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背上的皮膚,還有胸口………
“你說我幹嘛?”于霞沖少年掀了掀眼皮。
有些淩厲的眼色掃過去,立刻讓賀敬銘萌生出一種逃課被訓導主任逮個正着的心虛,和恐慌。
不由地縮了下脖子。
他昨天就想說了,妻子這接二連三的眼神殺,爐火純青,什麽時候練的?
有點兒厲害啊……
于霞今年42歲,從小美到大的氣質美人。
人到中年保養得當,心态又好,皮膚上一點兒瑕疵都沒有,看着35歲不能再多了。
明亮的燈光從餐桌上方垂直打下來,把女人籠罩得光彩奪目,全身上下都在發光。
像個不可忤逆更不能冒犯的女王。
賀敬銘跟妻子對視半響,試圖掙紮:“我難得休假一年,在自己家裏還得睡書房,你自己想,合不合理?”
于霞眼色一撇,看貼在玄關的那面穿衣鏡:“你去那邊鏡子前站着,仔細照一照,你一個17歲的毛頭小子跟我這43歲的阿姨同床共枕,合不合适?”
“我們是合法夫妻,再說只是睡在一起,我又不做什麽。”毛頭小子擡起一只腿踩在凳子角,手挂在靠背上,下巴揚着,渾身散發‘這兒是我家我想怎麽就怎麽’的霸王氣息,還要挑釁一句,“阿姨。”
他也有脾氣。
他年輕時候脾氣更大。
要是于校花忘記了,他不介意花點時間和她一起想想當年,找找過去。
他,江城七中名留青史的傳說級校霸——賀!敬!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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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霞哧地一聲笑出來,沒給賀校霸留半分情面:“那兩百多頁機密協議強制約束你在17歲狀态不得與任何異性、同性發生性行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而你17歲的青春期萌動得多厲害,叛逆得多誇張,我不想浪費唇舌再跟你重新追憶一遍。為了你的身心健康,也為女兒的心情感受,我現在正式通知你,17歲這一年你必須睡書房,不接受任何反駁。賀宇晟同學,聽明白了嗎?”
賀敬銘、不……是賀宇晟,在妻子的威壓下愕然的張了張嘴,差點乖乖應聲……
于霞沒給他反抗的機會,一只手摁在他肩膀上,把他的想法和身體都摁老實了,微微起身,勾首湊近,話音沉穩:“我相信你已經聽明白了,加油!記得洗碗。”
潋滟的眸光如山洪突發,從女人半眯的眸子裏傾瀉出來,不容抗拒的灌入賀同學清澈的眼睛裏。
當下就把他震住了。
“有一點咱們女兒說得很對,你到底要做賀敬銘還是賀宇晟,這幾天想想清楚。”于霞結束壓迫,綻出一記迷人笑容,拍拍小丈夫緊繃的臉皮,扭身回房洗澡。
轉眼間,客廳只剩下拽天拽地也不知道到底在拽個什麽勁兒的毛頭小子。
他就、忽然覺得老婆好帥!
“操……”
忍不住飙粗。
完了,賀敬銘被自己直白的反應驚到。
有多久沒那麽罵了?
情況似乎是,他身體回17歲的狀态,腦子卻留在43歲……
那他到底做賀敬銘還是賀宇晟?
這兩個不都是他?
電視裏,新聞聯播早就放完了,小盒子開始随機播放,好像是賀曉曉追到一半的綜藝節目。
裏面有個女人哭得挺傷心。
然後還有個女人,用着知性而溫柔的聲音提醒說:“這是你的功課。”
賀·暫時沒想清楚自己是誰的毛頭小子·××:“……”
賀曉曉并不知道賀敬銘同志在今晚遭受的是母女二連擊,她也不關心。
她還沒從‘我爸今年17歲還跟我做了同班同學and同桌’的托馬斯720度回旋晴天霹靂裏緩過神兒來……
晚上心不在焉的翻了會兒書,十分愁苦的洗洗睡了。
第二天照例起了個大早,一出房間門,賀曉曉就看見她的媽媽和一個長相頗為英俊少年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吃早飯。
晨曦朦朦胧胧的,混着新鮮的空氣從陽臺外湧了進來。
視線裏被自動添加了一層奇妙的濾鏡,把賀曉曉眼前的畫面極盡美好柔化,宛如平和安詳的夢境。
薄而輕盈的天光,罩在少年和女人身上,把他們融成一景。
看上去是多麽的和諧,多麽的,呃……母慈子孝?
什麽鬼……
賀曉曉打了個冷顫,又搖了搖頭,驅散腦袋裏鬼畜向的奇思,背着書包直往家門口走。
經過餐桌時,餘光掃向早餐內容:荷包蛋、奶黃包、煎餃、烤得外酥裏軟的土司,以及牛奶和鮮榨橙汁……
可太豐富了!
賀曉曉象征性的問候于霞:“早啊,媽媽。”
于霞把奶黃包咬出一個缺,點頭:“昨晚休息得怎麽樣?”
