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六零年代老財主(十八) 小故事完……
為了不引起恐慌, 給老百姓增加無謂的期待,縣委書記等人決定先在清水大隊實驗一下,若是成了, 皆大歡喜, 若是不成……
就只能再找法子了。
葉錦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有些詫異,她沒料到還有這樣的人。畢竟那葉子上畫的內容可是很具有引導性的, 特地讓這些人知道,誰去求雨, 誰就有可能獻于天道死亡。
不過這種不怕死甘于奉獻的人……說實話, 她是有點贊賞的。
沒幾天縣委書記等人就來到了清水大隊, 葉錦因為好奇也跟着去了。地點是縣委書記選的, 就在後山這一塊,他們擺好祭祀臺, 跟着的縣委秘書手裏拿着一疊厚厚的寫滿字的紙,是為首的幾個領導人寫的,類似于古代君王的罪己诏。
為了不出差錯, 縣委書記等人完全模仿樹葉子上的圖畫,他一手拿着罪己诏, 身後自發的有清水村的百姓跪下, 縣委書記的旁邊是一堆縣委大院裏幹事貢獻的東西, 大多都是糧食和糧票。
“懇求老天, 憐憫我們這片大地, 降下甘霖……”說實話, 縣委書記舞跳得并不好, 他四肢一點也不協調,但卻莫名讓人感覺到肅穆。
不遠處的葉錦,說實話, 第一次被震撼到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在他們那,大抵都是自私自利奪人珍寶傷人性命的人,就連救她的師父,也說救她只是被她當時的眼神打動,內心是并無波瀾的。
葉錦沉默着,看着縣委書記跳完舞,看着他身後浩浩蕩蕩跪下的人,看着絲毫沒有變化的烈日,看着他臉上失望無助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敬佩感。
原來強者,并不一定要修為高深、堅不可摧,內心的強大與悲天憫人,也能打動天地。
“不行啊~”有人失望道,“也是,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求雨成功呢。”
“連書記求雨都不行,還有誰能行?”
“老天爺,你再旱下去,咱們都活不了了!”
“為什麽……”
失望、無措、難過……一連串的負面情緒把後山包圍着,縣委書記又看了眼那葉子,他是真心願意求雨的,為什麽卻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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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着光暈的猴頭到底指什麽?
他為民奉獻這麽多年,自認為自己聰明有、善心有、決策果斷也有,若他不行,又要去犧牲無辜百姓嗎?
“我可。”葉錦走到縣委書記面前,道。
“你——”縣委書記将目光移到葉錦身上,剛準備說話,早就在湊熱鬧的李芳芳看見,立馬就跳出來,想要博得一個好印象。
她可聽她媽說了,面前的人可是縣委書記,要是她能贏得面前人好感,是不是就跟媽媽說的一樣,她能進城裏當工人吃供應糧了?
再說了,就連書記都求不了雨,她就算裝裝樣子肯定也沒事。
“書記,她是壞分子,”李芳芳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壞分子怎麽能和您平起平坐。書記,我願意以身試險甘于奉獻,為整個臨江縣奉獻自己!書記,讓我來!”
在場百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瞧這話說的,臉都不要了。再說了,他們可不是金魚只有三秒鐘的記憶,前幾天她慷慨激昂讓人家葉錦去求雨的事,他們還記得呢。這會兒當着領導的面就開始變卦了,這可真真是不要臉。
縣委書記又不是傻子,自然看見了在場百姓翻的白眼,也跟着嘴角抽搐了一會兒,他仔細看了眼李芳芳,問:“你可有什麽過人之處?”
李芳芳聽聞,害羞地低下頭:“書記,我長得好,而且我特別賢惠,我會洗衣服做飯收拾屋子,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縣委書記伸手打斷,對着一個小姑娘,縣委書記也不好說重話,只是很委婉道:“我指的過人之處是類似于智商、謀略、親和力之類的,你可有?”
