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阮岩回憶着那通電話,表情怔愣,他的确什麽都沒透露給聞蔚啊,他是怎麽猜到的?
聞蔚屈指在阮岩的額頭輕彈了一下,啓唇笑道:“那天你不是說不會讓你父親小看女兒嗎,潛臺詞不就是他的兒子都不可能繼承阮氏嗎?你要走演戲的路,所以将來和阮氏沒關系,可你弟弟已經進了阮氏,不論他犯什麽錯,以阮伯父對他的寵愛,都不可能讓他放棄阮津……除非,他不是阮伯父的親生兒子。”
阮岩對聞蔚的分析力簡直要五體投地了,他沒想到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就能讓聞蔚直接猜中核心。
他是全能的嗎!
阮岩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聞蔚還反過來笑着說:“你是怎麽發現這點的?”
阮志誠對外介紹阮津時都會說,阮家老三是長得最像他的那個孩子,在旁人眼中,阮津長得也确實有點像阮志誠。
兩人都有一雙厚嘴唇,略招風的耳朵,眼睛偏細長,阮岩和阮芸長得不太像阮志誠,倒是都遺傳了沈家人的清秀俊美。
就連聞蔚,他雖然早就知道阮岩的後媽不是什麽好人,卻也從沒有懷疑過阮津。
阮岩不好意思地笑笑,小聲地對他說:“那天我把他踹進池子裏,他再爬上岸的時候衣服全都濕透,貼着他的身體,讓我看清了他身體的肌肉結構。我發現……他走路的時候左腳會下意識往內旋,這不是小時候走路姿勢沒矯正造成的,這是遺傳的!”
他前世二十年的舞蹈演員可不是白當的,一雙眼睛不說火眼金睛,也是毒辣得很,特別是運動時對肌肉發力的觀察,在這一點上他自稱一句行家都不為過。
阮岩在從前的劇團裏曾經見過一個隊友,想要糾正自己的走路姿勢,一直對此非常苦惱。但看過醫生之後,醫生說這是刻在DNA裏的習慣,就算使用市面上所有的矯姿産品,也很難改正過來。
阮岩當時特地觀察過那位隊友,即便是在他有意識地改變走路姿勢時,左右腿的肌肉發力點也是不一樣的,看起來和一般人沒什麽區別,但在專業人的眼中,還是能看出他左右腿的不協調。
當時那人還苦笑着對阮岩說,自己的父母都沒有這樣的毛病,是他的爺爺有,他是不幸的隔代遺傳,只能自認倒黴。
“我和我姐姐也沒有這樣的問題,我父親和母親的家族中也沒有類似的情況,伍美容的走路姿勢看起來也很正常,所以我懷疑……”阮岩看向聞蔚的眼睛,“阮津要麽是隔代遺傳,要麽是他親生父親有這樣的遺傳。”
當然,說這麽多到底也只是猜測,所以阮岩在出國前就把這件事交給沈家表哥們去查,結果還真的被他們查到了一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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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美容在給阮志誠當情婦的期間,還和別的男人有過關系!
這麽一來,阮岩的說法很可能是真的,接下來只要為阮父和阮津做個親子鑒定就能确定了。
“也就是說,你們現在手上握着伍美容母子的兩個致命的把柄。”聞蔚贊賞地看向阮岩,為他的觀察力而感到佩服,忍不住摸着他的發頂,笑道,“這樣吧,我讓布蘭奇律師也到沈家去,助你們一臂之力。”
“聞哥……”
阮岩感動到一半,就聽見聞蔚對他說:“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姐姐和沈家人去辦吧,有這麽多證據,足以讓那對母子繩之以法自食惡果,而你也該把注意力都放在拍戲上面了。”
看着聞蔚那含着溫柔笑意的雙眸時,阮岩不禁倒吸一口氣。
果然,聞蔚真的是個很嚴格的老師啊!
他做了這麽多,都是為了讓自己專注于演戲,不被外物所困擾。
所以他也要更加努力,不能辜負聞蔚對他的期待,要好好拍好這部戲才行!
