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阮岩覺得自己在做夢。
不是覺得,應該說這本來就是個夢。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為什麽他此時會站在一個燈火輝煌的豪華大廳中,面前是擺滿了琳琅滿目美食的長桌。
前方擺着烤得焦香的雞腿,和南國風味的紅燒龍蝦。
食材與香料誘人的氣味隐隐地萦繞在阮岩的鼻端。
他一轉過頭,就看見自己身邊還坐着個俊美到令人忍不住屏息的帥哥,就像少女漫畫中描繪的那種眼睫毛猶如蝴蝶翅膀的男主角,英俊的程度已經超出了阮岩貧乏的語言描述範圍。
而且那帥哥還在用彈鋼琴般養出來的修長手指替他剝着蝦殼。
剝完放進阮岩的碗裏,男人還沖他微微一笑:“不夠?那我再幫你剝一個。”
阮岩呆呆地看着對方溫柔體貼的動作,本能地讷讷了一句:“我,我自己來吧。”
“會弄髒你的手。”俊美文雅的男人擡眸,混血的淺褐色眼珠仿佛盛滿了滢滢星光,一個眼神就勾得人心跳往二百五上狂奔而去。
他的嗓音也低沉好聽,比低音炮還要撩人,開口就讓人仿佛沉浸在濃烈的威士忌中,充滿迷醉,撩人心弦。
用一句已經過時了的話來形容,就是“聽了耳朵會懷孕”。
……阿偉死了,這個夢怎麽那麽美好!
阮岩怒啃了兩個雞腿,把碗裏的蝦肉也都掃進肚子裏,輕輕打了個飽嗝,然後聽着電視裏在播放“阮岩”——也就是夢裏的自己,拿下金蒲葵獎,成為新任視帝的新聞。
周圍的一圈人也紛紛站起身,圍在阮岩的身邊,面帶笑容地送上祝福:“阮岩/阿岩,恭喜你!”
其中就包括那個疑似在夢裏跟自己是情侶的完美情人,他的聲音在一片賀喜聲中是最抓人的,聲音不大,存在感卻很很強,也不知道是阮岩特別留意着,還是他的聲音極具穿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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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叫的是阮岩的小名,岩岩。
只有阮岩的父母會這麽叫他。随着工作越來越忙,他見到父母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阮岩已經很久沒有聽見有人喊他“岩岩”了,平時別人不是叫他“阮隊”就是“阮指導”,朋友之間也有叫他“阿阮”的。
很少有人會直接叫他的名字,而疊詞,又在親近中透着幾分親昵。
阮岩耳根微紅,笑着收下了親朋好友的祝福,又不由自主地朝夢裏的男朋友看了一眼。
對方也在看着他笑。
阿偉又死了,這個男人怎麽能笑得這麽好看,那溫柔的眼神幾乎能讓人溺斃其中,淺色的眼眸映着自己略顯呆滞的臉,教人有種被深愛着的錯覺。
阮岩對着那張臉發了幾秒鐘的花癡,想着既然是做夢,他幹嘛要像現實那樣有諸多顧忌,喜歡那張臉就多看兩眼,沒毛病啊!
沒錯,反正夢醒之後,他還是那個母胎solo的單身狗,在夢裏放縱一下有什麽不行的。
這時,一位看起來像是長輩的女性走了過來,看着他們眉來眼去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暗光,很快又擡起頭,笑着對阮岩說:“阿岩的目标應該是想要成為像聞先生那樣的影帝吧?不過你也不用心急,有個影帝男朋友,還怕以後沒有好的電影資源嗎?”
這句話細品之下是有點刺耳的,似乎意有所指,又有點挑撥離間的嫌疑,但依舊以為自己在做夢的阮岩并沒有注意到。
阮岩現在心裏只能想到——原來夢裏的這位男朋友姓聞,人設還是個影帝,我這大腦是怎麽構思的劇本,男朋友的人設這麽蘇的嗎。
和影帝談戀愛,果然是只有在夢裏才會發生的事情。
這個夢如此真實又如此美妙,以至于阮岩都在心裏祈禱,讓這個夢再做久一點,別醒得太早。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這個“夢”裏還沒多久,既沒來得及讓帥哥再幫他剝一個蝦仁,也沒來得及解決那根他盯了許久的大棒骨,大門口突然傳來響亮的“嘭”的一聲!
雕花大門敞開的瞬間,外面呼呼飄飛的雪花也随着鑽了一些進來,沁涼的雪花吧唧一下糊在了阮岩的面門上。
他瞬間清醒過來了。
像是觸到了某個開關,世界不再充滿虛幻,變得無比真實。阮岩很難用語言來描述,但他就是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
——他沒有做夢,腳下踩着的花紋漂亮的磚塊,每一塊都是真實的,自己身邊的所有人,每一個也都是真實的!
