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對于那天飯店裏的那場鬧劇，卞穎芝私下裏特意和娉婷解釋了一番。
“誰能想到好好一樁事最後鬧成了那樣？我只要想起來都能臊的不敢出門, 可有什麽辦法？就攤上了這麽個沒腦子的親戚, 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也沒用, 都已經不來往了她還能自己跑過來。”
說到這裏，卞穎芝無奈地搖頭，“你可千萬別把她的話當真。說實話, 你是仲淩自己找的媳婦，之前我們婆媳也沒見過面，可不知道怎的, 那天你一下車, 我一看, 還真是有眼緣，我當時就挺喜歡你。這麽多天相處下來, 我也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全家都盼着你和仲淩一起把日子過好了, 那可不比什麽都強！”
“放心吧媽，我不會為了這點事就跟自己過不去的。再說我也知道仲淩和她沒什麽關系，頂天了也就是那姑娘自己想得太多，所以你就別擔心我了, 我一點事都沒有。”只不過是那天睡醒了之後, 想到自己又被翟仲淩诓了一次, 有些哭笑不得而已。
“你這麽想就對了，人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看到娉婷确實沒放在心上，卞穎芝這才放了心, 她就怕娉婷心思重，影響了心情，這懷孕了好心情比吃補品還重要。
很快就到了他們離開北平的時間，翟仲淩買的是初六的火車票，直達東北。火車發車時間也已經發了電報通知了許桂蘭，想來火車到站的時候應該會有人去接站。
本來也不想麻煩老家的人，可娉婷懷着孕，到了火車站再回老家還有好些路要走。大過年的一下子沒辦法找車，還是要有人過來接一下才行。
離開前卞穎芝給他們準備了些東西，大多是一些吃的，放了整整一個旅行包。她還給了娉婷好些票，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從糧票，油票到奶粉票，工業劵。最特別的就是兩張金陵市華僑特種物資的購物券，這種特供票想來也是花費了很多心思才得來的。
另外她還拿了一千塊錢給娉婷，讓娉婷自己注意身體，想吃什麽不要省着，等再過幾個月，她就去金陵，照顧娉婷生産。
對于這一切，除了感激外娉婷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些什的。作為婆婆，卞穎芝能做到這樣已經是極為難得，而她作為兒媳，能回報給卞穎芝的，除了一份發自內心的尊重外，就是等卞穎芝和翟景天年老後的照顧。“養兒防老”，說的也就是老有所依吧。
初六一早，翟仲淩提着行李，娉婷照樣空着手，在北平火車站和家人們依依惜別。
“要照顧好你媳婦，她現在懷孕了，家務活你能幹的就多幹點，還有她的工作問題，回去一定要好好落實。”這些話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卞穎芝還是怕兒子兒媳不放在心上，忍不住又重複了一次。
“有空多寫信，多打電話回來，我們在家裏也很為你們憂心。仲淩在部隊好好幹，別辜負了部隊交給你的使命。還有娉婷，你好好照顧身體，其他的不用多操心。”翟景升今天也來了，這要是平常翟仲淩一個人離開北平，他肯定是不會特意送行的。
也可能是年紀大了，感情更加柔軟的關系，自從翟仲淩在戰場上受了傷，他這個一生堅強的男人，也難免在妻子的眼淚下敗下陣來，阻撓了兒子第二次上戰場的願望。如今看到兒子結了婚，兒媳也有了身孕，他心裏也是感慨良多。
“你們好好的啊，爸媽這有我呢，別擔心家裏。”翟仲欣自然也過來了，怕車站人多照顧不過來，今天并沒有帶孩子過來。
“你們回去吧，送到這就行了。”火車已經到站，很快就要發車，就是送君千裏，也是終須一別。
Advertisement
卞穎芝顯然很是舍不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年紀越來越大，她自然是希望子女們都能承歡膝下。
“行，你們注意着點，特別是上下車別娉婷被人碰了磕了。”她掖了掖眼角的淚，最後又照應了兩句。
娉婷走過去抱了抱卞穎芝和翟仲欣，對他們說，“爸，媽，姐，我和仲淩就走了，你們別不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等到了站我們就拍電報回來。”卞穎芝聽了拉着她的手點點頭。
