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花

第48章 生日

? 第三十四章生日

1月13日星期四

晚飯在君那兒吃，濤端着飯盤過來了。

現在大家經常在宿舍做飯，因有時下午不想回珠鎮中學，而且吃飯堂也吃膩了。濤和東一直過小兩口的小日子，小趙來的時候，君也過小兩口日子，不過小趙比較爽朗、風趣，跟誰都玩得開，他來了有時我也會毫不客氣當電燈泡，有時則他們外省老師“聚餐”，十九中的單身老師大多也是外省的，他們便二十幾個人圍在一起，吃飯，喝酒，吹牛，猜拳，打牌，我不習慣，也不會吹，不會玩，就自己做，一個電飯煲一次就可以解決，梅常和十九中的老師搭夥，有時候也會喝酒、猜拳、玩牌，見到我們在宿舍做，晟也常和小侄回來做。

君說我做的菜好吃，以後要多讓她們享受我的手藝，濤說晟做的飯菜也很好，又香又漂亮，還煮湯，很會過日子。于是，兩個人又開始做起“媒”來，我很煩，讨厭死她們老扯這話題，可又不好跟她們翻臉，我也不能說我一直愛着女孩子。君說：“你真的不考慮呀？人家是對你有意思呀。”我說：“沒有，我們只是比較友好。”“哪裏呀，誰都看得出來的呀，濤，你看出來了沒？”“嘻嘻嘻，那還用說！他和含晖說話的樣子都不一樣，對我們哪有那麽好！”我急了：“都說沒有了！我們什麽也沒說過！”君說：“還用說嗎，一眼就看出來了呀，你怎麽那麽遲鈍。”見我不吱聲，濤說：“我逃跑了，免得含晖打人，她在醞釀情緒呢！”其實是她聽到東過來了。

我覺得很沒意思，就躺在君的床上，發呆。“說真的，你真的沒感覺到呀？”君推了推我的腿。“我不想談戀愛。”“哎呀，別胡說了，哪有女孩子不想談戀愛的。”“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小趙吵架都煩。”“讨厭！只會取笑我！”“難道不是嗎，我可記得你哭哭啼啼的醜樣子了。”“壞蛋！”她在我腿上掐了一把，痛得我哇哇叫，正想反擊，她趕緊投降：“哎呀，別打人，我承認就那麽醜！上次被你拍了一巴掌，我的腿青了好幾天！”又說：“雖然談戀愛會有很多煩惱，但也有很多快樂呀，而且這是遲早的事，這是人生規律，你總不會一輩子都不談朋友吧？男孩子怎麽可能放得過你，再說了，你不談，簡直是暴殄天物。”這個家夥壞笑。“反正現在不想談。”我不想再說這個煩人的話題了，她還是不死心，說：“我是怕你将來後悔呀，其實他真的很不錯的呀，不要要求那麽高嘛。”“不喜歡，沒有要求，不要男朋友。煩死了，我不想活了！”我大叫一聲，站起來，要走了。“喂，生氣了？人家只是為你好啊。”“沒有，我累了，想睡覺。”我伸着懶腰打哈欠。

回到我的小天地，很沒意思，讨厭死她們了，那麽熱心幹什麽，其實晟也沒怎麽樣，只是像好朋友。最厭惡的是她又提出那個什麽鬼“規律”，戀愛，結婚，生子，一想到這些詞語我就想爆炸，而我知道，這些詞語會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我的耳邊，一想到這點，就想去死掉。

給韓襄寫信，很傷心，一直在哭。

1月14日星期五

下午弟弟來了，送了我一個晶瑩雅致的音樂盒，音樂盒上方的透明“水晶”裏鑲嵌着一行字“每天愛你多一些”，挺合我心意的，看來我們家劉公子是一個品味極佳的男生，對女孩的心理琢摩得很準确，真是一家的情種。

晚上開着韓襄送的音樂盒聽了好久，後又聽弟弟送的，弟弟送的音樂很清靈，韓襄那個則比較粗，音樂盒轉動的時候還有點噪音，她确實不會挑禮物，不過這才是她，我喜歡的是她，不是物。又給她寫信，又哭了。陳肖紅早約好了明天過來的，這個星期也不能去她那兒了。

1月15日星期六

今天早上剛踩單車回到校門口，楊大姐就大叫一聲把我截住，一把抱過來一大紮玫瑰塞在我懷裏，接着是一只巨大的“米奇”公仔，再是一只巨大的卡片，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她便劈劈啪啪地嚷：“你的生日！你的朋友送來的，男男女女好多人呀，車剛剛開走！”我愣了一下，又驚又喜，車也不要了，抱着花束、公仔和卡片回辦公室。突然覺得校道好長，那學生呢，從一樓到五樓個個擠到陽臺那兒瞧，我班的學生還在五樓那欄杆邊探着頭揮着手，大喊着：“老師！老師！”我又快樂又難為情，差點跑回去了。

