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天的采訪, 像突生的一根刺，橫在了她心裏。
她回憶起一件往事。
高中那會，她們初中學校有位同學被榆市另一所高中錄取, 倆人同學多年，又在新的城市一同求學，因而一直保持聯系，剛到榆市就讀時, 她們偶爾會在放假時一起搭乘汽車回家，她畢竟小時候在這座城市生活過, 也努力幫助他适應新城市的學習生活。
那位男生理科成績特別優異，就是在英語上死活不開竅。高一尚未分班那會兒, 加上文科，勉強還在年紀前排，可以順利拿到學校的各項補助，到了高二，去除文科成績，英語拖後腿導致他掉出了前排可以拿到補助的名次。
他家條件不好, 長期沒有補助，将會讓他無法在省會學校繼續學習，因為這事, 她們初中班主任聯系上她，希望她可以在周末閑暇時間幫他補補英語, 提高一下成績，班主任在初中時給過她很多幫助，協議生政策也是在班主任的努力下才促成的。
阮黎欣然應允, 一中的挺多同學從小就上着各種各樣的補習班, 就算在課業足夠繁忙的高中, 周末也充斥着家長安排的校外補課，她在爸爸出事前，也上過幾年英語輔導班，因而給她打下了較好的基礎，而在她們縣城的學校，小學六年級才有英語課。
她完全理解那位男生跟不上的痛苦。
接受班主任老師的安排後，她計劃把每周周末的時間留給那位同學幫他補英語，雖然這事在一開始就和顧時序如實交待過，恰好那段時間他忙着競賽的事，也比較忙，才不太高興的答應了周末見不到面這事。
但沒想到第二周補課結束，會在她們相約補課的書店門口遇到本該在集訓的顧時序，當時，那位同學很客氣的非要請她去旁邊小吃街吃東西，說是感謝她的補課，她口頭推脫，架不住那位男同學的熱情，這一幕落進顧時序的眼中，倆人像是在拉拉扯扯。
她的手猛然被人牽住，阮黎一臉驚吓的看過去，才發覺顧時序的到來，那位同學見此情況，無奈放棄了請她吃東西的念頭。
也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見到了顧時序的另一面，先前在她的印象中，顧時序足夠斯文、溫潤，有着超乎這個年齡的成熟。
可在那天，她第一次見到他幼稚的一面。
他會因為見到的那一幕吃醋，抓着她的手腕，別扭地問這樣的男同學她還有幾個。
也是在那個夜晚，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他的在意。
因為這個發現，她偏過臉開心的笑。
結果被顧時序一把拉進懷裏，用力親吻之後，在她耳邊啞着聲控訴她：“我可沒有這樣保持聯系的女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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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書藝看到那段采訪之後，隔天抽空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知不知道顧時序采訪中提及的那位女生是誰，阮黎如實相告，并不知道。
張書藝在電話裏小心翼翼的和她說：“夏鴻初他倆不是一起長大的，但是在我的拷打之下，也沒問出來那女生是誰，他說他倆自小學認識，從沒聽顧時序聊過這個，他也是那天采訪才知道這事的。”
阮黎笑着揭過這個話題。
時間在緊張的錄制中很快過去，完成新歌制作，距離第二輪互選錄制還有兩天時間。
好不容易空閑下來，阮黎打算回去看看表妹，之前她和阮怡聊天，阮怡透露自己第一次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每天都很無聊，日常一問她哪天能回去。
提前打電話告知阮怡自己要回去陪她住兩天這事，阮怡十分高興，專門申請了休息。
那天她打車剛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阮怡翹首以盼的身影，她跑過來抱住阮黎：“姐。”
阮黎挽住她，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是要我陪你一起逛超市，走吧。”
阮怡嗯一聲：“我每天吃員工餐，來這住這麽多天了，還沒開過火呢，我們今晚買食材吃火鍋好不好？”
阮黎笑着應下阮怡的話。
到超市，倆人一人推了一輛推車開始了大采購，不出意外，節目結束之後這将是她常住的地方，她有很多生活用品需要添置。
倆人在超市裏足足逛了兩個多小時，一人拎着兩個超大購物袋，這才結束了購物。
還好選擇的超市距離小區并不遠，路上，阮怡一邊抱怨拎的東西重，一邊和阮黎聊天，她自己一個人住了一周，快要孤獨死了，要知道自從她出來打工開始，就住集體宿舍，雖然和室友不見得關系多好，但平日裏至少有個人可以說說話。
現在倒好，這房子是比她之前住的條件好很多，高檔小區一梯兩戶的大平層，但她自打進去單元門，就沒見過人影。
“姐，我感覺這小區入住率不太行啊，我跟你講，我都在這住了一個周了，就沒怎麽見過人，尤其是我住的那一棟，不管是早上出門還是晚上回來，從沒在電梯上見過人影，不會一棟樓就住了我們這一戶吧。”
阮黎：“你都幾點出門幾點回來？”
“一般十點半出去，晚上零點左右回來？”
阮黎朝表妹丢過去一個“這不就得了”的眼神，說：“你的工作時間也算比較特殊的了，住在這種地方的住戶大多應該都是正常時間上下班，你和她們的時間正好錯過而已，怎麽可能一棟樓只住了我們這一戶，那還不夠電梯運營費的。”
