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你好果子吃
關鴻風皺起眉頭,"你說什麽?"
容呈把遇刺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包括溫言刺殺他的事。
關鴻風想起溫言和他進了林子後,的确消失了一段時間,可那時他忙着找容呈,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關鴻風說∶"這其中肯定有誤會,他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你?"
容呈笑道∶"因為我礙着他的路。"
關鴻風聽到笑話般,"你能礙着他什麽路,他是寵妃,你只是個伎,你礙着他的路還差不多。"
容呈嘲諷一笑,好似料到這結果,轉頭合眼,不願再多說一句。
耳邊傳來關鴻風沉沉的聲音∶"龍伎,就算有人刺殺,也該是刺殺朕,你一個身份卑微的樂伎,誰把你放在眼裏。"
容呈不說話了,倔強的模樣看得關鴻風一肚子火,正要動手,又瞧見他遍體鱗傷,關鴻風憋着一肚子氣,揮落床邊的空碗,起身離開。
殿內再次靜下來。
容呈睜開眼,望向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不知在想什麽。
天漸漸暗了下來,潘太醫來了承歡宮。
他跪在床邊,給容呈換藥,感慨道∶"你昏睡了好幾日,原以為你撐不住了,沒想到還能醒來。"
容呈平靜道∶"大約還沒到命數盡的時候。"
潘太醫遲疑地說∶"這幾日皇上連早朝也沒上,日日守在承歡宮裏,還親自喂藥,十分擔心你。"
容呈冷下臉,"他只是害怕我死了以後,找不到折磨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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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太醫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麽。
換好藥後,潘太醫就離開了,容呈盯着殿頂發了會呆,眼皮漸重,把臉埋進被褥,昏昏沉沉入睡。
隐約間,好像聽見殿門打開的聲音,容呈以為潘太醫落下了東西沒拿,并未在意。
可那腳步聲來到床邊後便沒了動靜。
容呈察覺不對,睜開眼,和溫言那雙笑眼對上。溫言笑盈盈地說∶"你的命真大,這樣都不死。"
容呈看着他屏退了宮人,坐到床邊,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
容呈淡淡道∶"你是打算在這裏殺了我?"溫言漫不經心整了整衣袍,似笑非笑道∶"誰知道呢。"
容呈忽然一笑,"可惜晚了。"溫言皺眉道∶"什麽意思?"
容呈不緊不慢地說∶"我已經把你行刺我的事情告訴關鴻風了。"
溫言表情一僵,不服輸地說∶"你以為皇上會信你的話?"
"即便不信又如何,關鴻風心裏起了疑心,若是你在此時殺了我,你猜他會如何猜忌? "
容呈強忍着身上的疼痛湊過去,壓低聲音說∶"也許關鴻風的人正在看着你。"
溫言臉色變了,猛地回頭,充滿警惕張望四周。
他不清楚皇上是否真的聽信了龍伎的話,可他不能冒險,否則一着不慎,便會害了自己。
溫言緊緊握住了拳頭,咬牙道∶"龍伎,算你狠。
看着溫言離開的背影,容呈笑容消失,擡手捂住傷口,長長籲出一口氣。
在承歡殿裏養了将近半個月的傷,容呈已能下床走路。
那日以後,溫言沒再來過承歡宮,許是避嫌,更或者是為了打消皇帝心裏的疑影,二人沒有再見過面。
聽說這些日子一直是溫言在關鴻風身邊伺候着,他風頭更甚,宮裏巴結他的宮人和妃嫔更多了。
這日,容呈在禦花園裏散步,不知不覺走到了藏書閣前。
他停下腳步,沉吟片刻後,走了進去。
藏書閣平日裏很少人來,陰暗寒涼,搖曳的燭火透出一股子陰森。
容呈走到随手拿起一本畫冊,翻看起來,自從來了宮裏以後,他便沒有再碰過書卷。
除了關鴻風賞給他的那幾幅春宮圖以外。正看得認真,身後的木櫃傳來啪嗒一聲悶響,好像是東西落地的聲音。
容呈轉頭看去,燭光投下的地面似乎有個人影,他小心翼翼走過去,瞧見一個白衣男子背對着他,拾起地上的書,身影消瘦病弱。
似乎感應到他的視線,男子回頭,和容呈四目相對。
見 容呈穿着寒酸,站在原地 看 他,男 子咳嗽了兩聲,面色有些蒼白,"可是新來的宮人? 以前未曾見過你。"
容呈不說話,男子只當他害怕,溫和道∶"無妨,你打掃你的,我自看自的。"
容呈開口,"我不是。"
男子怔愣好一會兒,才明白眼前這人的意思,他不是宮奴。
男子合上書冊,"那你是侍衛?"容呈搖了搖頭。
男子略一沉吟,"這麽說,你只能是皇上的人了。容呈不語,男子知他猜中了。"你是龍伎?"