很快車站的喇叭開始通報發車時間，翟仲淩扶着娉婷的背和大家招了招手，然後就轉身上了火車。看着他們漸漸消失在人群裏的背影，卞穎芝默默留着眼淚。
“媽，你也別傷心了，這很快就有孫子帶了你還有什麽好哭的呀。你應該盼着時間過的再快一點才對。”翟仲欣故意逗着趣，果然讓卞穎芝破涕為笑了。
“好了，我們也走吧，從這到東北時間要快一些，估摸着最多傍晚肯定能到，我們在家裏等電報就行。”翟景升率先離開，作為軍人，他一向很少表露出兒女情長的一面。
翟仲淩和娉婷上火車後，很快找到了他們的車廂。為了娉婷路上舒服一些，他們買的依然是卧鋪票。四張床，其中兩張已經被人占了，而且占的是兩張下鋪。看到這個情況，翟仲淩皺了皺眉，不說娉婷爬上爬下不方便，就是兩個人都在上鋪，那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吃飯也沒法吃了。
這會兩個下鋪只有一個中年男人在，另一個人倒是沒見着。
“這位同志，我愛人懷孕了，我想就近照顧她，你看你能不能和我們換個床位？”遇到這種情況真的是沒辦法，否則翟仲淩是不會開這個口的。
那位中年人從他們進來就一直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這會聽到翟仲淩說話，他才睜開眼睛掃了掃。
“我是付了錢的，車票也是我買的，先到先得，這個道理你們不會不懂吧？”他這也就是明顯不願意換的意思。
娉婷聽了就知道沒戲，可她又不願意為了個床位讓翟仲淩和別人起什麽争執。一看那男人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而且能買上卧鋪票的哪裏能是簡單的人，這是北平，達官顯貴太多，娉婷不願意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她拉了拉翟仲淩的衣服，示意他算了。
“要不我們問問看管理員同志，看火車上還有沒有其他多餘的床鋪？”出了這間卧鋪車廂，娉婷這樣建議。翟仲淩的表情有些嚴肅，看得出情緒不高。他作為一名軍人，身份是比較敏感的，根本不适宜和別人産生摩擦。
再說即使是态度不好，可人家說的确實是實情，“先到先得”。
“那你跟我一起去，把你一個人扔在這我也不放心。”還不知道睡下鋪的另一個人是誰。娉婷一個弱女子，還是個孕婦，跟在他身邊更能讓他放心。
最後經過列車管理員的協調，把另外一間沒人住的卧鋪車廂換給了他們。一再道謝後，娉婷和翟仲淩才在新安排的車廂裏收拾東西。
這次他們帶的東西不多，除了換洗的衣服外，就是一些吃的。家裏請客還剩了挺多糖和煙，卞穎芝一股腦給他們帶上了，去東北了剛好能分。還有些北平特色點心，娉婷留着吃也好，拿到東北去送人也好，也是很體面的禮品。
“今天就将就着吃，反正火車時間也不是太長。”熟食，幹糧還有水果，這一路十來個小時是完全夠吃了。
娉婷懷孕一個多月，最近兩天開始有了孕期反應，雖然沒有怎麽吐，但總有些惡心的感覺，味口也沒有以前好了。她不想吃那些有油水的飯菜，倒是喜歡吃水果，爽口又舒服，為這卞穎芝還特意給她找了不少水果帶着。
火車開動了，小兩口各自躺在床鋪上休息，由于整個卧鋪車廂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顯得分外安靜，随着火車“哐哐哐”的晃動，娉婷最後竟然睡着了。翟仲淩下了鋪給她蓋上被子後，看時間還早，也躺另一邊拿了本書出來看。
等娉婷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中午，剛好可以吃飯了。翟仲淩去打了熱水，把那些熟菜用飯盒隔水蒸了，又給娉婷削了個蘋果，讓她将就着吃了一頓。
“覺得悶的話，我就陪你去車廂外面透透氣。”車廂狹小，翟仲淩怕娉婷一直待在裏面覺得氣悶。
“不用了，剛剛去衛生間不是在外頭有了一圈嗎？我看空氣還不如這裏頭呢，出去了我反而不舒服。”外面簡直是什麽氣味都有，聞的娉婷直犯惡心，車廂就是氣悶一些，也好過呼吸都呼吸不過來的那種感覺。
不怪娉婷矯情，她是真懷念幾十年後的交通工具了，飛機、動車、地鐵、私家車，快捷又幹淨。平常不出遠門還好，一出遠門感覺就像蛻了層皮一樣。
下午娉婷除了和翟仲淩說話打發時間外，也就是在鋪上躺着，閉目養神。
