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秦谯将信将疑,怎麽可能有人光用比劃的就能把別人的尺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呢?秦谯結婚多年,夫妻感情不錯,可他夫人偶爾也會記錯他的尺寸,給他買的衣服不是太大就是太小。
而且據他所知,阮岩和他弟弟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怎麽見過面了,他倆連接觸都沒怎麽接觸,阮岩是怎麽判斷出聞蔚的身體變化的,他的眼睛是測量儀嗎?
話是這麽說,秦谯當了這麽久的老總,不是那種剛愎自用的人,他私底下打電話給聞蔚,問問禮服的事該怎麽辦,是維持裁縫那邊的尺寸,還是采取阮岩的意見。
聞蔚直接回了他一句:“我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話聽得秦谯差點沒朝他弟翻白眼,這就連媳婦都喊上了?
看來這回聞蔚是認真的了……秦谯忽然有點同情阮岩,被他弟弟愛上,是幸運也是不幸。因為以聞蔚霸道的性格,他絕不會讓阮岩有機會愛上其他人的。
一旦成了他的人,這輩子都是他的人。
秦谯讓裁縫按照阮岩的建議修改,改完之後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聞蔚的手上,他還專門留了個心眼,讓助理打聽打聽那套禮服改得怎麽樣了。
助理回來就對他說:“二少說禮服比想象中的還要合身。”
秦谯:“……”
秦谯良久沒說話,最後不免苦笑了下,不得不佩服阮岩,他的确是目光如炬,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弟弟。而他弟弟能看上這麽一個人,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運。
阮岩真正見到聞蔚是在首映式的當天,他一來到B市就找到了聞蔚所在的酒店,和他一塊做首映式的準備。
助理們忙得腳打後腦勺,他們兩人也被折騰得夠嗆,不是在做造型,就是在背臺本,還要準備回答媒體的範本。阮岩好不容易見到聞蔚,卻連單獨相處的時間都沒有,兩人周圍都圍滿了人,手剛想伸出去,就被來回走動的人給擋了回來。
連牽手都不行。
阮岩表面微笑地對着鏡子,讓化妝師給自己上妝,實際上內心十分的沮喪。
他隔着來來往往的人看了一眼聞蔚,聞蔚也很無奈地給他遞了個眼神,那眼神溫柔中又充滿了安撫的意味,讓阮岩心情好了許多。
可他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化妝師艾米就捏住阮岩的下巴,強迫他把頭轉了過來:“臉朝這邊,看我。”
他剛擡起眼,就見艾米忽然俯低身子,朝他靠了過來。
阮岩趕緊往後退了退,後背緊貼着椅背,結果艾米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變本加厲地往他的身上湊,還按着阮岩的肩膀不讓他動。
阮岩來不及問她到底要做什麽,這時卻有一只手輕輕地将艾米和他隔開。阮岩一回頭,就看見聞蔚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邊,正冷着臉看向他的化妝師:“你想對他做什麽?”
艾米先是一愣,随後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行為太有争議了,她趕忙解釋道:“聞哥,我不是想占阮阮的便宜!我是覺得他身上的香水味和我的化妝品味道撞了,我才想起來,這兩樣是同一個品牌的産品,不信你聞聞!”
阮岩沒聽明白是什麽意思,此時聞蔚已經俯身而下,貼着阮岩的脖頸開始輕嗅。
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脖子上,弄得阮岩又癢又不好意思:“聞哥……?”
