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帛
沈二在提到這八只羊脂玉盒的時候,我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十分微妙。
那是一種對遙不可及的寶物饞涎欲滴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這厮因為受到家庭環境的影響,對古玩雖無愛好卻也略有研究,我當時就在好奇,連他這樣沒心沒肺,毫無追求的人也能在提到一樣東西的時候露出這種耐人尋味的表情,可見那樣東西非比尋常。
我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想來也許就和沈二當時的神情如出一轍。不,應該說我的神情一定比他誇張許多。
因為那樣東西如今就在我眼前。
八只羊脂玉盒擺放在一起,的确令人有種難以形容的賞心悅目之感,不過我是個不識貨的外行人,無論它們多麽精美絕倫,多麽巧奪天工,我對這幾只玉盒本身的興趣遠遠沒有它們背後所隐藏的那個謎團來得大。
現在,我極其渴望知道的是一個答案。
有七只玉盒已經被打開,只剩下尺寸最小的那只還沒有開啓。我深呼吸一口氣,使自己鎮定下來,把最後一只羊脂玉盒打開。
打開後,我哭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麽好。
玉盒中有什麽?
我原以為我能看到王爺當年給沈千九看的東西,我就是為這個目的才想打開這些玉盒的。
但是想必大家看到這裏也已經想到了一點。
在沈二說的故事中,八只羊脂玉盒全部打開後,王爺最後取出了一只紫檀木匣。
而那只紫檀木匣正是西裝男他們手裏的那只,也是把我卷入這次倒鬥件事中的源頭。
所以,我眼前的玉盒中,自然是什麽也沒有。
我惆悵地靠在棺椁一側,呆呆看着這些玉盒,心裏頭一下子空蕩蕩的,胃猶如被攪過一樣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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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它們的秘密就永難被世人所知?
焚香爐問我:“怎麽了?”
我聳聳肩,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知該說什麽。
然而就在此時,我盯着最小的那只玉盒,忽然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這只玉盒的底部似乎比其它七只都來得厚一點。
我心裏靈光一閃,拿起玉盒把底部的墊布扯下來。果然,下面居然隐藏了一塊壓石!我把壓石摳出來,如我所料,下面是一個暗層,暗層裏放着一張黃帛。
玉盒裏的紫檀木匣雖被人拿走了,但沒想到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張帛書。
帛書是古人在絹帛上用來記錄重要而隐秘事件的東西,既然這份帛書被放在與主人休戚相關的玉盒中,随衣冠冢一起下葬,我想帛書上說不定記錄的就是關于那位王爺的生平。
我的心情忽然間又死灰複燃,亢奮的情緒油然而生。
由于待在棺椁裏實在不太舒服,我爬出棺椁,對焚香爐道:“把手電借我用下。”
焚香爐不聲不響,把手電丢過來,我接住後,忙照着看帛書上的內容。
幸好那位王爺是明朝的人,那時候使用的小篆體我們現代人雖然閱讀起來也有些困難,但我因為寫盜墓小說的緣故,曾經也研究過一些篆體,帛書上的文字大致能看懂。這還要感謝秦始皇統一文字的大功勞。
古人寫書用詞造句精簡,帛書上字數不多,卻涵蓋了大量的信息,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情也記錄在上面。而從這些事情中看出,這個王爺确實是個極其古怪的人。
這裏我只能大致概述一下比較重要的部分,那些瑣碎的日常小事即便敘述出來,我想大家也會看得不耐煩。
這個王爺生平沒有正式的封號,當時的史官得到皇帝谕旨,不可将此人的任何事跡錄入史冊,因而帛書上才盡可能詳細地記錄了他生前的大小事情。但是帛書上同時又說,他的名號如果提出來,衆人皆知,只是聖旨難違,記錄的人不敢冒抗旨的風險,只能用一個代稱來取代王爺原本的名字。
帛書上将這位王爺代稱為“齊王”,不過在後文卻多處漏出了一些蛛絲馬跡,讓我覺得這個齊王也許就是歷史上那位倒黴的明朝皇帝,朱允炆。
我迫不及待地想求證自己的猜測,便對焚香爐說:“你有沒有看過這份帛書?”