這會的何家村，許桂蘭是一早就忙上了，另外何家老宅那裏也很重視這次娉婷嫁人後的第一次“回門”。之前何成輝去金陵參加了娉婷的婚禮後，他就寫信回來說了妹妹結婚的情況，對妹夫的描寫不說多詳細，起碼他知道的都寫上了。
大家都知道娉婷嫁了部隊的軍官，還屬于高層的。另外男方家在北平，雖然結婚婆家人沒過去，可也給了娉婷800塊的禮金。這些消息在何家村可以說是爆炸性的，這年頭家家戶戶都過的節省，誰家能有800塊的存款？因而各個都在說娉婷嫁的好，那些未婚小姑娘鼓足了勁想找個好人家攀比攀比呢。
“今天他們回來就算了，等擺酒那天，一定要擺在老宅裏，這也是家裏的規矩，你該懂的。”何富貴為着娉婷和孫女婿回來請親戚們吃飯的事找了許桂蘭，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
“中，擺哪都行，在老宅還有媽和大嫂幫襯，我有啥不同意的？”許桂蘭很爽快的就同意了，再說她就是想在自己家擺，也沒那麽大的地方，反正就是吃頓飯，桌子擺哪裏不是擺呢。
“還是你明白事理。既然這樣，我也回去和你大伯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好好幫襯幫襯。”
何成輝過年并沒有回來，之前娉婷結婚他請了假，到了過年戰友們誰都想回家，可部隊裏總要留人，何成輝自然就留了下來。
汪梅和往年一樣，帶着孩子和許桂蘭一起守着家。婆媳兩早早準備了好些食材，就等着娉婷回來請客用。
“既然老宅那邊出面了，想來他們也會出一份力。”
“應該吧，就是他們什麽也不出，咱們準備的也差不多了，等妹妹妹夫回來，肯定能辦的體體面面的。”
聽到這，許桂蘭嘆了口氣，“我這心裏也擔心呢，就怕你妹子在婆家過的不好，這自古婆媳難相處，她這一嫁就嫁了這麽老遠，這以後可怎麽辦？”
“我看娉婷妹子是個有福氣的，肯定像我一樣能遇到一個好婆婆。”
何富貴回去後，找何躍廷說了這事，“我想着娉婷畢竟是何家的閨女，她嫁的好，在這裏擺酒也體面。”
“中，就在這擺呗。”何躍廷答應的爽快，可一轉身又發起愁來，“那爹，這酒席要我們出嗎？家裏沒準備那麽多菜啊。”
“讓你媳婦去老二家問問，他們還能沒準備？”要不怎麽說“姜還是老的辣”，別看何富貴平時只顧着抽旱煙，其實家裏的事他門兒清。
李香珍很快也得到了這個消息，她興沖沖地一回家就和丈夫何躍嶺說，“我們家小偉這次有指望了，娉婷嫁了個好對象，幫我們家小偉進部隊，找工作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何躍嶺躺在床上唱着曲，一副沒聽到的樣子，惹的李香珍過去拍了他一掌。
“跟你說話呢！怎麽兒子的事你一點也不上心，這轉眼就二十了，又要找工作，又要找媳婦，家裏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麽多閑錢！你不趁着你侄女回來多巴結巴結，以後可沒這好事！”
李香珍有些恨鐵不成鋼，想她每天為了家裏想這想那的，還不都是因為窮的，要是有錢，誰不願意大大方方？可找了這麽個丈夫，除了吃就是睡，半點心思也不愁，讓她一個女人家能怎麽辦？
“你要是能巴結那你就去啊！上次還沒吃夠教訓？還嫌不夠丢人？”何躍嶺躲開了身子，直接用話怼了過去。“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是不想上趕着去折騰個啥。”
一段話把李香珍氣的個倒仰，她拿起枕頭一把扔何躍嶺臉上，一轉身就出了門，既然男人看不上，她也只能舍了自己的臉皮。為了兒子的前程，她就是放下了臉面又怎麽樣？
等李香珍到了許桂蘭家時，發現大嫂田秋芳也在。
“呦，今兒個可趕巧了，沒想到我們妯娌都聚齊了。”李香珍好似沒看到她一來另外兩人就打住了話題般，自顧自地說着。
“是啊，他四嬸，今天過來有啥事？”問話的是許桂蘭。誰都知道她李香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平常大家關系也一般，可不是那種沒事也能竄門的好交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ε｀ )
今天太忙，只能更這麽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