李芳芳眼睛就紅了,說不出話來。
縣委書記又轉頭看了眼葉錦,第一眼見,他就有一個極好的印象。畢竟葉錦瞧着就很有氣度,身姿挺拔,眼神堅定,一看就是一個好苗子。
縣委書記語氣放緩,問:“你呢?可有什麽過人之處?”
“書記!她是壞分子,”見縣委書記和葉錦說話,李芳芳立馬又蹦出來了,她害怕,怕葉錦得了縣委書記的青眼,進了城裏當工人,“她爸以前是地主,是剝削分子,是資本主義!”
縣委書記臉色微微僵了僵,覺得面前這人有些聒噪,還有些不禮貌。
“是嗎?”縣委書記轉頭看向李根生,畢竟這是李根生他們隊裏的人,問李根生更能了解實情。
李根生沉吟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葉錦為什麽站出來,畢竟他也是不願意看到葉錦犧牲的,但這會兒他也不會去潑涼水、拖後腿。
就老實把事說了一遍。
“葉錦他們家原來雖然是地主,但葉財主以前也是非常體諒農民,非常有善心的一個人。再加上今年幹旱,大隊裏面沒有糧食,也是葉錦第一個進山打野豬,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換取糧食的思路。”
“您不信可以去問問趙書記,他知道這件事。書記,不是我瞎說,葉錦同志的行為舉止在我們大隊是有目共睹的,她的奉獻自我精神也被趙書記贊賞過。”
公社趙書記點點頭,說自己還寫了獎狀給葉錦。
縣委書記點點頭,得知葉錦是不久前才有的力大如牛,心裏有些意外,又覺得她很有可能是這次祈雨的人選。就又把目光轉向葉錦,把樹葉子遞過去:“你看過這葉子嗎?祈雨者很可能要獻出生命,你還願意嗎?”
葉錦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其他人就見縣委書記大笑出聲,拍了拍葉錦的肩膀:“好!咱們不管你以前的成分,就沖着你今天敢于奉獻的精神,誰也不能說你是壞分子!”
縣委書記又話鋒一轉:“但若是真的求雨成功,你……你有什麽心願,我盡量滿足你。”
柳枝剛跟劉桂香從屋裏出來,到了後山,就見葉錦似有所覺,轉頭看了眼柳枝和站在那懵懵懂懂看着自己的葉昭,微微扯了扯嘴角:“我的家人。”
柳枝瞪大眼睛:“不!!!”她剛在路上就聽劉桂香說了,說這求雨的人很有可能會死,她當時還在心裏戚戚然了一秒,結果現在求雨的人變成了小錦?
不!
柳枝被劉桂香一把抱住,葉緞腦子轉了轉才明白事情經過,忍不住也哭起來。葉昭懵懵懂懂,但卻莫名難過,也跟着掉眼淚。
縣委書記感慨萬千,又得知葉錦只有一位母親和兩個年幼的弟妹,點頭:“若是有我孫盛華在的一天,我就庇佑他們一天。另外,還會在縣裏獎勵你媽媽一份工作,你的兩個弟妹現在還沒有讀書吧?他們倆要是願意,也可以來公社的學校就讀。”
縣委書記将目光轉向公社趙書記趙國生:“國生,你覺得呢?”
趙國生知道這是書記讓自己在這邊也多庇佑他們一下,立馬就點頭:“沒問題,這樣的行為我們公社也應該大力推崇!”
事情商量好,葉錦眉頭動了動,有些滿意。
葉錦轉頭看了眼縣委書記手上的紙,拿過來翻看了眼,又挑眉,問:“紙?筆?有?”