回到辦公室，同事們便大加贊賞，學生也蜂擁而至，不知誰說：“羞答答的玫瑰不再靜悄悄地開。”惠則搖晃着腦袋眨着眼睛走過來，說：“哇，好漂亮啊！是哪個男孩子送的？你不是說你沒有男朋友的嗎？”小石說：“人家現在有了不行啊？”“真幸福，我好羨慕啊！”惠由衷感嘆，惹得大家都笑起來。“坦白從寬，到底是誰送的？”嫔也柔聲問。“我也不知道。”我說。我很奇怪，想不出是哪個人這樣浪漫和大氣，禮物送得這麽隆重：玫瑰花束非常大，花全張開了，鮮豔又芳香，米奇老鼠也比我還胖，且色彩溫暖豔麗，那驚訝歡欣的表情特別明媚，卡片也是巨型的，可沒有署名。而且這個人還不知道我幾歲，那玫瑰花不是二十三朵，而是二十六朵，我有點不高興，誰以為我那麽老了！

去上課的時候，學生都滿臉喜氣地看着我，問是不是我生日，然後一起興高采烈地喊：“老師，生日快樂！”前陣子把我氣得半死，現在卻熱情得要命，好像他們也傳染了我波蕩起伏的情緒了。

下課鈴剛響，教導處就傳呼我去接電話，“祝你生日快樂！花店送去的禮物收到了嗎？”是北極狐，我大喊：“收到了！好漂亮！好開心！謝謝！”

中午，收到了姐姐和妹妹的賀卡，因大家都知道了我的生日，各種禮物便都擺滿了我的桌子，嫔問：“晚上準備怎麽過呀？”我說：“沒準備。”“我們一起給她慶祝！”小鄧說，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是呀，我們晚上一起做飯慶祝。”小石也笑眯眯地說。“好啊，我們每人做一個拿手好菜來孝敬我們的壽星女。”小胡笑得喉嚨咕咕地響。“打邊爐怎麽樣？天氣冷，打邊爐菜不怕冷，圍着吃也熱鬧。”晟說。“好！我舉手贊成！”小石說，“我可以負責洗菜。”“我也可以洗菜。”“我去灌煤氣。”“我去買菜！”……

和君、梅一起回宿舍的，梅幫我推車，君幫我背書包，我抱着花束、米老鼠和一大堆的禮物，一路上接受珠鎮人民的致意。我不覺說：“原來我來到這個世界是這麽美好的。”君說：“是啊，那天你還說不想活了，你看，多幸福呀！多少人羨慕呀！多少人妒忌呀！”“你怎麽越來越能說會道油嘴滑舌了？”我笑她。“跟你學的呗。”她笑着瞪了我一眼。

晚餐很豐盛，在小石他們宿舍開餐，搬了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十幾個人坐成一圈，在騰騰的熱氣和香噴噴的雲霧中談笑，小鄧感嘆“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于是大家提議表演節目，每個人都唱一首歌或講一個故事，詩朗誦也可以，他們都抓晟來唱歌，他竟然真唱了，是《小芳》：“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他唱歌并不怎麽好聽，但是唱得很認真，傻乎乎的，他今天的表現讓我有點尴尬，打邊爐的主意是他提的，菜是他和小楊去買的，他還跑了兩次市場，小胡灌不到煤氣，他便去找熟人灌。他們抓他唱歌也好像是故意的，而他也好像很喜歡被人抓似的……

“含晖，生日快樂！”陳肖紅抱着一束鮮花站在門口。他們都叫起來“哇，還有花！”“紅玫瑰，好漂亮！”“我也想過生日！怎麽我的生日還沒到呢！”……

飯後回到宿舍，看着滿桌滿地的禮物，尤其是瞪着驚喜的眼睛的歡樂的米奇和芳香巨大的花束，陳肖紅驚嘆：“含晖，好美啊！太浪漫了！”便奔過去把米奇抱起來，神秘地問：“誰送的？哪個gentleman？”

從來沒過過這樣“浪漫”的生日，可這種“引人注目”讓我不習慣，尤其是晟的“熱心”，他送的生日禮物我也不喜歡，是一串珍珠項鏈，前幾天君她們說起送什麽生日禮物給我，我随口也問了他，他說他有一串珍珠項鏈，是一個老家的朋友給的，他家是養殖珍珠的，是真正的珍珠鏈，值五六百塊錢呢。我說我不喜歡項鏈，我是不喜歡，更不想接項鏈這樣暧昧的禮物，他說：“你的皮膚很白，又細膩，配珍珠鏈剛剛好。”聽得我更不想要了，可今天他就把那項鏈當禮物送來了，我想拒絕，又怕傷他的自尊心，而且他也沒有任何“明确的表現”讓我有“明确的理由”拒絕，有點煩。他不會看到我戴這串項鏈的，我會讓它永遠“滄海月明珠有淚”地獨守空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