事。
我在古墓裏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昏暗的環境,于是只記得那光影交錯裏鬼魅似的五官,以及那雙淡淡的眼,還有眼睑處很深的黑眼圈。
我從來沒在明亮的地方仔細看過他的長相。
我道:“原來一路跟着我們到這裏的眼鏡兄是你?”
焚香爐眨了下眼睫,點頭。
我再道:“倒鬥界巨頭大會那次,那個占了我邊上位子跟我握手的長頭發男人也是你?”
焚香爐點頭。
前後兩次,外貌上雖有很大變化,但仔細看,還是能發現細節處的相似度。那兩人毫無疑問是他扮的。
我一陣頭暈:“你還扮過誰?”
焚香爐看着我,淡淡道:“還有旅館裏的那個女人。”
我腦中浮現出冰山冷豔的長腿大美人,倒吸一口氣:“為什麽要扮女人?”
“……試一下我的易容術進步了沒有。”焚香爐表情有點認真,又有點像是敷衍,“看來你沒有認出來是我。”語氣裏好像有一點得意。
鬼才認得出是你!
我撫着額頭,只覺渾身疲軟,頓時有點欲哭無淚。
娘的,将來你要是再扮成女人,老子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愛上你怎麽辦!
我嘆了口氣,心情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糾結而惱火:“你用得着扮成各種樣子,跟着我們嗎?”
“前面兩次是巧合。”焚香爐道,“後來我發現你們的目的地也是這裏,我就決定僞裝成大學生跟着你們。”
我苦笑:“你的僞裝很成功,我一開始真的以為你是書呆子,直到你跟我們玩牌時露了一手。”
“嗯,情不自禁的就認真了。”焚香爐點了點頭,又看着我說,“出于某些原因,我不希望你們裏面有人認出我,所以我只好喬裝打扮,希望你理解。”
我不理解,焚香爐希望我理解什麽?
“我們當中,除了我,還有人認識你?”
焚香爐不答。
但我看他的表情,知道我們當中一定還有人認識他,我馬上就想到獨門獨派,他們都是倒鬥的,也許以前合夥一起盜過墓穴。
焚香爐慢慢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跟我來。”
我一愣:“做什麽?”
焚香爐轉過身去,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拉着我朝另一扇門走去:“去見花景蘭,她在這等了十五天,再遲一步,你也許就見不到她了。”
“她出事了?!”我驚愕道。焚香爐悶頭走路,一言不發。
我便反握住他的手,心想,老子這回可抓到你了,在問清楚所有事之前,不會再讓你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