雖說感慨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這麽沉默寡言,但好在縣委書記出門都喜歡帶本子和鋼筆,這會兒秘書就把東西遞給她了。
葉錦想了想,在紙上簡單寫了十幾個字,然後做好準備來求雨。見她這麽快寫完,縣委書記有些好奇,畢竟他寫的祈雨罪己诏也有千八百字的樣子。
這孩子,未免也太敷衍了。
強忍好奇心,縣委書記轉頭不經意間偷偷瞥了眼,就看清了紙上的十六個大字。
“旱一年,民不聊生,今誠求于雨,獻寶,望準。”
縣委書記:“……”他是不是把問題複雜化了。
葉錦求雨并沒有像縣委書記那麽虔誠,她面無表情,一手拿着自己寫的祈雨紙,一手放在胸口,繞着旁邊那小堆糧食,輕墊腳,走了七圈。
七圈走完,她站起來仰頭望着上天。
其他人都一臉肅穆看着,哪怕心裏沒報多大期望,但一舉一動還是很虔誠。李芳芳見不得葉錦這福弄虛作假樣,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慣會裝模作樣。”
但本就寂靜無聲,她這話,也就人人都能清晰聽見。
“轟隆——!”雷聲陡然想起,似乎要震到人心裏去,縣委書記猛地擡頭,看着晴日消失,天空烏雲密布,有閃電和紫-雷在雲層中穿梭。
在場的人此刻都瞪大眼睛,俱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打、打雷了?”李根生喃喃出聲,他猛地轉頭看着挺直身軀的葉錦,見葉錦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由在心裏慶幸幾分。
“轟隆——!”
“轟隆——!”
“……”
兩分鐘後,豆粒大的雨砸向黑地,在場的人被淋了個透心涼,但他們面上全是喜悅的笑,有人還忍不住在雨中奔跑歌唱嘶吼,盡情發洩內心的快樂。
縣委書記也忍不住露出笑,大聲吆喝:“大家快去接點水,這雨看樣子暫時是不會停了。”
這麽大的雨,說停也不會這麽快停的。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只是沒一個人走,都忍不住将目光放在葉錦身上。
葉錦眼眸微顫,這個時候她似乎得做點什麽。
“啊,葉錦暈倒了!”村民們一副她終于暈倒不行了的語氣,開始喊。
柳枝繃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飛快推開劉桂香,和兩個小崽子撲到葉錦身上邊哭邊嚎。
“快!車車!快送醫院!”縣委書記沒猶豫,讓人開車過來,一路上是風馳電掣,把快要淘汰的吉普車開出了飛機的速度,終于送到了縣醫院。
“同志,你先冷靜一點,”縣委書記伸手拍了拍哭得快要暈過去的柳枝,“我向組織發誓,只要有我孫盛華在的一天,定實現諾言佑你們周全。葉錦同志的舍生為黨值得我崇敬。”
孫盛華還準備說什麽,葉昭就撲到孫盛華面前,只齊孫盛華腰高的小崽子閉着眼睛,嘴巴張大,淚水從眼裏流出再淌到嘴裏,嘴巴還罵個不停:“嗚嗚嗚壞人!你還我姐姐!你還我姐姐!!!”
“嗚嗚嗚壞人……壞人……”
葉緞蹲在地上也是哭得撕心裂肺。
劉桂香被感染,這會兒也是和柳枝攙扶着邊哭邊罵。
其他人:“……”
在這種氣氛下,醫生檢查完畢,出來,就對上了好幾雙紅通通的眼。他挑了挑眉,放緩語氣,安慰在場的家屬:“病人沒有生命危險……”
“真的?”
“确定?”
“老天保佑!”
醫生話還沒說完,柳枝就又忍不住哭出聲來,這次是高興的。
醫生點點頭:“不過,”他剛說出兩個字,其他人就立馬斂聲屏氣,等着醫生出結果,“不過病人還得再做進一步的觀察,可惜‘國慶號’在首都,不然用那玩意掃一掃,也能清楚知道病人身體裏到底有沒有別的東西。”他只是初步懷疑,但設備到底不夠先進,畢竟這也只是一個小縣城,好的設備都在大都市呢。
好歹人還活着,縣委書記就很滿意了。
等到葉錦轉入普通病房後,也着實昏迷了一天。當然,這是葉錦聽醫生說的,說病人大概會昏迷一天,在明天中午醒過來就沒事。
于是她也就在這個時間段醒過來了。
一睜開眼,就對上葉昭腫鼓鼓的眼睛,柳枝一看見她,立馬就伸手輕飄飄拍了幾下她的肩膀:“你這傻丫頭,你幹什麽啊,你要是出什麽事,你讓我們可怎麽辦!”