李導的這部新戲叫《灰色》,講的是架空現代的一對都市年輕人的故事。
其中一個主角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實習期間碰到職場性騷擾,被上司倒打一耙将他開除,索性跟家裏人出櫃,表明自己的性取向,而他的家人卻無法接受,将他趕出家門。
另一個主角則是個MB(money boy,即男伎,從事向同性提供有償性服務的工作),明明是該上大學的年紀,卻因為家境緣故很早就堕落,不得不出賣身體來養活自己。
兩個年紀相仿的孤獨的年輕人,就這麽巧合的在一個雨夜裏,碰上了。
當初阮岩看完劇本會哭,除了對兩個主角的結局感到心痛外,還因為——這個架空的世界,其實更貼近他原來的那個世界。
這個世界上的人對同性之間的愛情就跟異性一樣習以為常,接受得很自然,就像之前還有男演員捆綁聞蔚炒作的情況,而阮岩跟聞蔚還被稱為國民cp,這是兩個世界最不同的地方。
而電影裏的架空世界,社會對同性之間的感情相當排斥,甚至還有一部分的人堅持認為這是一種心理疾病。
哪怕是國際巨星,在公開出櫃時也要猶豫很久,一旦公開,等待他的就是長年的謾罵詛咒和攻擊,只有很少數的人能表示理解,并祝福他們。
這種心情阮岩可太清楚了,這也是他當初沒有勇氣向家裏坦白的原因。那幾年為了不回家相親,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也不想禍害別的女孩。
那段時間劇團裏所有的演出他都接,他讓自己變得相當忙碌,表現出一心撲在事業上,無心戀愛的模樣。
所以阮岩在看到劇本的第一眼,就已經跟劇中的人物産生共鳴了。
阮岩飾演的角色正是男二號MB,名字叫淩紳,聞蔚飾演的則是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周楚楓。
李導在聞蔚回國的第三天就忙不疊地把他們召集起來,還沒進行開機儀式,就說要進行試演:“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先給我們兩位主演找找感覺,就從第一場的雨中戲開始。”
李導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導演這點,阮岩之前在“強行分手”的事件上已經深有體會,所以對于他在還沒開機就先“壓榨”演員的做法,竟也沒覺得有什麽。
反正他的檔期已經為這部片空出來了,能在開機前抓住角色的感覺也挺好,這樣有不足的地方,還能及時想辦法彌補。
室內拍攝的影棚還在搭建,李導也不講究,就在影棚外的小巷子裏讓兩人演,假裝這是夜總會的後巷。
他從不知道哪位工作人員手裏借來一把破傘,遞給阮岩,自己扛着攝像機說:“來,劇本都看過了吧,第一場還記得吧?阮岩,你現在就是淩紳,推開後門出來,發現下大雨,找傘的時候發現蹲在臺階上的周楚楓。現在沒有雨,你得靠你的想象來演,準備!三二一,開始!”
阮岩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握住那把折疊傘,揣進口袋裏。
他按照劇本上寫的,進入了淩紳的角色,拖着疲憊的身體推開鐵鏽斑斑的門,在“吱呀——”的令人牙酸的聲響過後,他下意識擡手擋了擋從屋檐斜飛下來的雨水。
他抱怨般地嘟哝一聲,低頭翻找自己的口袋。
正摸到自己口袋裏的拿把傘時,他的目光倏然落在了那仿佛和雨幕融為一體的背影上。
淩紳指尖一頓,莫名地被那個人吸引了注意力,手随着視線伸向了那個人。
而那人仿佛背上長了眼睛般,一轉頭,銳利的目光仿佛直刺人心般,像是刺猬豎起了渾身的刺,尖銳地紮向背後的人:“你想幹什麽?”
淩紳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他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沙啞地對他開口說:“下雨……了,你坐在那裏,會淋濕的。”
李導邊看邊在心裏瘋狂點贊:很好很好,雖然現場沒有下雨,但阮岩一出場擡手擋雨的動作真的太妙了!讓人一下就進入了情景。
而聞蔚的發揮也一如他想象的那麽完美,只是一個背影,放軟了脊背上的肌肉,微微弓着背,就盡顯落魄絕望的氣息,和雨天的主題也非常的融洽。
特別是兩人之間的視線碰撞,一個是空虛遲緩,一個是正在絕望中掙紮的鋒芒,他仿佛在空氣中就能聞到火花的味道!
李導反複看着攝像機裏錄下來的畫面,越看越滿意,而且阮岩說出那句臺詞時,刻意将嗓音壓得低啞,聽起來十分的疲憊,既體現出他勞累一天剛下夜班,也能聽出他被生活壓迫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第一次試演就能演出這個感覺,看來你們兩個都沒少在人物身上下功夫啊,不錯不錯!”李導把攝像機交給助理,讓他把這個片段導出來,兩人發過去。
“特別是阮岩,你比上次在《讀書會》裏還令我感到驚豔!不過還有一些瑕疵,雖然你已經盡可能演出了MB的頹廢模樣,但還少了點味道——脂粉味兒,也可以說是風塵味兒,就是那種雖然你努力表現得清純,但仍然有黑暗的東西在滲透你的身體,侵入你的骨髓,讓你覺得腳下拖着很沉重的枷鎖,而你已經習慣了背負這樣的重量,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種隐忍世故的感覺。”
阮岩聽得一愣一愣的,李導的形容太文藝了,他只好厚着臉皮點開手機錄音:“那個……導演,能麻煩您再重複一遍嗎?”
李導擺擺手,從找來紙筆,用助理的後背墊着刷刷落筆寫下幾行字,然後塞給了阮岩:“你就按照我單子上的內容去找感覺,就當做是拍戲前給你的作業,給你幾天時間準備,下周我們正式開機!”
阮岩展開那張紙,艱難辨認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下意識地念出上面的第一句話:“找個貨真價實的娛樂會所,當一天MB……?”
“這個作業,我也要參與。”聞蔚當即冷着臉站起身,那比周楚楓還要冰冷的視線刺得李導冷汗直流,“沒意見吧,導演?”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沒……沒意見。(嘤嘤嘤好可怕!)
聞蔚:不跟着媳婦去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