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金陵的春節也是很有趣的，一大早, 家裏的早飯還沒做好, 就已經有不少住在附近的戰友過來拜年了。
“恭喜, 恭喜。”
“新年快樂，大吉大利！祝你新的一年升官發財，五福臨門！”
彼此說着拜年的吉祥話，就是平常有什麽不愉快的地方, 在今天絕對是“相逢一笑抿恩仇”了。
翟仲淩也沒來得及吃飯，就帶着亮亮一起出了門，娉婷則要在家留守, 等着上門拜年的大人和孩子。
有孩子們過來時, 分些糖果就成, 如果是大人過來，男人要發香煙, 女人則是糖果和幹果類。家裏過年也買了些水果, 不過冬天的水果本來就難得，還要留着之後待客用，今天也就不另外拿出來。
“真是難得在過年的時候見到翟參謀和何同志，往年你們都是回北平過年的。”
“可惜了龍鳳胎不在，要是過年見着他們, 那得多喜慶吶。”
“呦, 這點心不便宜吧？我去商場的時候看到了，家裏的孩子非要買，我一問那價格, 一斤就能買幾斤大米，吓得我，趕緊帶着孩子走了。”
原本幾位軍屬過來拜年，大家彼此寒暄，氣氛還算不錯。不多會，其中一位軍屬看到娉婷放在桌臺上的點心後，就說了那麽一段話，氣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起來。
“說這些幹什麽呀？這大過年的，誰家不要買點好的吃一吃。”
“就是，翟參謀和何同志都是有津貼的，這麽點東西也不會放在眼裏，就你大驚小怪的。”
娉婷正尴尬着，沒想她還沒把氣氛緩和過來，幾個軍屬倒開始拌嘴了。
“大家坐一坐，喝杯茶，這些點心也是特意買回來待客的，過年了嘛，之前我們也很少和大家相處，今年也是難得，就想着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大家。”
為了不讓局面更難收拾，娉婷趕緊轉移了話題，也側面說了說點心的事，免得好心好意的，還要被人誤以為自己是在“炫富”。
聽娉婷這麽說了之後，大家也就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吃點心，娉婷這才松了一口氣。也是她平常和軍屬們相處的不多，其實每個人的個性是不一樣的，只要不是有壞心的人，處一處還是可行的。只可惜，過不了多久她也要離開金陵了，可能大家的緣分只有這麽多，只能成為點頭之交吧。
将近十點鐘的時候，翟仲淩帶着亮亮拜年回來了，軍屬們也陸陸續續地離開。她們回去還要準備做飯，大年初一不需要幹什麽活，但每家每戶還是要吃飯的。
“你們早上也沒吃飯，要不我現在就去把馄饨下了，你們先吃點？”南方流行吃馄饨，餃子皮娉婷弄不起來，所以今年她包的是馄饨而不是餃子。
“行，那就早點吃飯，我看昨天還剩了不少菜，都沒怎麽動過，今天我們也把那些菜吃了吧。”雖然家庭條件不錯，不過翟仲淩在部隊時間長，對三餐并不挑剔，屬于有什麽吃什麽，特別好喂的類型。
這樣，一家三口大年初一的午飯就是馄饨和除夕夜的剩菜。僅管娉婷也做不出太豐盛太美味的食物，可只要彼此相愛的人陪在身邊，就已經是一件足夠幸福的事了。
過年，對于娉婷來說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除了陳婷外，她在金陵并沒有什麽朋友可以蹿門的。大年初二那天，陳婷帶着老公孩子一起來拜年。她們娘家離得遠，自然不用回娘家，幹脆兩家人就聚在一起過年打發時間了。
看到林子過來，亮亮自然高興，不光拿了好些吃的，還和林子一起分享着自己心愛的玩具。看着他們玩的熱鬧，陳婷和娉婷也在一旁笑的開心。
孫克明和翟仲淩畢竟是同一個部隊的，兩家剛開始接觸時，因為職位沒有翟仲淩高的緣故，孫克明也拘謹過，後來接觸次數多了，兩個人相處也自然起來，這會正一起在書房裏說話。
