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和所有影視開機的習慣一樣,《灰色》的開機儀式也擺了香案,導演領着主演們分別上香,又吃了一頓開機飯,讓助理和劇組的工作人員們認熟了臉,終于正式進入拍攝工作。
開始幾天拍的都是單人的戲份,有聞蔚飾演的周楚楓在初入社會時碰壁的場面,有阮岩的淩紳在酒吧裏被人調戲的情景。
李導在拍攝兩個主人公初見的畫面前,不但在日常中讓阮岩和聞蔚盡量隔得遠一點,就連拍戲的順序也是先拍前面的部分,直到他們更能融入角色之後,才安排見面的這一幕。
在這樣的安排之下,阮岩發現正式開拍的時候,他比第一次試拍的時候要更能把握淩紳的心态,效果自然比第一次也更好。
如果說之前的試拍,阮岩是完全按照劇本來的話,那麽這一回,他比劇本上幹巴巴的文字描述更接近淩紳這個人了!
比如他在試拍時,第一眼見到“周楚楓”是用麻木的眼神來看他的,因為他當時按照劇本上形容的,演出了一個因為夜班和煙酒已經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副空殼的淩紳。
但這還不夠。
有了小鄭和他自己的親身經歷後,他發現如果是淩紳的話,下班之後才是他該警惕的時間段——因為這個時候已經太晚,天又還沒亮,街上幾乎沒有人,要是在後巷裏被搶劫,他可是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淩紳除了對外人不會流露自己的感情之外,還應該表現出對陌生人的警惕才對。
尤其是周楚楓還對他露出了那麽具有攻擊性的眼神。
當MB的人對察言觀色自有一套,心防自然也比一般人要重,被騙財騙色的人不在少數。就像小鄭說的那樣,也有一些人出于喜歡做那種事才選擇入行的,這種人也最容易被騙去真心,一旦淪陷,大部分都沒什麽好下場。
阮岩在經過試拍和實踐之後抓住了淩紳這個角色的特色,讓自己更加接近他,拍了幾天之後,他就徹底成了這個角色。
甚至在下戲之後,阮岩還會習慣性地練習使用打火機,指尖靈活地翻蓋,很酷地從下方點火,在一個晃動之後,打火機就來到了正面,仿佛變魔術一般華麗。
這一招經常能把場邊的小助理們逗得嘴巴大張,直呼高手!
阮岩通常是在習慣性地點了火後才發現自己入戲太深,聳聳肩又收起打火機:“小佑,你看見聞哥沒?”
小佑趕緊把下巴合上,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好像是在休息室那邊,他的戲份比你早拍完,這會兒不是去跟導演說話,就是自己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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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過去找他。”阮岩看了看自己這天的工作安排,“今天要拍夜戲,你記得幫大家訂夜宵。”
“沒問題!”
阮岩來到休息室,果然看到獨自坐在裏面閉目養神的聞蔚,他擰開門把手進來,聞蔚就警覺地睜開了眼睛。
“抱歉,我吵醒你了嗎?”阮岩不好意思地站在門邊笑笑。
“已經醒了,沒關系。”聞蔚的目光朝他看過來,“進來吧,有什麽事?”
“來找你對戲,不歡迎?”阮岩那場夜戲的對手戲正是跟聞蔚拍的,這場戲也算是重頭戲,他們之前已經對過一次,但對阮岩來說,再對幾次也都不為過。
越是重要的部分,就要越加練習。
一般聞蔚也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只有熟悉和習慣對方的臺詞的語速、語氣、情緒,他才能讓自己的表演與對方配合得更好,所以基本上聞蔚對阮岩從來是來者不拒。
只是這回,他微微皺了下眉,才狀似沒事地站起身:“可以啊,怎麽會不歡迎。”
阮岩很高興,他點點頭,轉身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劇本上,這一場戲是周楚楓與淩紳同居之後的感情第一次萌芽,起因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是他們同居的那個房子的燈泡壞了,而淩紳打算去修而已。
淩紳找出備用的燈泡,把椅子搬到了燈下。
此時四周是一片黑暗,夜色已深,他看不太清房間內的事物,只能咬着手電筒,踩在椅子上往上看。與此同時,從外面采購回來的周楚楓開門後發現房間一片漆黑,只有手電筒的燈在晃動,還以為家裏遭了賊。
他按下牆邊的開關,卻沒有燈光亮起,而正在這時,淩紳也聽見了他開門的聲音,連忙用空着的手拿下手電筒:“別開燈,家裏的燈壞了,我正在修,通電的燈很危險!如果你有空的話,能不能過來幫我扶一下椅子?”