幸好聞蔚很快就直起了身,沒有讓他們被房間裏的人圍觀太久:“給他換一個香,就用我的吧,小蔡。”
小蔡喊了句“收到”,屁颠颠地把聞蔚的香水捧了過來。
艾米這才小聲地跟阮岩解釋道:“化妝品的味道和香水味撞了,會讓人覺得你身上都是化妝品味兒,顯得很……哎呀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大概是比較娘?感覺你塗了很多化妝品的樣子,但其實這都是香水的影響。”
阮岩明白過來了,艾米畢竟是個女孩子,她選擇的化妝品都是帶女性或者中性香味的,而且現在适合男士的化妝品并不是很多,有些效果用着不如艾米用順手的那些。
而今天造型師為他選擇的香水正好是柔和清淡型的,和化妝品味道有些像,很容易被壓過去。
造型師明揚也朝他道歉:“是我的鍋,我之前就應該想到的。”
等到小蔡把聞蔚慣用的香水拿來,明揚和艾米一塊認真地聞了聞,都是眼睛一亮:“這個好!這個香味正合适,又霸道,又不會太沖,小衆又高雅。”
“這個香水是什麽牌子的,我怎麽好像沒聞過?”明揚問。
身為造型師,他接觸的服裝、飾品和化妝品沒有上千也有成百,像這麽有辨識度的香味,他還是第一次聞到。
小蔡挺了挺腰,驕傲道:“這香水是聞哥自己配的!”
其他人紛紛把眼球驚掉一地,只有阮岩不是特別驚訝,以他對聞蔚的了解,如果他試了不少香味都不喜歡,還真有可能自己去配一款出來。
他忍不住嘴角上揚,認真地聞了聞噴在自己袖口上的氣味——是他經常聞到的那股雪松的味道,混着青草香,像雨後的森林。
和聞蔚用同一款香水,就好像自己的身上全是聞蔚的味道一樣。
讓他的心跳也跟着變快了。
當天晚上,兩人坐着同一輛車來到大劇院的門口,紅毯又寬又長,兩邊圍滿了粉絲,不少人舉着燈牌,上面不是寫着兩個主演的名字,就是寫着cp名。
當車子停下來時尖叫聲就沒間斷過,而當觀衆們看見兩個帥到慘絕人寰的主演聯袂走上紅毯,并且還穿着情侶西裝時,尖叫聲又掀起了一個高丶潮。
阮岩微笑着朝兩邊的粉絲揮手,他聽見粉絲們熱情地吶喊着他的名字,其中還夾雜着“阮阮”和“岩岩”之類的昵稱,甚至偶爾還能聽見兩聲“亭亭”!
而那個喊他“亭亭”的女孩子站的位置還挺靠前的,看見他循聲望過來,激動地搖了搖自己的手幅:“亭亭,我們永遠支持你!”
阮岩:“……”
他回頭看了眼聞蔚,只見聞蔚嘴角微微上翹,顯然也是聽見了這個稱呼,在默默忍笑。
他上前兩步靠近阮岩,自然地伸手握住了他手,在更加熱烈的叫喊聲中拉着阮岩離開了這片區域,留下一片吃到狗糧幸福得快要暈厥的粉絲。
兩人走到簽名牆前,照例在簽了名後要留下回答主持人的一些問題。
阮岩和聞蔚拿好話筒,正等着主持人來問,沒想到主持人靠近他們時,就先揶揄了一句:“你們今天不但穿了情侶裝,還用了同款香水啊,這是不是說明你們很快就要複合了?”
阮岩聽見場外爆發的一陣鼓掌聲,還沒來得及說話,聞蔚就看着主持人微笑道:“自信點,把很快兩個字去掉。”
主持人愣了愣,也差點沒暈過去。她雖然不是cp粉,但這不知道為什麽,聽見聞蔚的話後,也會覺得心潮澎湃,激動得不得了。
這大概就是衆望所歸的感覺了吧,就連久經沙場的主持人都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
兩名主演就位,和導演一塊接受了更詳細的采訪,随後大家進場坐在放映廳內,伴随着燈光的熄滅,大熒幕逐漸亮起,慢慢浮現出電影出品公司的名字。
接着是半邊黑色,半邊白色的水墨,它們逐漸靠近彼此,絲絲縷縷交纏在一起,混合成一種漂亮的灰色。銀灰色的水面被雨滴砸破,破碎的水珠在空中凝聚成了片名《灰色》的兩個大字。
劇情也随着這場雨而展開。
阮岩雖說是主演,但他在首映之前沒時間把樣片看一遍,盡管他知道劇情,可大熒幕上呈現出來的剪輯版還是很不一樣的。電影的視角、旁白、音樂運用得太好了,讓他完全沉浸在故事裏,內心跟着故事的主人公又把那些痛苦心酸的經歷走了一遭。
在他看到周楚楓聽說淩紳死了的那一幕,鼻子一酸,差點沒哭出來。他正想低頭翻張紙巾出來,就聽見身後一片低低的哭泣聲。