“我聽克明說翟同志年後可能就要調動了？”提到這個，陳婷心裏有些傷感，本來以為自己留在金陵，可以和娉婷處很久的。
“調令還沒下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了。”如果不是陳婷開口，而是其他人問，娉婷可能會模棱兩可的避開這個話題。對她而言，任何沒有确認的事，她都不會随意回應什麽，這就是她這麽多年以來得出的生活感悟。
“本來還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分開了。”聽了她的話，娉婷心裏雖然感傷，可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要是誰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和哪個相好的對象說話呢。又是一輩子在一起，又是要分開的。”笑過後，娉婷也嘆了一口氣。
“誰說不是呢，很多事都是說不準的，想當初剛進文工團那會兒，我們誰能想到會過這樣的日子？那時候進了文工團，就覺得人生有希望了，可在文工團越待越久，心裏又擔心的不得了，就怕自己有一天要退伍回老家。現在我們能過成這樣，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娉婷說完後，陳婷聽了也點頭表示了贊同。
“說實話，當時要不是你說聯誼會的事，我也早退伍回鄉了，我也一直和孫克明說，就沖這一點，我就永遠感激你。”陳婷握住了娉婷的手，情緒明顯有些激動。“前陣子我也回了趟老家，看到以前的那些小姐妹生活都不如意，這麽一比，我可不就是泡在蜜罐子裏了。”
人跟人之間最怕比較，要是和那過的好的比，比不上了心裏得不樂意，要是和那過的差的比，那感覺肯定又不一樣了。陳婷向來不是一個不知足的人，知足就能常樂。
“就這麽點事，有什麽好放在心上的？說實話，這都是你自己的緣分，和我們也沒多大關系，你再說什麽感激不感激的，我聽了都覺得臉紅。”這就像自己給別人遞了個梯子，可別人能不能爬上去，能爬到哪裏，這也是別人的本事，自己頂多是遞了把梯子罷了。
“行吧，我也不和你争辯這個，總歸這次你丈夫要升職，也是一件大喜事，我也該給你表示祝賀的。至于咱們倆，我相信就是不在一塊兒了，處了這麽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沒就沒的。”
中午他們一家也留下來吃了午飯，難得部隊有假期，翟仲淩和孫克明還一起喝了不少酒。好在年前娉婷買了不少菜，沒有面臨一桌菜都做不出來的狀況，加上陳婷手藝不錯，這頓飯大家倒也吃的盡興。到了下午，又閑聊過一陣後，他們也就帶着林子回去了。
翟仲淩的假期只有三天，三天後，他繼續回部隊，家裏大多時候就只有娉婷和亮亮在。娉婷想打個電話回北平，可惜郵局也關門過年了，這個電話一直到正月初八才打到了。
因為有了平平和安安的關系，今年北平過年很是熱鬧，說是大院裏很多人過去拜年，就為了看龍鳳胎。
“自從平平安安回來，你爸每天高興的不得了，連飯都能多吃一碗。現在平平安安已經會在床上爬了，兩個人還總是喜歡比賽，看的人可樂呵了。”
卞穎芝在電話裏興高采烈地說着兩個孩子的趣事，等到她反應過來娉婷是在郵局打電話，電話費很貴之後，她才趕忙止住了話頭。
“你看我，說到現在，總之家裏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有巧梅幫忙，兩個孩子養的白白胖胖，現在已經開始吃肉粥和蒸蛋了。我也聽你爸說了仲淩部隊的事，咱們一家很快就能團圓，你也別太惦記孩子了。”
最後娉婷又讓亮亮和卞穎芝說了幾句話，就挂斷了電話。等給話費的時候，果然是一筆大支出，不過花這筆錢也是值得的，娉婷自然不會心疼。
過了正月後的一天，翟仲淩晚上帶回了他即将轉移的消息。
