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神仙都回到了人間
? 第三章神仙都回到了人間
8月30日星期一
早上開學典禮。
第一節班會課,講了很多,關于各種規矩要求,宣布了班委名單,被選作班幹部的都又羞澀又驚訝,好像沒想到這輩子竟然能當上個“官”似的,一些學生還私下擠眉弄眼互相取笑,好像我選的不是天鵝,連青蛙也不是,它是癞□□。最後,宣布了各科的任課老師。
第三節是服裝班的課,講《風景談》。昨天布置了預習的,可沒有幾個人看過課文,只好在課堂上朗讀,可讀完了跟沒讀一樣,他們那樣木木的,恹恹欲睡的,好像已經坐在課室聽了幾輩子課似的。據說上職中的都是考不上高中的“渣滓”,我是很同情他們被稱“渣滓”的,但看着他們的茫然、漠然、木然,又很生氣。
第四節是中專班的課。我以為這個班很厲害的,沒想到學生很吵,根本就不聽指揮,還很傲慢無禮。這個活躍的班似乎有才的不少,比我班的好多了,不過給他們上課,真的好累啊,一節課下來就筋疲力盡了。
整理各村學生名單,統計優、差生名單、信息,寫學生基本情況材料。
8月31日星期二
今天在服裝班上課更難受,講什麽都不懂,怎麽講也不明白,看着他們一臉無辜,又覺不該“修理”他們。既然是職中學生,是“渣滓”,為什麽不配一本适合他們的“渣滓書”呢,不是要因材施教的嗎?而且,語數英對他們來說已是次課了,用普高的“艱深”教材,他們就更不想學了。
在中專班上課則又惶恐又讨厭,一是不知道對教材把握準不準,二是那些學生的目光讓人很不舒服,他們總放肆無禮地望着你,帶着懷疑和藐視,還總莫名其妙高深莫測地笑,好像你是一個多麽可笑的小醜似的,好像你不配教他,你的課不配他聽似的。
任課老師都覺得在我班上課沒意思,說他們死氣沉沉,很笨,基礎、素質太差,又不以為羞恥,因我班在陳紀家門口,他天天“眼見為不淨”,又給我反映了一籮筐非上課問題,聽得我頭皮發麻。教我們班主科縫紉的叫傅老師,一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很高,很瘦,高傲、自負,她教了我許多管理學生、收買人心的方法,可是她那種“方法”我不喜歡,她給我的感覺怪怪的,居高臨下,好像她才可能是成功的能俘獲我班人心的人,我這個班主任呢,就只能跟在她屁股後面點頭哈腰唯唯諾諾了,如果能步她的後塵,還有可能進步,不然呢,就只好天天當受氣包窩囊廢了。
收班會費。
布置“尊師重教,勤奮好學”黑板報任務。
9月1日星期三
收到曾燕的信:
含晖,你好嗎?在學校情況如何?做班主任嗎?我想像你的情況很不錯,雖也臨陌地,但那地方不會使你太難過,如果是這樣,我也就高興了。
我則21號就開學了,至今天,沒有一天日子好過,環境的陌生、要求的嚴格、工作的繁多瑣碎,幾乎令我崩潰。每天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宿舍,還有麻木而疼痛的大腦,幾疑我“非人”。班主任工作很令我負荷過重,幾乎沒有時間備課,這裏對新老師的要求之嚴可以說是令人發指。
張華也很忙,經常出差,我們謀面的機會很少,彼此都很忙、苦、累,但是兩人都是自願到這裏的,不會灰心。我希望以後能有空多和他在一起,但目前只能是奢望。雖有信心兩人能同偕連理,但現在幾乎不敢想象拍拖是何滋味。如果你能來,我也許會對你哭一場,可惜我好像連眼淚都不會流了。
不自由、寂寞、不适、想家……許多客地閑愁充斥,但無可奈何,只能捱下去,這裏又偏僻,不可能有散心的地方,我真希望重做大學生。希望你的處境比我好幾萬倍,不會像我這樣,我真的好希望你能來。
為什麽個個都覺得我的情況很不錯呢。或許她的壓力是很大,省重點中學,我也不敢想,可我這裏是華市最差的學校之一,要她換過來,她肯定也不幹。
寫班主任工作計劃。上交學生情況分析。
9月2日星期四
下午,文學社的人來了,北極狐,黑豹,斑馬,還有兩個女孩子,原來是送那兩女孩坐飛機去武漢上大學,順便來看看我。
一起到白玫瑰吃飯,北極狐包了房,讓大家唱歌。聊天時,他們都驚嘆珠鎮的狹窄、破舊、髒亂,尤其周圍竟然有那麽寬廣的農田,說來的時候開車跑了那麽久“鄉下路”,好像根本不在華市了,還有這裏的人也太粗俗了。我無話可說,只好笑笑。
9月3日星期五
洗完澡後,一個人到操場散步,今天是農歷十七,月亮依然很圓,月光明淨清亮,如果在家裏,就可以躺在陽臺上沐浴她的柔輝,仰望她的悠遠了。韓襄怎樣呢?還是沒有她的信,我恨她的無情,更想念她的溫情,想和她在一起。
寫信,哭得很辛苦。後拿出趙怡的信來看,早上收到的:
信紙非常漂亮,我喜歡極了。
我被安排在初中,面對着那初一的孩子,說不出是喜歡還是厭煩。我一直是喜歡教高中的。我不用當班主任,以前覺得當老師一定要當班主任,否則就沒意思,現在這樣倒挺輕松的,沒課就可以不去學校,所以我幾乎每天下午都在家,唉,真是說不清楚心裏是啥滋味。現在覺得生活真沒意思,每天心裏都像堵着一塊大石頭,憋得難受,這時才覺得從前大叫無聊的日子是多麽豐富多彩。有時真想放縱自己,随便教一教算了,什麽美好的願望都抛擲腦後,我想混日子,可又不甘心,矛盾死了,真讨厭!