“你這主意真是大了天了嗚嗚嗚!”
“姐姐~”葉昭嘴巴嘟起,眼裏又蓄了一泡淚,他有些害怕地上前,踮起腳尖,抱住葉錦的一只胳膊,“姐姐,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我害怕~”
葉錦抿嘴,輕輕嗯了一聲。她沒事,只是要給這幾個人提供一道保障罷了。另外證實了自己的猜想,若沒錯,她得在這個小世界壽終正寝,頂着所謂的壞分子頭銜,倒有些不方便。
更何況,她是不準備成婚的,這次求雨,剛好是一個契機。倒是讓這幾個人心疼了。
見到她醒過來,孫盛華也是喜悅不已,害怕她擔憂住院費用,還主動說費用已經給她交了。
“葉錦同志,你這次為組織做的貢獻不可謂不大,你還不知道吧,不止臨江縣下了雨,整個江城市都下起了雨,而且啊,這雨勢估摸一時半會還停不了,現在老百姓都存夠了水,抓緊時間在準備冬小麥播種的事呢。”
“組織上答應你的事我也不會忘,等你休息好了,就來縣裏國營大飯店上工,你的母親就在公社供銷社裏上工,你看怎麽樣?”
“如今公社小學正好開課,你看看什麽時候有時間,也可以把你的弟弟妹妹送過去讀書,我已經和國生說好了。”
葉錦還沒說話,就見葉錦的主治醫師走過來,面容有些猶豫,但他還是說了:“葉錦同志的血樣我們婦科室的醫生檢查過,發現葉錦同志很可能是傳說中的不孕體。”
……
等葉錦回家的時候,還在下暴雨,而清水大隊的人都已經知道了葉錦不能生育的事。這下子,哪怕再多對葉錦有意思的人,都忍不住斷了想法。
這要是娶了葉錦,好是好,一家兩個吃供應糧的,多體面多風光啊。但是,葉錦不能生育,再加上她是入了縣裏幾個領導眼的人,你若是在外面鬼混,那還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打着小心思的人絲毫沒有思考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沒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
得知這消息的李芳芳還特地和幾個碎嘴酸的眼睛都要紅了的婆娘跑到葉家門口大聲閑聊。
“你說啊,這女人就算吃上了供應糧又有什麽用呢,她生不了孩子,這輩子就是個遺憾。就算她去收一個養一個,那不是親生的,差別可大了!”
“就是啊,我看啊,這人就得做好事。生不了蛋的女人,這輩子就是個禍害。”
“誰說不是呢……”
柳枝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她這兩天已經催眠過自己,好不容易心情平緩一些,想着自己多活幾年,能多照顧小錦幾年。就算不能生育又怎麽樣呢,她養着小錦,那也屁事都沒有。
但這群碎嘴的、心黑的婆娘說這話,她就忍不了了。
柳枝咬牙切齒,在葉錦微微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一把操了葉錦上山用的木棍,掄起木棍就沖出門,也不顧這下雨天,對準幾個婆娘就開始照頭打。
“我讓你心腸歹毒嘴巴壞,我讓你不看看自己的鬼樣子,”柳枝對着李芳芳肩膀就是一打,打得她痛呼出聲,“你也好意思,我看你還真是爛心腸,你這輩子都不會幸福的。”
“你長得醜心還毒,別說你是丫頭命了,你這就是舊社會給人端屎尿盆都沒人要的下-賤-貨!”
柳枝一邊罵一邊掉眼淚:“你也不想想你們吃的糧食是從哪裏來的,我打死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東西。”
“殺人了殺人了——!”李芳芳被打的頭昏眼花,其他三個婆娘也是一陣眼花缭亂,頭冒金星,哎喲疼死她們了。
這柳枝今兒個怎麽還改性了。
沒一會兒清水大隊的人就急匆匆趕過來,沒辦法,這金大丫殺豬一般的聲音真是響徹整個大隊。
“哎呀柳枝,這是怎麽了,這還下着雨呢,你身子弱快進屋啊。”劉桂香打着傘看見她們在雨裏站着,心就跟着挂起了。
她又轉頭看向金大丫李芳芳等人:“我說你們是剛吃飽就犯賤過來給人找不痛快是不是?”
