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Ⅰ.《古堡歌聲》19
瘦子的話說完,整個大廳落針可聞。
無人生還的任務世界,他們沒遇到過,也沒聽說過。
“不、不可能……不會是這樣的……”一直與瘦子形影不離的胖子受不了地喊起來,瞳孔震顫,顯是受到極大驚吓。
“怎麽會無人生還,根本不存在這樣的任務世界,所有被拉進異空間的人,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離開……是吧?對的吧?”他随手扯過一個人尋求認同般急切地問着。
被扯住的張泉白沒有反應,他這次也吓得不輕,嘴唇哆嗦着,表情飄乎,呓語般說道:“……全滅的結局,我看過那麽多攻略也沒見到過啊。”
小女孩瞟了他一眼,眼神好像在說,這個叔叔看起來是真的不大聰明。
既然都全滅了,那還有誰來寫攻略呢。
仿佛是為了印證瘦子玩家的話般,衆人忽然收到系統提示。
【萬惡的殺人魔被揪了出來,你們阻止了有可能的犯罪,剝奪他人生命者,生命亦會被剝奪。請執行正義:審判罪孽,處決兇徒。】
“……審判罪孽,處決兇徒?”張泉白呆呆地念出聲,這次不是反應遲鈍沒明白過來什麽意思,相反,正是因為明白了是什麽意思,所以有點傻眼了。
“這是要我們……殺掉‘殺手’?”他左右看看,希望是自己理解錯了。
可惜,這次他難得聰明了一回。
泰哥忽然一把甩開手上的人,個子瘦小的玩家重重摔到地上,連滾幾下,撞到沙發腳才停住。
本就煞白的臉此時更是透着青色,咳嗽不止,爬都爬不起來。
“你自我了斷吧。”泰哥冷冷注視地上的人,神情漠然而陰狠。
張泉白倏地瞪大雙眼,還在懷疑人生的胖子也忽然安靜下來,不可置信地望向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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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哥沒理會投注到身上的視線,依舊眼神冷冰地盯着爬不起來的瘦子,說出口的話冷酷到極點。
“看在你跟了我一場的份上,別讓我親自動手……你自己來,或許還能死得舒服點。”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張泉白忍不住喊了起來,忘了剛才自己還責問過瘦子,“你們不是同伴嗎?而且,他雖然變成了殺手,不是還沒殺過人嗎?”
說最後一句時,張泉白不由往林束那邊小心投去一眼。
昨晚險些被殺的是林束,只有他有資格說要不要追究。
他說的話有點慷他人之慨,只是那個泰哥實在氣人,張泉白忍不住就脫口而出了。
而引發一切事端的人,此時卻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正悠閑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撐在桌面,托住下颚,面無表情地望着眼前這場鬧劇。
張泉白看得不由愣了愣。
雖然林束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張泉白就是覺得,他是在看戲。
“……伯爵大人,你說該怎麽辦?”張泉白鬼使神差般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林束姿勢沒變,淡淡瞥他一眼。
那一眼讓張泉白不由自主低下頭,不知怎麽的,就有點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修長手指托住光滑白皙的下巴,衣袖往下滑出一截,露出皚雪般的細瘦手腕,顯得脆弱易折。
張泉白視線掃過,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也有可能是這張臉太好看了,讓人一看不僅忘記憂愁,也忘記害怕。
少年人面容精致,雖然缺乏生動鮮活的表情,望之更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又或者本該珍藏于樓閣的名畫。
但都是那樣的令人沉醉而又疏離,只可遠觀,不可亵渎。
“我無所謂,反正沒能殺死我。”林束的語氣毫無波動,像一名真正的世外看客——然而他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人心緒大起大伏。
“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動手會不會再失手,被殺的又會是哪一位玩家;又或者,接連失敗的話,‘殺手’會是什麽下場。”
張泉白一瞬間想到了之前異變的老人。
是不是這次的“殺手”會像那位老人家一樣,即便他們不動手處決,最後也會因為任務失敗而異變成怪物?
而如果“殺手”成功完成任務,則意味着會有一名玩家被殺死。
張泉白的臉色頓時煞白,終于徹底明白過來瘦子玩家先前說的話,遲來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玩家的惡意。
——就是要他們自相殘殺到最後一個,而最後留下來的那個人,真能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嗎?到那時會不會扛不住精神值掉太多,變成怪物永遠留在這裏?
所以,這才是無人能生還的真相麽?
張泉白越想越覺得可怕,頓感一陣毛骨悚然,徹底說不出話來。
“哼,只要別人殺不死我,只要我先殺死別人,那我就可以活下來。”壓抑的靜默中,泰哥冷酷的面容不為所動,甚至因為林束的話而更蒙上一層殺機。
他抽出随身攜帶的匕首,一邊慢慢朝瘦子走去,一邊語氣不屑地說道。
“我不管什麽普通結局還是全滅結局,別人死光了關我什麽事,只要我能活下來就好。而我,不會死在這裏。”他在瘦子面前站定,瘦子慢慢仰起頭,目中流露絕望與祈求,面部肌肉卻因興奮而痙攣,嘴角抽搐着向兩邊咧開。
“……你要……殺我?”