在目光看到門口那抱着哭泣嬰兒的瘦弱女人的身影時,一段段記憶就像門外的雪花一般蜂擁塞進了他的腦袋裏。
門口的瘦小女人是他的親姐姐,阮芸,從小性格文靜內向,卻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大學畢業那年瞞着家裏人,毅然與一個男人私奔,至今離家出走已有一年多。
這天,大年三十,她第一次從外面回來,在家庭聚會中現身。
而且她還是帶着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孩子回來的。
她渾身狼狽,雪花被她的體溫所融化,在她身上那套并不昂貴的羽絨服上留下一塊一塊難看的水跡。她的頭發也糾結成一縷一縷的,一部分粘在臉上,把她細心化的妝都糊掉了,加上臉上再濃豔的妝都掩蓋不了的憔悴蒼白,看起來活像個在風雪夜裏飄蕩的女鬼。
“真晦氣!”人群中不知道誰低聲咒罵了一句。
阮岩也沒工夫去理會那人,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要裂開了,任誰平白無故被塞進了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大約都會有類似機器過載的現象。
“岩岩,你怎麽了?”那好聽的男聲再一次在阮岩的耳邊響起,聞蔚扶住了搖搖晃晃的阮岩。
阮岩循着聲音下意識朝他看了過去,視線就落在了男人那張帥得天怒人怨的臉上。
——聞蔚,他是聞蔚。
腦子裏很快就蹦出了男人的名字,幾乎不用思考就冒了出來,就好像這個名字已經重複念了千百遍。
阮芸,聞蔚,阮,聞……
無數的信息在阮岩的大腦中胡亂竄走,直到阮岩摸到了其中一根線頭,逐層抽絲剝繭,最終模模糊糊的,心裏有了某個概念。
靠!
他前幾天晚上當成睡前讀物的言情小說裏,男主角不就姓聞,而女主角的媽媽不就叫阮芸嗎?!
怪不得阮岩覺得聞蔚這個名字越來越耳熟,小說裏他出場的次數非常之少,但每次他一出現,都是男女主感情惡化的導丶火索,只不過在故事開始時,聞蔚已經是個退休影帝,不像現在這麽年輕,還是個現役影帝。
阮岩印象對聞蔚印象最深刻的,在小說裏出現的一幕,是這樣的——
夕陽西下,男女主走在繁華的街邊,對面極具現代感的摩天大樓上巨大LED屏幕中出現了一款奢侈香水的廣告,廣告上的男人即使年過四十依然俊美,歲月沒有給他帶來皺紋,卻給他帶來了深邃與極具魅力的眼神。
然而女主在看見那個凍齡的影帝拍攝的廣告片後,臉上幸福的表情頓時冷卻下來,她看着旁邊的男主不時看着廣告流露出的仰慕和自豪之色,問他:“你認識那個男人?”
男主就很老實地回答道:“他是我叔叔。”
女主一氣之下甩開了男主牽着不放的手,丢下“我要和你分手”這幾個字就揚長而去。
男主茫然又不解,追着女主問了很久,才知道,女主當初說過“我舅舅是被一個男人抛棄才發瘋的”,而那個男人就是男主從小敬佩崇拜的叔叔。他指天對女主發誓:“我對你,絕對不會像我叔叔那樣的!”之後,才好不容易和女主重歸于好。
回憶結束。
此時此刻,阮岩看着被他姐——也就是小說裏出場戲份還不少的苦情女配抱着的女嬰,還在哇哇大哭的女主角,滿心的複雜。
——所以說,我就是那個被男人抛棄,受盡情傷,又把自己給逼瘋了的傻舅舅?
阮岩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覺得剛才可能吃得有點多,現在胃裏開始消化不良了。
他這一動,身邊的男人也跟着把他的手臂握得更緊了一點,眼裏滿滿的擔憂看起來是如此的情真意切:“岩岩,你肚子疼嗎,要不我去給你找點胃藥?”
“不。”阮岩幾乎是本能地撥開了他的手,不斷堅定自己的內心:長得再好看,他也是個渣男,岩岩,你得離渣男遠一點!
阮岩收起了剛才所有對男人流露出來的花癡,回避了對方的眼神,強裝鎮定:“我自己站一會兒就好。”
他腦子裏現在還有點嗡嗡的,不想承認自己一覺醒來穿進了一本小說裏,但言行卻已經開始不自覺地代入到書中的身份去了,即便大腦混亂,他在面對聞蔚時,仍然下意識地在保護自己。
阮岩在這短短時間內的變化,并沒有瞞過聞蔚的眼睛。
就算他不是影帝,也能察覺到身邊的人情緒上的轉變,聞蔚在阮岩注意不到的地方悄然眯起了眼睛。
……是什麽,讓這個平時都在用柔軟得過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人,突然就變得冷淡了呢?
被阮岩揮開的手上還殘留着一絲男人留下的觸感,阮岩的掌心有點濕意,當時手指還有些顫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就連現在,雖然阮岩已經努力掩飾過了,他的臉色也像是還沒從打擊中恢複過來似的。
這勾起了聞蔚的一絲興趣。
他順着阮岩的目光看向站在門口的女人,聞蔚記得,資料上顯示她是阮岩的親姐姐,因為一些不光彩的事情,阮父放話說要斷絕和她的父女關系,不知道為什麽她又跑了回來。
還選在這麽一天。
這一切看似跟慢鏡頭回放般,其實前後也就不超過五分鐘,阮芸一邊拍着女兒的後背,一邊目光在大廳裏來回看了一眼。最後在看見阮岩的時候,她眼睛一亮,跌跌撞撞地朝他走了過來。
“阿岩,我有事情要和爸爸說,他現在是不是在樓上?”阮芸神情急切,也不等阮岩回答,就一把将懷裏的孩子塞給了阮岩,“你幫我照顧囡囡,等我回來了再來找你!”
說完,她又匆匆轉過身,扶着樓梯扶手上了二樓。
留下阮岩抱着一團軟綿綿,還會哼哼唧唧奶聲奶氣哭泣的小寶寶。
大齡未婚男青年阮岩,活了二十多歲從沒跟小孩子有過這麽近距離的接觸,更別說是軟得像棉花糖一般的小嬰兒,他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作者有話要說: 是新文,是甜文,是熟悉的風格~
七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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