“……”周楚楓皺皺眉,只好放下購物袋,朝光源走去。
短短一段距離,周楚楓差點踢到茶幾腿,又踹到了客廳裏的盆栽,在靠近淩紳之後,還是沒能避免一腳踩到了自己的教科書。
——那是他自學法律的教材,他的夢想是學法律,然而大學專業卻依照父母說的選了管理學。他的父母受教育程度不高,以為學了管理學将來就能成為管理者,然而這個社會上真正的管理者有又幾個,大部分都是被管理者。
他們還視他為恥辱,覺得他腦子有問題,想法異于常人。
周楚楓心裏憋着一口氣,他一定要靠自己走出一條路,所以在與家裏斷了聯系之後,他帶着所有的存款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他要重新開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還年輕,還是能夠将夢想化為現實的年紀。
手電筒光線微弱的餘光落下,讓周楚楓的思緒從腳下的教科書轉移到了面前人的身上。
他扶着椅子,從他的角度,能夠清晰地看到面前兩條幾乎光丶裸的細腿。淩紳在家時穿衣服總是很随便,就像他的人一樣随便,夏天就穿一條四角褲衩,衣服也只有一件單薄的白T恤。
連那麽微弱的光線都能從他的衣服裏透過,隐約看見裏面細膩的肌膚。
周楚楓分心的時候,淩紳正好在用力擰下螺絲,腳下一蹬,椅子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
淩紳有點慌張又惱怒地低下頭:“你要扶穩一點啊,不然我會摔下去的!”
“我知道了。”周楚楓擰着眉毛說。
“知道就好。”淩紳嘟囔了兩聲,卻蹬得更用力了,從他的角度,要是不這麽做,會很難掌握平衡感,這是人的本能。
但在周楚楓眼中卻不一樣,他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淩紳:“你在搞什麽把戲?不會是借修燈泡的借口,來誘惑我的吧,你不過是一天沒上班,就饑渴到饑不擇食了嗎?”
“你說什麽——”
淩紳這下是真的惱了,一個沒注意,右腳踩空,眼看就要從椅子上摔下。
周楚楓還是搶先一步抱住了他,胳膊勉強摟住了他的腰,但人也因為慣性跟着倒了下去,兩人一塊摔在又涼又硬的地板上,燈泡也摔在地上,碎片濺了一地。
“你怎麽回事?!”淩紳揪住周楚楓的衣領,生氣地瞪着他。
“這話我還想問你呢。”周楚楓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輕蔑與不屑,他嫌髒似的拍開了淩紳的手,又趕緊抽回自己的手,把他往邊上推開一點,自己也準備往邊上挪,“燈泡壞了其實只是借口吧,你不是自己說過,一天沒有男人都不行嗎,所以才對我投懷送抱?”
那是周楚楓剛搬進來時淩紳對他說的。
淩紳從不隐瞞自己的職業,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畢竟他們初次見面就是在夜總會的後巷,而他下班的時候穿的衣服也不像什麽正經人。
他答應收留周楚楓,卻不是免費的,同居之後他的房租和周楚楓一人一半,所以他半開玩笑地說,如果不是周楚楓分擔了那一半房租的話,他就必須每天都去找男人了。
只是這話在周楚楓聽來,卻變了個味。
然而淩紳在周楚楓面前其實已經很收斂了,他知道周楚楓雖然性取向是男,可他骨子裏是個正直的人,不像自己那般堕落,在聽說他要自考法律,心裏也很敬佩他,平時的生活中也盡可能不去打擾他。
所以淩紳才會想在周楚楓沒回來之前把燈修好,不然晚上他就看不成書了。
沒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換來的卻是這等羞辱。
淩紳又氣又怒,怒到極致,卻發出了嘶啞的笑聲:“呵……我還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你的內心也這麽肮髒。”
周楚楓額角青筋跳了一下,語氣壓抑着慌亂:“你說誰肮髒,要是你不想跟我做那種事……你為什麽現在還拽着我?”
“那是因為那邊都是玻璃碎片,你想把自己紮成馬蜂窩嗎?!”淩紳将他往碎片的反向用力拽了一把,将他掼在地上,把手電筒丢到他的旁邊,“不信的話你自己看!”
手電筒被周楚楓握在手裏,他卻沒去看什麽玻璃碎片,目光卻一下就看到了淩紳的臉。
他含着怒意的臉,蘊着委屈和倔強的眼神。
在微弱的光線中,卻顯得那麽的漂亮,漂亮得令人心碎。
淩紳踉跄地從地上站起來,準備去廚房再拿一個備用燈泡,卻在這時,被周楚楓從背後用力抱住了。
幾秒鐘後,阮岩拍拍聞蔚的箍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聞哥,聞哥?劇本裏好像沒有寫最後要抱的啊?”
“……嗯,這段是我自己加的。你先別動,讓我想想它合不合适。”聞蔚在阮岩看不見的地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雖然都是劇本上的臺詞,但要親口對阮岩說出那些刻薄的話,他還是有一瞬間覺得很心疼。
照這樣下去……
聞蔚苦笑了下,他越來越沒法保證自己能敬業地把戲演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個上一章的小劇場
阮岩:聞哥的姿勢好像看了我一晚上似的,我的錯覺嗎?
聞蔚:怎麽可能呢,你看我有黑眼圈嗎……(其實除了做飯的時候都在看,感謝父母給的好體質,熬夜不長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