我以為他應該也跟我一樣好奇,打開過玉盒,但是他卻定定地望了我一會,搖搖頭。
我大失所望地聳聳肩。其實我也是瞎猜,因為朱允炆和這個王爺根本不屬于一個朝代,前後隔了近兩百年,又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這個“齊王”手裏頭養了一批摸金校尉,但卻數十年無獲。一日,他請了一位堪輿大師到府上來做客,沒想到彼此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王爺便留他在府中長住,奉為上賓,十分厚待他。後來,這位堪輿大師果然為王爺找到了一座千年古墓,據說裏面葬有上古時期的秘寶。
之後,王爺聽取了堪輿大師的意見,招賢納士,建立了一支精銳部隊,這只部隊不是為攻城拔寨而用,而是一支龐大的摸金大軍。
等時機成熟後,王爺便派出這支大軍去尋千年古墓去了。
可是不久之後,日前招兵買馬的事走漏風聲,皇帝便懷疑他要造反,下旨将其圈禁,府中所有親眷家臣皆發配充軍。
這位王爺後來得了抑郁症,到死也沒有等到那支摸金大軍的歸來。皇帝雖然後來也查明了來龍去脈,派人去尋,三年五載有餘,卻也沒有找到那支摸金大軍的下落。
按理說如此龐大的一支軍隊,行軍千裏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但那支軍隊卻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樣,大家猜測他們可能在千年古墓中全軍覆沒了。
皇帝後來下旨,賜“齊王”以親王身份厚葬,送葬隊一路運棺至此地,葬于“齊王”生前親自督工為自己所建的地宮中。不過關于他的生平卻完全的被抹去了,那支摸金大軍也至此以後不得再提。
我想,這座墓中的一切之所以有許多模仿的痕跡,大概是因為“齊王”一生執着于倒鬥的關系,把從他人墓中看過的東西都擺進了自己的陰宅中。
只是可惜,最後住進來的不過是一副衣冠冢。
我坐在臺階上,心裏一時惆悵萬千,五味雜交。
沈二對我說的故事與帛書上記錄的雖然有許多出入,不過我猜測,“堪輿大師”應該就是沈千九,至于兩種版本哪個才是事實其實不太重要,因為過去的事經人筆筆相傳,總有偏差。我不認為寫帛書的人就一定據實記錄,而沈二的那本破筆記本也可能有杜撰的成分。
我并不一定要知道全部的事實,只要了解有那麽回事就成了。畢竟歷史上的許多事,我們永遠不可能了解透徹。
我長舒一口氣,一時間有點找不着方向。只見焚香爐原本繞着棺椁走來走去一直在找什麽,忽然,他卻轉頭朝墓室入口——我們進來的那道門那裏看去。
他緊鎖眉頭,目光異常銳利。
“怎麽了?”我看他神色有變,心裏也不由得一提。
就在我剛這樣問的時候,我們之前穿過的那間耳室中竟傳來清脆的“咯咯”聲。
我忙跳将起來,渾身緊繃:“這什麽聲音?!”
“起屍了。”焚香爐淡淡道。
我大驚:“你不是說那些棺材是空的嗎?!”
“我怕說裏面有東西,你不敢過來。”
“……”
靠,這只殺千刀的香爐,敢瞧不起老子!
我心裏有點惱怒,同時又的确很害怕。我不是怕粽子,因為我覺得有焚香爐在,萬屍穴裏的粽子大軍都能被清理幹淨,何況耳室裏不過也就六十四口棺,六十四只。
老子怕的是萬一粽子進到這個墓室,觸動墓室裏的機關,老子也許瞬間就變成弁慶了!
我正想問焚香爐怎麽辦,焚香爐卻三五步地沖下臺階,他健步如飛,快得仿佛是一陣風,身形一閃,竟如一道影子般地掠過方陣,朝着耳室而去。
我張大嘴巴啞口無言。
那一千兩百步敢情是戲弄老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