“還行。”她停了停,眼睛盯着白嫩的包子,被筷子那麽一夾,淡黃色的流心幾乎要從那個缺口裏溢出來。
看得賀曉曉沒忍住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肚皮裏飄出不争氣的咕嚕嚕的叫聲,弄得她很是局促。
她就只好再做點兒什麽來掩飾這份局促,主動迎上少年半分打量半分期待更夾雜了半分緊張的目光。
少女心思微沉,勉強對他送上問候:“早,賀同學。”
賀同學眼尾一翹,俊俏的面龐綻出笑容,發出邀請:“坐下來一起吃個早餐?”
天還沒亮就起來做奶黃包了。
寶貝女兒的最愛!
賀曉曉猶豫了一下,又堅定了一下:“不了,我和汪雨濛說好一起,先走了。”
賀爸不挽留,笑着給她加油:“好好發揮,別緊張,一個小測試而已。”
賀曉曉換好鞋子,埋着腦袋順風順水的回嘴:“我又不考年級第一,我緊張什麽。”
開門,關門,走了。
父女倆聊有來有往的,賀敬銘都膨脹了。
“你要考年級第一?”于霞對正翹着尾巴的小丈夫側目。
“我考年級第一,你讓我回主卧睡?”他讨價還價。
于霞就笑開了:“想想吧啊。”
賀曉曉不想讓少年覺得,自己已經接納了他現在的樣子,才拒絕的早餐邀請。
出小區,沿寬綽的人行道向學校方向走,沿途有不重樣的早餐鋪子自由選擇。
老賀做的奶黃包太具殺傷力了,賀曉曉走出家門的時候就決定今兒早上必須來點兒甜的。
于是她停在了一家豆漿油條攤子前。
豆漿放在一口巨大的銀色保溫桶裏,呈細膩的淺黃色,豆子清爽的味道混在蒸騰的熱氣裏往外擴散,争前恐後的往她鼻息裏擠。
老板圍着圍腰站在餐臺前,沾滿面粉的手把揉得勁道的面團子拉出均勻長度,沿着鍋邊往下一滑,白色的面條在油鍋裏發出‘嗞嗞’聲,迅速膨脹、變大,表面逐漸泛出金黃的色澤。
那表皮,一看就酥脆得不行!
“老板,來一碗——”
賀曉曉伸手在口袋裏一摸,空的?
哦,那一百塊買了水果,剩下35買了花。
賀曉曉再去書包裏翻手機,裏外都翻遍了,想起好像還放在床頭邊。
“……”
好了,不用糾結了,她只剩下回學校刷飯卡這一個選擇。
“豆漿油條?”身旁,沈白站定了,和她保持一致的視線,陷入‘要不早上吃這個?’的猶豫。
賀曉曉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兒跟前同桌相遇,對于他的神出鬼沒感到詫異:“你怎麽在這兒?”
沈白垂着眼皮,好像還沒睡醒,表情顯得恹恹無神,比平時更加淡漠清冷的樣子。
“你能不能,換一句。”別見了他就只有驚訝,好像他這個人都不能在她面前出現似的。
他有意見。
“不是啊……”賀曉曉回身看了下來路。
他是從後面竄上來的沒錯吧?
沒記錯的話,他們兩家是反方向的。
“搬家了,離學校近點兒。”沈白解釋完,轉問她,“吃早餐?”
豆漿油條?
這應該是個邀請,和老賀發出的那個一樣,只是形式略有不同。
賀曉曉尴尬的笑了,不好意思的摳着臉皮:“我忘了帶錢,手機也沒帶,借我十塊錢行嗎,老同桌?”
沈白被她明顯讨好的語氣取悅到了,擡起那雙颠倒衆生的桃花眼,沖她笑:“多大回事兒,老同桌請你。”
四四方方的小木桌擺在攤子後的過道上,貼着花圃邊。
賀曉曉沈白面對面坐下。
兩碗熱騰騰的豆漿分別擺在兩人面前,一大盤切好的油條放中間共享,總共切了三根,把盤子堆得冒尖尖。
賀曉曉拿起糖罐,舀兩勺砂糖放進自己的豆漿裏,用筷子攪幾下,還沒攪勻呢,就迫不及待的夾起一截油條在豆漿裏浸了浸,一口吃進嘴裏。
油炸面食和甜豆漿的滋味介于即将融合但還各自分離的狀态,随着咀嚼次數增加逐漸合二為一,形成難以言喻的美妙味覺體驗。
少女滿足得昂起頭,發出‘嗯……’地一聲。
好吃得快哭了!
清晨時分,明媚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梧桐樹葉,一片不規則的光斑正好落在她的眼睛上,晃得她,形狀漂亮的丹鳳眼一眯,小狐貍似的,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可愛勁兒。
因為仰頭的動作,她紮得高高的馬尾在腦後一晃一晃的,像毛茸茸的尾巴,俏皮的逗弄空氣。
沈白看着,覺得那小尾巴在撓自己。
手背上的皮膚,還有胸口……有點兒癢。
“年級第一的位置,”沈白忽然說,“我沒打算讓出去。”
“嗯?”賀曉曉沒仔細聽,收回昂首的姿勢向對面看過去時,少年已經低着頭在若無其事的進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