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閉月羞花小郎君
舒芸很高興趙清願意同她講話了,但為了保護好對方的面子,她沒有提及昨晚兩人月下共思鄉的事情,反而好心出言提醒他道:
“伯父言重了,我并非故意攔住伯父去路,而是想要提醒伯父,日後出門還是小心一點為好,街道上已經有官兵在拿着您的畫像抓人了。”
聽到舒芸這番話,雖不知真假,但趙清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并想到:“果然,還是找來了嗎?”
心中忐忑,趙清不自覺地抓緊了垮在臂彎處的菜籃,面上卻還是保持着鎮定。
他退後兩步,在舒芸同樣充滿探究的眼神下,把她從頭到腳仔細審視了一遍,開口詢問道:
“姑娘既然知道我是官兵要抓的人,又為何還要幫我?”為了保護好院子裏的人,趙清不得不對好心給他們通風報信的舒芸提高些警惕心。
舒芸心中正派,面對趙清的詢問,回答地自然而且正義凜然:
“不為何,只是伯父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壞人,舒芸也不是願意蹚渾水的人,所以官兵詢問時,回答我并沒有見過你也不過是遵從內心的選擇罷了。”
趙清聞言垂眸思索片刻,随後擡腳轉身回到了院內,關上大門的前一刻卻微微屈身點頭,向舒芸致謝道:
“趙清在此謝過舒芸姑娘的信任與保護,還望姑娘莫要将此事再與他人言說。”
舒芸鄭重地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多嘴。
随後大門便又恢複了緊閉的狀态,舒芸孤單一人站在門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又過了幾日,舒芸還像往常一樣,過着家裏和在客棧兩點一線的生活。
期間還遇到過一次鄰居劉氏,得知他女兒最近感染風寒,說怕是近期無心顧及給她說媒這件事了。
舒芸也不甚在意此事,只勸了劉氏幾句“照顧好孩子”後,便又過上了孤身一人獨守空院的平淡日子。
直到一日上午,舒芸在客棧吃了頓早午飯後,早早就回了家,準備再睡一個回籠覺。
但當她走到家門前卻發現,隔壁鄰居家往常緊鎖的大門今日竟大喇喇的向裏敞開着。
在走近自家家門時,舒芸不經意一瞥,便看到了隔壁院內散落了一地的曬幹菜,同時,一個不太好的念頭湧上了她的心頭。
難道是趙伯父被官兵發現給抓走了?
舒芸走近大門,在敲了兩下後仍然無人應答的情況下,心緒擔憂地走進了院內。
院子不小,卻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沒人居住過而顯得有些荒涼,牆根處、房頂上都長了很多枯黃的雜草。
而在院子通向主屋的中間走道上,原本放得好好的幾個曬幹菜的菜簸籮,此時也被打翻在地,灑落出很多紅棕色的蘿蔔幹。
舒芸不會武功,所以她看不出這院子裏是否有打鬥的痕跡,但憑借這些物品擺放的淩亂程度來看,她覺得趙清很有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
舒芸遺憾地嘆了口氣,也不知為何而感慨,看着這荒涼的院子竟安靜地在原地多站了兩分鐘。
然而就是這多停留的一兩分鐘,竟讓舒芸在這無人的院落裏隐隐約約聽到了幾聲細小的呻.吟聲。
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聲音很輕,卻又帶着極大地痛苦,悶悶地從面前的一個屋子中傳出。
意識到屋中可能還有人後,舒芸呼吸一緊,小心謹慎地推開發出聲響的房間木門後,輕輕挪動着腳步,向房間內探去,心中只希望在這屋裏藏着的,可千萬不要是趙清的同夥。
但走進屋內,舒芸卻發現發出聲音的那人,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躺在屋內靠裏位置放着的一張破舊矮床上。
床上男子眉目緊皺,嘴唇發幹,一身白皙的皮膚泛着奇怪的潮紅,不斷冒出的冷汗更是将身上的素白衣衫全部打濕。
男子很明顯病的不輕,一聲聲痛苦的呻.吟不斷從他緊閉的雙唇間壓抑而出,而舒芸在看到這個男子時,首先在心中想到的竟是“好一個閉月羞花小郎君”。
病重男子體态瘦弱,白皙且病态的皮膚卻又透露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光澤,巴掌大的鵝蛋臉,圓潤粉嫩的小耳垂,精致的小翹鼻,因為發高燒而出的一身汗,反而把人營造得像是剛剛從溫泉中沐浴而出的仙子。
舒芸一時看的入迷,卻也沒忽略掉眼前之人危在旦夕的情況。
回過神來後,舒芸快速轉身關上房門,臨走前又把大門虛掩上,這才急匆匆跑向鎮子上離這裏最近的一家醫館。
