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混着淚水苦澀與鹹膩的吻,嘗起來味道其實并不好,但在雙唇相貼時,這個吻逐漸變得甘甜而誘人。
他們就像沙漠中缺水的旅人,張着嘴不斷攫取着水分,卻難以解決自己的幹渴,繼而渴望着更多,更多。
吻變得越來越急切,呼吸加重,喉間發出粗砺的氣喘聲。
阮岩心跳驟停了一瞬,大腦也空白片刻,他清楚這是在拍戲,身體卻不可抑制地變得有些發熱和癱軟。
“嗯……”但他還是秉持着視帝優秀的職業素養,将腦海裏已經成為本能的臺詞說出來,“不能直接做……用套,一定要用套,不然我不做!”
聞蔚身體僵硬了下,卻只有不到一秒鐘的時間,甚至更短。他像是沒聽見阮岩的話般,順着他的臉頰吻至脖頸,将頭埋在他的頸窩。
阮岩掙紮了起來:“我都說了……不行!周楚楓,要麽用套,要麽別做。”
他用力地擰動手腕,掙脫了聞蔚的轄制,一腳踹向聞蔚的腹部,想要逃離那張并不算寬大的床。
然而,身體還沒完全探出去時,他的手腕被聞蔚握住,男人将他拉了回來,溫柔地從背後擁住了他,顫聲道:“我知道了,你別生氣,淩紳……別離開我。”
随後他摸索着床頭想要找電燈的開關,卻又被阮岩擋住。
阮岩用力地握緊他的手腕,指節掐得泛白,像是在懼怕着什麽,而聞蔚被他這麽一拉,動作一頓,仿佛明白了什麽,手無力地垂下,卻更用力地抱緊了他。
阮岩在黑暗中飛快地摸到了旁邊的櫃子,循着記憶摸到了那樣東西,另一只手則抓住了被子,蓋在兩人的身上。單薄的被子印出兩人的身形。
房間裏的溫度驟然上升,清涼如水的夜晚仿佛在這一刻變得沸騰起來,仿佛有火花在胸腔處炸開,心髒被刺激得鼓噪不已,宛如雨夜中的悶雷。
撲通,撲通,額頭貼着額頭,汗水從頸邊滑落,一呼一吸之間全是絕望的氣息,卻又誰都不願意停下。
這場戲拍得令人感到筋疲力盡。
阮岩貼着聞蔚的胸膛,聽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聲與低沉卻甜蜜的愛語,就像是掉落在網中的昆蟲般越是掙紮就陷得越深,眼睜睜地看着一層層的絲線裹緊纏繞着自己,卻始終無法從這張令人沉迷的巨網中掙脫出來。
Advertisement
“……抱歉,聞哥!”
阮岩一把推開對方,給導演比了個抱歉的手勢,飛快下床從助理手中拿上一條寬大的浴巾裹住自己,沖向了洗手間。
因為事先就知道要拍的是床戲,所以在場的工作人員并不多,且都是男性,聞蔚并不像阮岩那樣不好意思,他慢慢坐起身。
上半身打着赤膊,下半身卻還是穿着安全褲的,只不過褲子的某個部位有一點矚目。
聞蔚随手拉過被子圍在腰間,被子上還有阮岩的體溫和汗水的味道。
場面一度顯得有些尴尬。
李導為了緩和氣氛,舉起喇叭對在場的人說:“大家都打起精神來,争取下條減少NG,早點把這場戲拍完,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了!”說着還故意加了一句,“比如回家和老婆親熱什麽的。”
在場的人都哄笑起來,緊張和尴尬的氣氛得到了一定的緩解,大家都拿出職業精神來面對這場戲。很快,阮岩也回來了。
他的頭發上還沾着些水珠,面色整體顯得有些蒼白,可雙頰卻透着粉紅。
被咬得斑駁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線,透着一股脆弱又倔強的意味。
聞蔚眸色漸深,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準備好了嗎?”他對阮岩說。
“嗯,我準備好了。”
阮岩朝他扯了扯嘴角,聲音還帶着沙啞,不過剛才那副差點沉浸在情丶熱中的沖動卻被他很好地克制住,他的臉上再也找不到為聞蔚失神的表情了。
聞蔚感到有點失落,不過要是阮岩就這麽沉浸在他的溫柔中克制不住,并因此耽誤了拍戲的進度,他也不會這麽喜歡阮岩。
……真是讓人頭疼。
阮岩還不知道聞蔚對自己的心思,他甚至非常耿直地和對方讨論起來:“剛才那一幕沒拍好,我覺得需要換一下位置。聞哥你可以把頭放在我這邊,”他指了指自己的鎖骨位置,“不用收力,直接騎我身上也沒事,放心,你的重量還不至于把我腰壓斷。”
阮岩開玩笑似的笑了笑,本來是想和李導一樣調節氛圍的,結果說到最後聞蔚卻突然站起身,掀開被子下床:“我也去一趟廁所。”
然後幾乎是黑着臉離開的。
阮岩:“??”
他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問助理小佑:“我剛才說錯哪句話了?”