容呈擡起眼,眼裏無波無瀾。
"看來我猜中了。"男子笑了笑,聲音無力。過了半晌,容呈問 ∶"你怎麽猜到的。"宮裏的男寵不止他一個,還有溫言。
男子說∶"當今聖上寵愛的男寵只有兩個,一個是龍伎,一個便是皇後的侄子,安歌君,你若是後者,便不會穿成如此。"
容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裳,粗制濫造,比奴才穿的還不如,難怪一眼被識破。
他想,這男子還真是心細如發。容呈問,"你呢?"
男子笑了笑,"龍伎猜猜?"
容呈打量面前的男子,看起來比尋常人柔弱,像是生了病的樣子,遠遠便能聞見 對面的人身上一股子濃重的藥味。
就在容呈開 口 之際,藏書閣的門突然從外面推開,有人走 了進來,他下意識躲到木櫃後面,聽到一聲尖細的聲音響起,"十八王爺,該回去喝藥了。"
容呈一怔,轉頭望出縫隙之中,只見男子放下書卷,跟着那名奴才離開。
走到殿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木櫃方向。待藏書閣恢複平靜,容呈從木櫃後面走出來,望着門口的視線若有所思。
回到承歡宮已是子時,殿內沒有點燈,伸手不見五指。
容呈關上門,突然從身後響起陰沉沉的聲音,"你去哪兒了?"
容呈身子一僵,回頭,借着窗外稀薄的 月光,隐約看見床邊有個人影。
關鴻風冷冷道∶"你去了哪兒?"
容呈點起燭火,面不改色,"在禦花園走了走。"
燭光下,容呈臉色還有些憔悴,本就白皙的肌膚在這半月裏養的光滑更白,關鴻風眯起眼打量他,眼裏變得熾熱,"朕從戌時等到子時,你去逛了這麽久? "
容呈慢慢道∶"難道我現在連散步都不行?"
關鴻風眼神森寒,"還有力氣和朕頂嘴,看來是恢複精神了。"
他站起身,把容呈壓在桌上,沒輕沒重的力道碰上了他手臂上的傷口,容呈頓時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關鴻風忍了半個月,已到了極限,"傷既好了,便好好服侍朕。"
容呈難得沒掙紮,身體時不時顫抖,他望着面前跳躍的燭光,腦中滿是今晚在藏書閣裏見到的白衣男子。
這是容呈第一次見到這位所謂的十八王爺。
十八王爺是先帝寵愛的劉貴妃生的,據說懷胎時受了驚,難産了一夜後才生下來。
然而胎裏血氣不足,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個病秧子,終日藥不離口,正因為如此,先帝在世時十分寵愛這孩子。
等容呈回過神,關鴻風已從他身上起來。"你今日怎麽心不在焉?"關鴻風粗暴地扯着容呈頭發,扳過他的臉,"在想什麽?"
容呈垂眼,幾縷汗濕的頭發貼在臉頰,他喘息道∶"沒有。"
關鴻風總覺得容呈有事瞞着他,"你今日出去可遇上了什麽人或事?"
容呈搖了搖頭。
關鴻風雖疑心,可這偌大皇宮不是宮女就是太監,要麽就是後宮三千的莺莺燕燕,容呈還沒這膽子亂來。
關鴻風松了手,任由容呈摔在桌上,冷冷道∶"你最好沒有事情瞞着朕,否則被我查出來,有你好果子吃。
關鴻風拖着容呈把他扔回床上,塞進被子裏,自己也鑽了進去,把容呈抱進懷裏。
容呈沒掙紮,還可少吃些苦頭,難得溫順的樣子讨好了關鴻風。
關鴻風說∶"把林子裏那事忘了,不論是誰做的,你就當是個意外。"
容呈擡頭,那眼裏透露出來的絕望看得關鴻風心裏發悶了一下。
容呈啞聲說∶"關鴻風,幸好我從來對你沒抱過什麽希望。"
說罷,他翻過身,合上雙眼,不去管身後的人是何表情。
關鴻風卻咬牙切齒,大手放在容呈細白的脖頸上,生出掐斷的沖動。
不知為何,他心裏聽了不是滋味。
不過是個伺候人的禁脔,受了再多委屈又如何,這都是龍伎該受的。
這夜,容呈沒睡好,他有心事,猶如棉團在腦中抽絲剝繭,天不亮,身後的人醒了,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須臾,臉被扳過去,嘴唇上傳來啃咬的疼痛,他忍耐着,一直到關鴻風走了,他才睜開雙眼,用力抹了把嘴。
容呈下床洗漱,換了身衣裳後,離開承歡宮,往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一盞茶的功夫,他來到藏書閣外。
容呈并未進去,而是站在樹後,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白色身影出現在視線裏。
是十八王爺,關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