阮怡咧嘴笑笑，贊同道：“有道理诶，我早上睡覺的時候好像聽到過院裏有人晨起鍛煉，今晚我們一起吃完火鍋下樓轉轉吧，我一個人，還沒好好看過這個小區呢。”
阮黎應了聲好，回去家裏，兩個女孩好一番忙活，一起在這裏吃了第一頓飯——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結束用餐，阮怡記挂着下樓溜圈的事，原本阮黎打算先休息會再收拾殘局，結果阮怡一個人十分利落的收拾完了廚房，跑去催促她下樓轉轉，“姐，快去換衣服一起下樓。”
阮黎求饒：“我們可以休息半個小時再下去嗎，我吃好撐。”
阮怡氣鼓鼓的回話：“不可以，就是因為撐才拉着你下樓散步消食啊。”
阮黎無語凝噎，卻也只能順着表妹的話，奉陪到底。
小區綠化做得很不錯，六七點的光景，院裏有很多家長陪着小朋友玩耍的，也有老人聚在一起閑聊打發時間的。
看着眼前充滿生活氣息的這一幕，阮怡感嘆：“感覺她們都好幸福啊，住在這麽好的房子裏，經濟水平一定也不差，家庭美滿，有錢有閑，好羨慕。”
阮黎側臉看向表妹，她靜望着活動區聚集的人群，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豔羨，她內心思忖幾秒，問道：“當時為什麽沒有繼續讀書，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挺喜歡上學的。”
在阮黎的記憶裏，她這個表妹雖然成績不是很優異，但還是很熱愛去上學的，倆人那時閑聊，也時常會聊一些校園趣事之類的。
阮怡抿抿唇，回說：“喜歡和擅長畢竟不一樣嘛，你初中畢業就被省會的學校簽走了，讀書一分錢都不用花，我連鎮上的高中都沒考上，我爸媽又不想花更多的錢讓我上私立的學校，所以我就跟着同鄉出來打工了，比起那些不上學還留在家裏的，已經好多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去年過年回家，和我一樣大的，有些都結婚生娃了。”
說到這裏，阮怡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在為自己哀嘆，還是在為她口中那些已經結婚生娃的同齡人哀嘆。
阮黎問她：“那你想過你之後要怎麽辦嗎，像你現在的工作也不是長久之計，以後你打算做什麽呢？”
“我不知道，來了大城市才發現沒有讀過書根本找不到什麽工作。”
阮黎拍拍阮怡的手臂安慰她：“其實都一樣啦，現在讀過書也有大把人找不到工作的，你想不想學點什麽技術，類似于插花、烘焙這樣，報個職業學校，有一門手藝之後，可以自己開家小店。”
阮怡被表姐的話激起興趣，眨着眼睛看向阮黎：“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對什麽有興趣，就去花錢報這些課程，到時等你學成歸來，我出錢入股你的店。”
瞧見表妹眼中的光越來越亮，阮黎提議道：“那現在回去？我帶你在網上看看具體都有什麽課程，你看你對什麽有興趣？”
其實她早逛累了，前幾天心情不好，連帶着食欲也不好，今晚這頓火鍋吃得多了點，她一點也不想散步消食，只想在房間裏癱着休息。
好在阮怡的興趣被成功轉移，挽着阮黎就往回走，路上步伐都比來時快了不少。
進電梯時，阮怡對着空無一人的電梯聳了聳肩，說：“姐，你看，這個時間也沒有人，這棟樓可能真的只有我們這一家住戶。”
阮黎莞爾，拉着阮怡進電梯。
到樓上，阮黎站在阮怡身後等她開門進去，關門的前一秒，阮黎忽而聽到同一樓層的另家住戶發出開關門的響動，她和阮怡不約而同的探出視線看過去。
下一秒，一個出乎意料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顧時序顯然也看到了她，倆人視線相觸一秒，顧時序視線冷淡的偏轉到一旁，毫不停留的朝電梯方向走去。
想到那個萦繞在自己心間好幾天的問題，阮黎跟表妹說了句我臨時有點事情，之後速度很快的關門，隔絕阮怡的視線，而後大步走向電梯處走去。
走到電梯的那一刻，電梯門應聲打開，顧時序像是毫不在意她的靠近似的，邁步就要上電梯，情急之下，阮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她想問問他，有關采訪中提到的那個女生。
感受到衣袖被人拽住，顧時序停下腳步，餘光早瞧見來人是誰，其實他是聽到了兩個女孩說笑的動靜，才打開門想看她一眼，并沒外出的計劃，坐電梯只是個幌子罷了。
他克制着不去回頭看她的沖動，故意冷聲問道：“答案想好了？”
阮黎抿抿唇，小聲說：“還沒，我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話音落下，阮黎感受到顧時序甩開她的牽制，說：“沒想好之前，也不要說話了。”
之後徑直走向電梯，一眼沒看她，直接關上了電梯門。
她站在電梯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梯運行的紅色數字提醒，腦海裏閃回着方才兩人對視後，他冷淡偏開視線的那一幕。
明明方才在樓下散步還覺得熱，可這會兒，阮黎卻覺得，自己仿若墜入了冰窖，全身發涼。
他好像，不要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