“你在文工團的工作關系明天就去轉出來，已經幫你聯系好了，接收單位是北平總政話劇團。”
一聽這個，娉婷就有些傻眼了，誰不知道總政歌舞團，總政話劇團，那都是全國首屈一指的文工團。以後幾十年裏，從總政可出來了不少名人，沒想到翟仲淩竟然能把她的關系轉移到總政去。
“樂傻了吧？為了這件事，我可是跑了不少關系，說了不少好話，你怎麽也得獎勵獎勵我吧？”聽了他的話，娉婷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說的好像他平常幹那事幹的少似的。
剛從前線回來那陣子确實挺規律，從那天開了葷後，就又一發不可收拾了。為了避孕的問題，她又一次鄭重地和他談過。她才二十五歲，就已經生了三個孩子，對她而言，她是覺得已經夠了，反正近幾年不想再懷孕生孩子。
翟仲淩接受了她的意見，他倒不是不想再要孩子，更多的還是考慮到娉婷的身體。想她才生了一對雙胞胎，身體也不是那麽容易承受再一次懷孕的，起碼要緩個兩三年才行。還有就是，每次娉婷懷孕，他都要當很長時間的和尚，他也才三十多歲，成年成年的苦熬也挺辛苦，因此平常也配合着娉婷避孕。只能說，兩個人的想法雖然不同，最後也算得上殊途同歸，起碼在近期不想要孩子的想法上達成了統一。
既然事情都已經協調好了，娉婷也去文工團辦理必要的轉移手續。團長副團長自然不會給她故意使什麽絆子，娉婷怎麽說也算“高升”了，以後在總政能多一個相熟的人，他們很多事也容易辦，這時候當然是給了娉婷最大的方便。
走之前，娉婷還特意在炊事班訂了幾桌飯菜，請文工團的戰友們一起吃個便飯。從她十八歲來到戰地文工團，現在已經七年多了，在這裏她度過了自己最迷惘，最青春的時期，心裏對文工團充滿了愛和感激。
沒有人能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對于娉婷的請客，團裏的人也各有各的态度，關系好點的還能為她高興高興，關系不好的自然會在背後說些閑話，而大部分也是平常接觸不多，沒什麽想法，就是過來吃頓飯的。
所以就是不小心聽到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娉婷也能淡定自若的和大家說着話，也以茶代酒的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兩輩子加起來，她也三十多歲了，很多問題她早就已經看透，不管有些人說些什麽，她都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拿別人的話來懲罰自己，讓自己過的不痛快，作繭自縛。
文工團的手續辦好後，娉婷的時間就閑了下來，剛好亮亮學校也沒有開學，她就在家裏邊帶孩子，邊收拾東西。
他們現在住的院子是部隊分配的，并不是他們自己的私産，在離開前，娉婷要把他們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能帶走的帶有，不能帶走的也要另想辦法。比如他們結婚時買的那些家具，平常添置的日常大件，這些肯定是沒辦法帶回北平的。
為了這個，娉婷還特意去問了陳婷，看她有沒有什麽看得上眼的東西，要送人也先緊着她來。
“哎，要不是克明現在級別不夠，我都想申請搬進去住了。”雖說她和那些軍屬們相處的不錯，可要是能單門獨院過自己的日子，陳婷當然會選擇帶院子的房子，住起來才清淨自在，以後就是多個孩子也不怕擠了。
“要不你讓你家那位去申請申請看，我看那裏也不光是級別低的，也有家裏人口多才安排到小院的。按道理，你家孫克明的職位也不錯了，說不準你們申請下也能同意呢？”
娉婷原本也就是為了安慰她，可誰想到世上就是“無巧不成書”，還沒等孫克明去打報告，陳婷就檢查出了懷孕的消息，這下家裏要添人口，房子自然是不夠住了，孫克明這才往後勤部遞了申請，沒成想還真的同意了。