坐在他身邊的聞蔚用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還遞了塊手帕過來,頭靠着他的額頭,在黑暗中悄聲問他:“岩岩,看得難受嗎,要不先靠在我這裏別看了,過了這段我再叫你。”
阮岩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想看下去,你演得真好。”
阮岩感覺黑暗中的聞蔚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溫柔地摸了摸阮岩的頭,沒說什麽,只是仍舊緊握着他的手。
故事到了尾聲時,周楚楓花了二十年收集證據,終于把當年害死淩紳的人親手送進了監獄。
周楚楓也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離家出走的少年,他西裝革履,頭發花白,面對其他人的贊美聲連腳步都不曾停下,冷漠地把所有榮譽都丢在了身後。
他離開法院,步伐緩慢地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周圍一片色彩斑斓,只有他的地方卻是一片灰黑。
他像是無法融入這個彩色而又明媚的世界般,內心随着淩紳的離開也早已死去。
阮岩在最後聽見了屬于聞蔚的聲音,他念着周楚楓的內心獨白:
“在遇見你之前,我的人生非黑即白。遇見你之後,世界因你的存在而被點亮,我的人生是充滿了希望的彩色。可當我失去了你,我的人生連黑白二色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絕望的灰。我不分晝夜,沒有喜怒,只想對這個奪走你的世界,對奪走了你的人報複!而如今,即使我成功了,我也感受不到光明,早在失去你的那一刻,我就拒絕了感受光明的機會,看不到任何的顏色。”
最後這句話,讓阮岩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回過神時臉頰已經是一片濕漉漉的了。
他為周楚楓感到心疼,更沒想到導演居然會在最後發這麽大的一把刀。
周楚楓不是不知道他還有感受光明的機會,只是他為了淩紳,将自己心一并埋葬在了那個青蔥的歲月,此後餘生甘願成為游離在所有人之外的灰色。
而聞蔚的演技和導演的選景也是絕了,阮岩看得心髒都在揪緊,揪疼到了極致,連腦袋也是刺痛的。
聞蔚一向觀察入微,他很快就發現了阮岩的不對勁,也不管會不會被人發現而影響形象,他直接把阮岩摟進懷裏,輕輕揉着阮岩的太陽穴。
“我都說讓你別看了,李導這次使出渾身解數,恨不得連石頭人都被打動,更何況是你……”他輕輕嘆了口氣,吻上那被淚水浸濕的嘴唇,“岩岩,感覺好點了嗎?”
阮岩緩了緩,才擡起頭:“……你就不怕被人看見啊?”
“看什麽,他們自己都哭得不行了。”聞蔚在他的唇上又啄了一下。
阮岩輕輕地回應這個吻,從身到心都變得輕松許多,他忍不住跟着一笑:“我感覺好多了。”
聞蔚拍拍他的頭,擰開礦泉水給他喝。
阮岩喝了一口水,又小聲地問:“如果故事裏的兩個人是我們,你最後也會像周楚楓那樣嗎?”
聞蔚想也不想就說:“沒有如果,我不會讓你過那樣的生活,也不會讓你不告而別。如果你遇到了困難,我會提前洞察,不動聲色地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從根源上掐斷它複蘇的可能性。”
這還真是聞蔚幹得出來的事。
“而且你也不會像淩紳那樣又軟弱又要強,獨自一人承受苦難,把我遠遠推開的吧?”聞蔚眯起眼睛打量了下阮岩,大有“如果你也會這麽做那我就去把李導揍一頓”的意思。
阮岩憋着笑意,鄭重地點點頭:“嗯,我也不會那麽做的。”
他們和劇中的人不一樣,不會重複他們的故事。
阮岩也是直到這時才感覺到自己有多愛這個人,他握緊了聞蔚的手,由衷地希望,能跟身邊的這個人一起走下去。
直到人生的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聞蔚:下次可以帶岩岩去看鬼片。
阮岩:你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