泰哥面無表情看着他,“我是處決‘兇徒。’”
瘦子面部肌肉扭曲抖動,已經做不出正常表情,只有一雙眼睛直直瞪着泰哥,由恐懼轉為怨恨。
“當初你拉我們二人加入,說是能提供庇護……結果被當成炮灰探路,現在更是毫不猶豫地放棄……這就是你說的庇護嗎?”
他扭頭望向一直沉默的胖子,嘶吼着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做他跟班的下場,現在是我,下一個就會輪到你!”
胖子在他的嘶喊聲中瑟縮了下,擡起腳想過去,卻在觸及泰哥冰冷的眼神時停下,慢慢低下頭去。
張泉白表情掙紮,最終跺了跺腳沖過去,張開雙臂攔在泰哥與瘦子之間。
“你先別急着動手,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我們想一想,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
他語聲急切,說不清是想說服別人,還是想說服自己。
“真是個熱血沖動的……好人吶。”蕭佐輕聲感嘆一句,末了望向林束,意味深長地問道。
“伯爵大人覺得他……能活到最後麽?”
林束仿佛沒聽到,漠然以對。
蕭佐不以為意,笑了笑收回視線,再次将目光投向場中。
泰哥沒跟張泉白廢話,像剛才拎瘦子一樣拎住他衣領,也算人高馬大的男孩在泰哥手裏跟小雞仔似的。
“你知道任務世界裏死得最多最快的是什麽人嗎?”泰哥将張泉白拉到近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聲音像淬了冰,透着一股陰寒。
“什、什麽人?”張泉白脖子被卡住有些難受,但在泰哥的眼神下一時忘了掙紮。
泰哥勾了勾嘴角,眼神殘忍,一字一頓地道:“像你這樣……認不清自己與現實的人。”
說完随手将張泉白往旁邊一推搡,不再分給他半分視線。
瘦子此時已不再求饒,他眼神怨毒地掃過大廳裏的每一個人,嘴角詭異地揚起。
“你們很快就會來陪我的,誰都逃不了,全都要留在這裏……”
“在異變完成前被殺死,你應該感謝我,至少,我讓你不用像怪物一樣死去。”泰哥一邊舉起匕首一邊冷漠地說道。
瘦子愣了下,然後笑起來,只是他已無法控制自己的五官,表情顯得扭曲而恐怖,嘴裏發出嘶啞難聽的笑聲。
“我是該感謝你……”
“你确定要現在處決他?”林束平淡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成功讓泰哥的手頓在半空。
“你什麽意思?”
林束坐正了身體,雙手交疊搭在桌面,仿佛一個正在認真聽課的乖學生。
“‘殺手’一直存在,這個‘殺手’被處決了,馬上會誕生下一個‘殺手’……猜一猜,下一個會是誰。”
泰哥愣了愣,他沒想到這些,剛才只考慮到殺手的存在會危及自己性命,所以寧願先下手為強。
不,也不是沒考慮到,只是在他的觀念裏,不管誰成為殺手,找出來幹掉就是;而如果殺手變成自己,那就履行殺手職責——幹掉其他所有人。
“無論是誰,又有什麽關系。”想明白的泰哥再次堅定地舉起匕首。
瘦子仰頭望着他,眼裏似乎看不到那把馬上要取他性命的利器,這一刻神情竟出奇平靜,“……我非死不可嗎?哪怕……我還一個人都沒殺?”
泰哥冷漠地與他對視,“當你成為‘殺手’的那一刻,就與玩家立場敵對,總有一方要死,不是嗎?”
話落,鋒利的匕首紮進心髒,血花迸濺。
張泉白驚呼出聲,似不忍再看地撇過頭。
林束微微睜大眼睛。
總是挂着甜美笑容的小女孩,在這一刻收起笑,面無表情。
握住刀柄的手狠狠地用力翻轉攪動,鮮血如泉水般湧出。
泰哥臉上被濺了幾滴血,他眼也不眨,甚至浮現一股興奮的戰栗,眸中隐有紅光閃過。
“……我不想死,所以只好……請你去死了。”
張泉白看到泰哥這個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退後幾步。
此刻泰哥在他眼裏,簡直跟電視裏演的殺人魔一樣……不,比那更可怕。
“撲通”——
眼睜睜看着瘦子被殺,還是被自己選擇跟着的大哥殺死,胖子一下坐倒在地,臉上胖肉不住顫動,虛汗如雨,整個人看起來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死……死了……”魂魄仿佛被抽離了身體,雙眼空洞無神,嘴裏喃喃念叨着。
忽然一道驚雷響起,震破室內的壓抑沉悶,引得衆人紛紛望向窗外。
屋外不知什麽時候完全黑透,銀白閃電劃破長空,照亮幽森鬼域般的古城堡。
傾盆大雨從天而降,世界瞬間籠罩在一片暴雨聲中。
誰也沒想到這雨說來就來,氣溫随之而降,冷意伴着雨水的濕氣侵入大廳。
天,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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