“這下好了，這麽多帶不走的東西，直接留給陳婷他們一家就成，其他的東西，我們能帶的就帶，不需要的就處理了，那些難拿的要不就先往家裏寄？”在收到了陳婷的好消息後，娉婷和翟仲淩商量着行李的事。
“這些你看着辦就行，我們的車票是三天後，這次小方也會跟着我們一起走。”最後翟仲淩還是決定帶着小方一起回北平，這也是鑒于小方的表現一直不錯。
對于翟仲淩在部隊的工作問題，娉婷一向很少過問，再說小方也是認識幾年的熟人了，娉婷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
三天後，一家人和小方一起，坐上了回北平的火車。火車票是小方買的，他給娉婷一家買的是軟卧，給自己買的是硬卧。
“你看何必呢，一起買四張票就行了，還要分什麽軟卧硬卧的。”娉婷心裏是過意不去，小方聽了也只是露着他的大白牙笑。
一路上，對于已經坐慣了火車的娉婷而言，并沒有多難熬，亮亮也适應的不錯。他們到達北京還是老時間，過來接站的依然是翟仲欣和江學亭。
“這下好了，以後再也不用兩邊跑了，我們一家人吶，現在是真正意義上的團聚了。”對于弟弟和弟媳能回北平，翟仲欣高興的不行。家裏就她和翟仲淩姐弟倆，她還是願意倆姐弟能在一起守望相助，也好過隔着天南地北地不容易相見。
“是啊，這下總算能安定下來了。”可能以後的生活也會有各種各樣的難題，可對現在的娉婷而言，能和丈夫，孩子們在一起，是最最重要的事。
“想孩子了吧？等會了你就能見到平平和安安了，現在他們可長大了不少，別看還小，可機靈了，院裏的大人們可喜歡他們，現在在大院裏就數他們最紅火了。”提到雙胞胎侄子侄女，翟仲欣也停不住話匣子，從卞穎芝帶着孩子回北平後，她往娘家跑的比以前還勤。
娉婷就在一旁安靜地聽着她說兩個孩子的事，臉上帶着柔和的微笑，翟仲淩看了她一眼，心裏也充滿了踏實感。
很快車就開到了西山大院，家裏的卞穎芝已經在翹首期盼了，聽到汽車發動機響，她和巧梅趕緊各抱了一個孩子出了院子，可不就是翟仲淩娉婷他們回來了。
亮亮是下車最快的，他沖上前就抱住了卞穎芝的腿，大聲喊着“奶奶，奶奶”，把卞穎芝高興的直摟着他樂。娉婷也順勢走過去叫了一聲媽，接過了她手裏的平平。
仔細看了兩個孩子，發現他們确實長大了不少，皮膚白，眼睛大，骨碌骨碌看着就機靈。平平穿着紅色的棉襖，安安穿着綠色的棉襖，兩個孩子就像福娃娃般，不哭也不鬧地大量着娉婷和翟仲淩。
翟仲淩也從巧梅手裏接過了亮亮，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龍鳳胎，和娉婷一樣，情緒有些激動，最後在翟仲欣的催促下，娉婷眼眶含着淚抱着平平進了屋。
“你看這兩個孩子，別看離開金陵幾個月了，可他們對娉婷還是挺有印象的，到底是親媽，還挺粘乎。”卞穎芝看着一個勁往娉婷懷裏鑽的平平和安安，笑着說道。
“可不是，這血緣關系可斷不了。”巧梅也在一旁笑着搭了兩句話，“廚房的早飯都準備好了，要不我先去端出來，也好讓他們先吃點墊墊肚子。”
“哦，對對，你看我只顧着高興，都把這茬給忘了。”卞穎芝笑着和巧梅一起去了廚房。客廳裏，亮亮對弟弟妹妹們也是想的緊，一起湊在娉婷身邊和平平安安聯絡着感情。
看着三個孩子都在身邊，娉婷心裏無限滿足，她摟着平平和安安，在他們臉上各親了一口，惹得他們咯咯笑着，亮亮見了也往娉婷懷裏擠，大聲喊着，“還有我呢，還有我呢。”
那邊，從廚房端着早飯出來的卞穎芝和巧梅笑看着，大聲喊了句，“吃早飯啦，先吃了早飯再說話。”
一家人聞言都擁進了餐廳，身後還跟着有些拘謹的小方，十來個人開始熱熱鬧鬧的吃着早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哦～?(?ε｀ )麽麽噠～
之後要描寫事業部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