一路狂奔,舒芸用出了她這一年多都未曾使用過的運動細胞,心跳急劇跳動地停在醫館門前時,竟在館內發現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人就是趙清。
舒芸到達醫館時,趙清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跪在了大夫面前,苦苦哀求着她去為他兒子治病。
趙清:“大夫,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煜兒吧,他在發着高熱啊,他現在很難受啊,求求你救救他吧。”
這家醫館的李大夫醫術雖然聞名整個湘浦鎮,但是他唯利是圖的名聲在鎮子上卻也是廣為流傳。
以至于趙清只是因為前些天邢煜發熱為他抓藥而欠下的藥錢一直沒還上,李大夫就拒絕再去為邢煜治病了。
趙清懇求地十分悲切,大夫卻依然不為所動,舒芸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也沒心思去思考趙清到底有沒有被官兵發現過,腦海中只一遍遍浮過那清秀男子痛苦地躺在小矮床上的畫面,随即便擡腳走進醫館,對大夫說道:
“他欠下的醫藥費由我來出,李大夫快先随我們去救人吧,人命關天啊。”
李大夫認得舒芸,自然也知道她是能夠付得起醫藥費的人,這才答應下來,随着二人急匆匆趕到了小院。
屋中,李大夫為邢煜把脈開藥後,由趙清拿着舒芸借給他的錢,回到醫館抓了藥。
直到藥煎好後給邢煜喂下,他一直從喉嚨裏溢出的呻.吟聲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舒芸在送別大夫回到屋內時,便看到趙清如釋重負般跌坐在了地上。
舒芸見此連忙走上前去扶他起身:“伯父快起身,地上涼,別您兒子的病還沒醫好,您再搞壞了身子。”
趙清在舒芸的攙扶下坐到了旁邊的木凳上,這才恢複了點神色,然後想起必須要向舒芸道謝才行。
舒芸只是他們父子倆一直避而不敢接觸的陌生鄰居,卻在前幾日好心提醒他們有官兵在抓人,今日又為邢煜請來大夫,救了邢煜一命。
邢煜對于趙清來說又不單單只是兒子那麽簡單,邢煜是他的命,是使命也是生命,所以對于舒芸的救命之恩,趙清唯有就地一跪以謝她的恩情。
“舒芸姑娘,謝謝您救了小兒一命,邢煜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牽挂,如果今日沒能保住他的命的話,我也就不會獨活了,舒芸姑娘真的太感謝你了。”
一邊說着,趙清也不顧自己曾經有過什麽樣的身份,噗通一聲就跪到了舒芸腳邊,還隐約有想給她再磕個頭的趨勢。
舒芸見狀趕緊攔住,勸慰趙清道:
“伯父不必如此,你我之間的緣分在此,邢公子病重,我既見到了又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所以伯父萬萬不必行此大禮。”
趙清一邊擦抹着感激的淚水,一邊又向舒芸道了幾聲謝,并對舒芸說從她那借的錢他一定會想辦法還上。
舒芸卻不願因為一點用來救命的錢和人生分起來,就在兩人推辭間,一旁的矮床上卻傳來了窸窣起身的聲音。
“煜兒,你醒了!?”
看到邢煜清醒過來,趙清激動地走到床前,手捧上他那一張虛弱蒼白的小臉,愛惜地看着,千遍百遍都移不開眼。
邢煜也知道自己是去鬼門關裏走了一趟,好不容易才回到爹爹身邊,害怕地兩眼冒着淚水握上趙清的大手,怯懦懦的喊他“爹爹”。
約莫過了半刻鐘時間,兩人才慢慢恢複了激動的心情。
趙清把邢煜的視線引到一直安靜地守在一旁的舒芸身上,對他解釋道:
“煜兒,你今天能夠逃過此劫,全是托了舒芸姑娘的福,快,煜兒,向舒芸姑娘道謝。”
“舒芸姑娘,這是小兒,大名喚做邢煜。”
被爹爹提醒,邢煜這才注意到旁邊站了個長身玉立的女人,聽完爹爹的解釋後,雖然他面對舒芸仍有些拘謹,但還是知禮數地向她道了個謝:
“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舒芸禮貌微笑回應:“邢公子不必在意,舉手之勞而已。”
可一聽到舒芸的聲音,邢煜卻突然微瞪了眼睛,下意識說出一聲“是你?”
舒芸聽後詫異,随即又馬上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笑得更加開心地詢問邢煜:
“原來我昨晚不小心驚擾的,竟是邢公子嗎?”
她之前不知道這院子裏還住着另外一個人,便一直以為那天夜裏與他一起望月思鄉的人是趙伯父,現在知道是邢煜後,舒芸心中那份欣喜竟莫名增添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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