李根生聽了事趕過來,握緊拳頭,轉頭看向金大貴和李芳芳的媽:“你們的家人自己要是不教訓,就別怪我向組織上彙報。”
李根生痛心疾首:“做人不能沒良心啊!你們吃的糧食是哪裏來的?這雨是誰求來的?你們真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毒蜘蛛都沒你們心腸歹毒!”
金大貴聽的惱火,一把奪過柳枝手裏的木棍,朝着金大丫背打過去:“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知道你心腸壞,但是沒料到你還能壞到這地步!離!馬上離!”
金大丫瞪着眼:“金大貴你在胡說什麽——”
……
一場鬧劇。
葉錦靠在門上,等幾個人收拾完,她才慢悠悠道:“說完了?”
其他人轉頭看她,她就這麽靠着,就已是一幅畫。
葉錦手裏盤着兩塊雞蛋大的石頭,她一邊走,雨絲在她周圍隔出一塊空地,雙手輕輕一捏,石頭碎成粉,從指間裏揚出來。
李芳芳看着葉錦朝她走過來,吓得直咽口水,聲音哆嗦:“你、你要幹什麽?”
李芳芳的媽想要上前攔,葉錦微微轉頭,一個眼神吓退。
“你的膽子,很大,”這是葉錦第一次說這麽長的話,她微微彎腰,伸手,捏住李芳芳的脖子,“送你一程?”
一邊說,一邊将李芳芳提起來。
“咳、咳不要,不要我錯了……”李芳芳感覺自己雙腳騰空,呼吸不順暢,她伸手直撲騰,卻又在半空中墜下。
“求、求……”求生欲和死亡的恐懼讓李芳芳忍不住大哭出來,小腹一陣熱流,她崩潰,吓尿了。
“小錦……”還是柳枝打斷了她,“小錦不要,”哪怕恨不得這幾個人去死,柳枝還是沖上去抱住葉錦,“為了他們不值得嗚嗚嗚——”
她的女兒,本應該有幸福的未來,結果這一樁樁的,如果不是為了這幾個孩子,她真恨不得和她們同歸于盡算了。
但葉錦不該,她現在能吃上供應糧了,能去城裏做人上人了,這輩子不能毀在這幾個賤人手裏。
葉錦看了眼手心裏快要斷氣的李芳芳,随手像是扔垃圾一樣,一丢,呼吸到空氣,李芳芳拼命大咳,“咳咳——”她剛剛真的以為葉錦會殺了她。
“你。”葉錦轉頭看向吓得動都不敢動的金大丫,眉毛一挑,金大丫就吓尿了。“啧。”葉錦很是嫌棄。
懶得扒拉金大丫,葉錦撇嘴,又看向其他人。
就見在場人腳步皆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
那一天似乎是一個夢,第二天葉錦一家就搬去了公社,住進了公社那邊特地劃分的小單間裏。
再後來,清水村的人就很少能見到葉錦他們。
金大貴那晚下定決心和金大丫離了婚,任金大丫怎麽撕心裂肺都沒有。
而李芳芳那天被吓尿了,又淋了暴雨,回去就犯癔症,腦子有些不清醒,每天睜眼就說有人要殺她有人要殺她……
這樣一來,本來她名聲就不好了,還是個傻子,清水村和附近幾個大隊的未婚男青年都不肯要她,兜兜轉轉,她嫁給了同樣是傻子的金旺。
而那金大丫離了婚後,本來就把過錯全推到了李芳芳身上,現在李芳芳和金旺結了婚,那隔三差五,就要幹一架,李芳芳身上就要多點傷。
葉錦一家對于清水大隊的情況只了解半分,這還是劉桂香隔三差五來公社買東西特地找柳枝說的。葉錦縣裏國營飯店的工作跟公社書記趙國生的妻子換了換,換到了公社婦聯部,而兩個小的,也都打包去公社上學去了。
“姐姐,今天我們老師提到你了,”葉昭下完學就屁颠屁颠跑到葉錦身邊來,“我們老師說有一位啥啥人的女同志,又啥啥……”他努力想着老師用的修飾詞,但無奈腦子不行,沒記住,叽裏咕嚕也不知道說的個啥。