我現在徹底明白“現實”是什麽東西了,那就是永遠也不會令你滿意的東西。上星期雅冰來我家住了幾天,因為那時學校還沒給她安排房子,我體會到了一個人孤身在外的酸楚。她告訴我,雯雯寫信給她,說覺得活着沒意思,想去當尼姑,當時我真的覺得心很冷,雯雯不也是一個快樂的女孩嗎?
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想有一位男朋友,一切都太沒意思了,應該尋找一種新的生活。我覺得自己現在活得軟綿綿的,一點勁也沒有,真可怕。昨天是開學第一天,可我覺得已經講了很久的課了,真巴不得日子過得飛快,好快點知道将來是什麽樣的。
都是這樣,有事忙的,忙得要死,想幹事的,閑得要死,學生好的,壓力大得要死,學生差的,氣得要死。工作,現實,讓我們每一個曾經的“神仙”都回到了人間,甚至降到了地獄,可不管如何,她們都是有盼望,有将來的,而我,無可盼望,沒有将來。這樣一想,更覺感傷,淚水不斷。後一直躺在床上想韓襄,我那麽想她,想和她在一起,永遠都不要分離。可是,她不要我了,就算她要,我們遲早也得分離的,她忘了我,至少不用陪着我痛苦。可是,沒有她,我真的不知怎麽活下去,我真不該來到這個世界啊。
9月4日星期六
傍晚,君她們的老同學過來了,他們熱鬧非凡地聚在一起,旁若無人地高談闊論,嘻嘻哈哈,吵吵嚷嚷,全都一副天之驕子的模樣,好像他們才是華市的主人并将統治華市似的。後他們一起出去了。
不久,爸爸和利叔來了,到外面吃飯。約了長邦叔和天文叔。
晚上住在賓館。
9月5日星期日
早上去工大,爸爸約了吳教授一家一起吃飯。
飯後,爸爸把我送到南師大門外便去辦事了。逛書店,買了一本教師簡筆畫,一本黑板報資料彙編,一本黑板報版面設計,想找與中專班課本相配的輔導書,可連影子也找不到,教導處說全市就兩個電大中專班,都沒有資料的,不過,慢慢會下來的,可這“慢慢”會慢到什麽時候呢?
買布做窗簾,班裏兩堵牆壁都是窗,雖然光線好,但太曬了,刺眼,而且五樓是頂層,悶熱得要死。另買一把小夾子。真不知上屆學生怎麽搞的,畢業了,窗簾就當垃圾了,窗簾夾子扯得沒剩幾個,只剩下一條光光的鐵線孤零零地吊在窗上。
中午買了個面包和雪糕當午餐。
回到珠鎮中學,累壞了,也快中暑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君來問是不是生病了,我說:“心裏病入膏肓了。”她竟笑得暧暧昧昧的,說:“啊?誰讓你一見鐘情了?”這個混蛋,我瞪了她一眼。
晚上去辦公室備課。服裝班的水平那麽差,不知道怎麽備才能讓課文“淺顯易懂”,而“淺顯易懂”後,就很難領略到這些文章原有的味道了。中專班的則剛好相反,要推敲一字一句,想盡辦法去“挖掘”文章的內涵和意義,我好害怕教參來了,發現我講的全是錯的。
十二點半才邁着千斤重的步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