小佑答非所問,紅着臉:“聞影帝真不愧是影帝,什麽地方都是top級別的……”
“你眼睛在看什麽地方呢?”阮岩發現自己的臉色也有點黑,他已經很注意不去關注聞蔚的某些地方了,結果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人提醒。
小佑咳嗽幾聲,心虛地把視線轉向天花板。
阮岩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也不能怪他,原本他這副身體就比較敏感,而聞蔚又長在了他喜歡的類型上,會有感覺也是很正常的事,何況劇本就是要求強烈的感官沖擊,肢體上的接觸會比較多,生理反應也是不可避免的。
阮岩做好心理準備後,就越發淡定下來了。
戲繼續往下拍。
周楚楓與淩紳度過混亂的一夜,在那之後,淩紳就再也不讓他碰了。
兩人之間像是隔着一層什麽,他們心裏清楚那是什麽,卻誰也不願意去揭開。只是仍舊愛着對方,會在出門前和對方接吻,晚上回家則是相擁而眠。
直到周楚楓在律所找到了實習生工作的那天。
淩紳比周楚楓本人還要高興,聽說這個消息之後,他請了一整天的假,陪周楚楓買新的西裝,還去菜市場買了一大堆菜,回來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
甚至還買了酒,兩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又滾上了床,只是依舊不開燈,依舊需要套。
周楚楓隐隐感覺到了什麽,但他沒有勇氣去戳破,只是在一次次的傾注中不斷地喊着淩紳的名字,将胸口中燃燒的熱情通過唇舌的接觸一遍遍地傳達給對方。
越是愛他,胸口就越是疼痛,但周楚楓甘之如饴,并不勝其煩地在他耳邊說着“我愛你”。
然而,淩紳一邊說着“我也愛你”,一邊卻消失了。
第二天周楚楓頭疼地坐起身,床上的另一個人消失無蹤,房間裏的東西也有所減少,拉開衣櫃,裏面屬于淩紳的那些衣服全都不見。
淩紳走了,他離開得太快,太徹底。
連一張兩人的合照都沒有留下。
他帶走了所有屬于自己的東西,卻唯獨把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三萬塊錢留給了周楚楓——三萬塊,對于貧窮他們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
電話空號,房租已結,周楚楓去他上班的酒吧找人,那裏的老板說淩紳已經辭職了。
淩紳沒有任何朋友,老家的事情他也只在聊天裏跟周楚楓提過幾句,周楚楓并不知道他的家鄉在哪裏。
整整一個月,周楚楓沒有任何關于淩紳的消息,他這才慢慢接受淩紳将他抛棄了事實。
“周楚楓,承認事實吧,淩紳可以和你共患難,卻不能跟你同富貴。”周楚楓自言自語地說,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為淩紳的不告而別尋找理由,“當初他不是見你可憐才收留你的嗎,所以在當你找到工作時,對他來說就是個分手的信號。”
“呵呵……呵……他還問我是不是想和他分手,如果我那時候說是,他是不是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了?”
“淩紳……你他媽到底在哪裏?!”
周楚楓孤零零地站在磅礴大雨中,一臉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只能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行走,最終無意識地回到曾經屬于他們兩人的小屋。
而那間曾經有着溫馨光芒的小屋,此時卻寒冷徹骨,讓周楚楓不想踏進去一步。
幾個月後,周楚楓回到了家裏。他回到了父母的身邊,卻如行屍走肉般,臉上再也見不到任何笑意,靜下來時,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父母也不介意他這樣,只要他不和男人亂搞關系,對周父周母來說就是個正常人,他們也不在乎周楚楓的心情如何,只要他能為周家延續香火,其餘的随便他折騰。
但周楚楓明确地向他們表示了,自己不會和女人結婚,他回到這個曾經令他痛苦窒息的地方,只是因為他無處可去,他的心髒已經麻木。
如果不能再感受到愛的話,那就讓痛苦永遠折磨自己,起碼還提醒他自己還活着這個事實。
直到那一天,周楚楓被父母騙去相親。
他下班之後去了餐廳,才知道這是一場相親,媒人是一個他不熟悉的親戚,相親的姑娘相貌中上卻內向,只是看着他臉紅。
周楚楓無意耽誤別的女孩,他始終一語不發,低頭看着手機。
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喂,請問是周先生嗎?”
“我是周楚楓,怎麽了?”
“你認識一個叫淩紳的人嗎,大概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的一名成年男性。”
“……認識。”
“那你們的關系好嗎,我是說……”那人的語氣似乎有些尴尬,但又顯得急于甩掉燙手山芋般,急切地對他說,“他的屍體被發現時因為涉及一樁案子,所以先被送去法醫那了,現在沒有家屬認領他的屍體,他……”
啪嚓。周楚楓的手一抖,手機摔在了地上,那人後面的話他一句都聽不下去了。
淩紳死了。
“卡!”李導對着喇叭說,“好,大家今天可以收工了!”
阮岩光是在旁邊看着就已經看得淚眼模糊,他在導演喊卡後就從小蔡手裏拿過準備給聞蔚喝的水,自己遞上去:“聞哥,剛剛這場戲你演得太好了,我都看哭了。”
一個已經麻木而絕望的人,再受到更可怕的打擊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阮岩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可聞蔚卻演出來了。
看到聞蔚那一瞬間的表情時,阮岩馬上就鼻頭一酸,有種想要大聲吶喊,上前擁抱對方的沖動。
聞蔚收起臉上最後的猙獰,對他淡淡一笑,接過他的保溫杯——還是上次在節目裏阮岩送給他的粉色保溫杯。
“其實這裏不全是演的,我不是在演周楚楓,而是把我自己當成周楚楓,想象如果以為自己最愛的人背叛了自己,卻發現自己可能誤會了對方,還來不及後悔,又要永遠失去對方時,會是什麽感覺。”聞蔚說。
阮岩問:“那你當時是什麽感覺呢?”
聞蔚握住阮岩的手腕,捂在自己的心口上,低聲嘆道:“我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疼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阮岩:形容就形容,你讓我摸你胸是咋回事?
聞蔚:因為你可以幫我碎裂的心髒重新拼起來。
阮岩:/(/·//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