“是舍己為人!”葉緞跟在後面,眼睛亮晶晶的,因為葉錦和柳枝都要去上工,所以兩個孩子都丢到了學校。葉昭上了兩年學,現在二年級了,葉緞也已經十歲,因為上過兩年私塾的關系,兩年前,她入學直接上的二年級,現在也是三年級的學生。
而貧苦的三年災害,也剛剛過去。
“姐姐,我們國文老師說,有一位舍己為人的女同志不怕苦不怕犧牲,為了全江城市的百姓,去求了雨,給百姓帶來了希望。”
“姐姐,老師說你的事跡已經傳到帝都去了,還上報了。帝都是哪啊?我以後也要去帝都。”
“對了,老師還讓我們學習這種精神,她還說,只有不怕苦敢于犧牲,才能為小家謀安定,為大家謀幸福。”
“姐姐,我不是很懂。”葉緞有自己一套的理解,但她見識還太少,還分不太清楚小家和大家的區別,“什麽叫小家,什麽又叫大家呢?”
柳枝做完飯出來,面帶笑意看着幾個孩子,道:“小家就是我們這一家四口,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兄弟姐妹。”
葉昭嘟嘴:“可是我們沒有爺爺奶奶和哥哥妹妹啊,而且爸爸也不在了。”
“傻孩子,”柳枝揉了揉他的頭,在供銷社工作的兩年裏,她每天都能見到一些人,和一些人閑聊唠嗑,生活充實了,好像也就沒時間去胡思亂想。
有時候恍然驚醒,才發現丈夫早就去世五年了,孩子也長大快要脫離她的懷抱。
“誰說我們沒有爺爺奶奶了,也有,只是他們離世得早,你沒見到過罷了。”
“哦,”葉昭似懂非懂,“那大家又是什麽呢?”
“大家就是你所處的郭嘉,叫華國。咱們都是華國一員,要為了建設好華國做出自己的貢獻……”
葉錦坐在桌子上,扒着飯,感受着這三年來源源不斷的功德,又看了眼眉目帶着笑的家人,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小錦,馬上要過年了,等會我們去買盞紅燈籠?”
“好。”
“再買三串糖葫蘆,喜慶一下。”
“四串。”
“好,對了,新衣服也得買,還是買黑色嗎?要不換個藍色?”
“好。”
“對了小錦……”
“嗯?”
柳枝溫柔着摸摸葉錦的頭:“媽媽有沒有說過,媽媽很愛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又是什麽時候裝作不知道的,又是什麽時候徹底接納的,她已經記不清了。
“姐姐,我也愛你!”葉昭撲上來道,“我想吃兩串糖葫蘆!”
“我也是!”葉緞跟着笑彎了眼。
葉錦看了眼柳枝,嗯了一聲:“好。”
沒幾年鬧了革——命,知青下鄉,有人不懷好意提起葉錦一家,說他們都是壞分子,理應被打倒入牛棚。
有大批的百姓罵他們:“日報上都說了,葉錦同志求雨行為感天動地,是值得所有人學習崇敬的,你這麽有能耐,你怎麽不跟領導說呢。”
“我看像你這樣無所事事、偷雞摸狗,破壞社會主義安定的老鼠屎才應該被打倒!”
“葉錦同志要是真的是壞分子,人現在一家能進縣裏宣傳部,去年日報上又表彰了葉錦同志,說西北地區鬧幹旱,葉錦同志不畏艱難、抛棄生命,為當地的人們求來了甘霖。”
“你這麽有本事,你這麽不去呢?”
那人被說的啞口無言,是啊,現在誰都知道江城縣宣傳部的幹事葉錦是位舍己為人的好同志,無數老百姓打心底感謝她求來了雨帶來了希望。
又有誰,能說她的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