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阮黎緩步朝窗邊走過去, 此刻太陽高挂，天際是澄澈的藍，有幹淨的雲朵點綴在上面。
耳畔回響着他極盡溫柔的話語, 阮黎又想起昨晚那通視頻電話，忽然就覺得心裏有些堵，一些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開始在心間蔓延。
她貪戀他的溫暖，想再多聽會他的聲音, 可她沒法給他肯定的回應。
她不能，在問題沒有解決前, 給他希望，然後再傷害他。
想到橫亘在倆人之間的問題, 阮黎閉眼，強迫自己跳出對他的貪戀，她緊抿着唇站在那裏，垂落在身側的左手不自覺就攥成了拳，連呼吸聲好似都重了點。
短暫無言中，她感受到聽筒中好像傳出一聲很輕的喟嘆, 聲音很輕，聽得不太真切，之後是顧時序仍舊溫柔的聲音, 他說：“餓不餓，用中飯的話, 從小區門口出去，往左拐第二個路口走進去，有家私廚叫小山南, 那的菜品很不錯。”
提及菜品, 阮黎感受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兩聲, 她迅速把手機移開耳側，同時不自然的輕咳着，餘光瞥了眼手機屏幕，眼下已經快要一點了。
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顧時序有沒有聽到她肚子的咕咕叫聲，面上有點難為情，但這點小插曲給了她一個及時可用的完美理由結束電話，她迅速說：“那我先去用中飯了，再見。”
停頓一秒，阮黎又補充：“房子的事，謝謝。”
話音落下，她聽到顧時序叫了聲她的名字，還不等她回應什麽，他又接着說：“對我，用不上這兩個字。”
電話挂斷的那一瞬間，心髒像被什麽無形擊中。阮黎舉着結束通話的手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身體無聲震顫。
良久良久，阮怡見她舉着手機卻又遲遲不說話，走過來輕輕晃了下她的手臂，阮黎在晃動中回過神來，她不甚清明的眼神望向阮怡，阮怡問她怎麽了，對上阮怡詢問的目光，她笑了笑，緩緩收起手機，餘光又瞥了眼屏幕上那串號碼，這才開口，聲音帶着點虛虛的哽意：“沒怎麽，房子的事定下來了，餓不餓，去用中飯吧。”
......
......
到達小山南的時候，用餐高峰還沒過去，阮怡遠遠瞧見私廚門口等位的一衆人，側臉問阮黎：“姐，這家店好像要等挺久的，我好餓，不然我們換一家吧，剛我看路邊其實挺多小店的，我們随便吃點就行。”
阮黎這一路走來心思都還飄忽着，聽到阮怡的說話聲，她跟随阮怡的視線掃了眼小山南等位區的盛況，這是顧時序方才推薦給她的地方，他說這裏菜品不錯，她當然很想聽從他的推薦嘗嘗看，也會覺得，在他推薦的地方用餐，會是和他隔着時空的一種特別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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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很長情的人，能讓他推薦說不錯的地方，一定是他常來的地方。如果此刻是她一個人的話，不論多久，她都會等下去，可眼下阮怡經歷了一上午的糟心事，小姑娘也許連早飯都還沒用，她又實在不好意思讓阮怡跟她一起等。
阮黎抿抿唇，思索片刻，她決定改天獨自來這裏嘗嘗顧時序推薦給她的這家店，當下還是聽從阮怡的建議換個地方，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預備點開美食點評軟件搜索一下附近還有哪裏有不錯的用餐推薦，忽的，阮黎聽見一道試探意味明顯的說話聲：“請問您是阮黎阮小姐嗎？”
她聽聲看過去，就瞧見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她兩步遠的位置，含笑望着她，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男人眉眼含笑，姿态友好謙遜，和壞人一點不沾邊。
得出這番結論後，阮黎點了下頭，說：“我是。”
那男人聞言走至她身邊，同時說：“阮小姐您好，我是小山南的經理，顧先生幫您訂過位置，我這就帶您過去。”
瞧見阮黎錯愕的神情，男人解釋：“顧時序先生，是您朋友吧，他給我發了一張您的照片，說您可能二十分鐘左右到。”
言畢，男人舉着手機屏幕到阮黎面前，屏幕上，是她幾年前的一張舊照，她穿着一件純白長裙，衣擺翩跹，在對鏡頭笑。
看到久違的老照片，回憶如潮水漫灌，瞬息間奔湧而上。
當年第一次遇見顧時序媽媽時，她穿的就是這件長裙，以至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抗拒裙子這類衣物，是以這張照片伴着苦澀的回憶，輕松打翻她平靜的心湖。她斂了斂神色，啞聲回複：“是。”
男人聽到肯定的回答，收起手機，笑了下，擡手給她引路：“那阮小姐，這邊請。”
這過程中，阮怡皺眉看着自家表姐，她注意到阮黎自從看到那張照片後，像是受到什麽沖擊一樣，臉色一下子就變了，等男人邁步走到前面後，阮怡小聲問阮黎：“姐，剛剛那張照片有什麽問題嗎，怎麽感覺你好像有點不對勁，那照片是你沒錯吧，挺好看的呀。”
阮黎扯扯唇，沒正面回答阮怡的問題，只說：“沒什麽問題，就是突然想到節目組的一點事，進去吃飯吧。”之後挽起阮怡的手臂，跟在餐廳經理身後，朝小山南走去。
這是一幢中式庭院，裝修極具古典韻味。灰色石牆、紅木地板、柱梁小窗，還有随處可見的大幅中式畫作、人物屏風、浮雕裝飾，阮怡小孩子心性，一路走過來，早把方才的問題丢之腦後，視線左右來回只顧着探看小山南別致的景色，中間還湊近她，小聲感嘆：“這家店好高級的感覺，怪不得外面那麽多客人願意等位用餐。”
阮黎無聲笑笑，牽着她朝裏走，到桌旁，桌面上已然擺放着四份精美菜肴，隐隐冒着熱氣，像是剛端上桌。她對此表示不解，目光疑惑地看向餐廳經理，眼神詢問桌面上的菜肴是怎麽回事。
阮怡瞧見後直接問出了心中困惑：“是走錯了嗎？我們好像還沒有點菜吧，這些是怎麽回事？”
餐廳經理仍舊是笑着，引着兩人入座，同時解釋桌上的食物：“顧先生幫您點了菜，他擔心用餐高峰時段讓您久等，先點了這幾樣說是讓您先墊墊，您看還有什麽需要，菜單就在桌旁，您随時再加就是。 ”
阮黎聞言神情微怔幾秒，這個答案出乎她意料，餐廳經理接着問她還有無需要，沒的話就先去忙了，她微笑謝過餐廳經理的指引，之後和阮怡各自入座。
等餐廳經理離開，阮黎又看向桌面上的四份菜肴，大眼掃過去，都是很合她胃口的品類，這個發現，憑空生出一口氣堵在她喉嚨裏，讓她呼吸變得不順暢。
阮怡聽了餐廳經理的解釋，倒是又撿起了方才丢之腦後的問題，她手撐着下巴，笑眯眯地問自家表姐：“姐，你快從實招來，這到底是你哪位朋友，也太貼心了吧，怕你久等，幫你訂位置，又讓餐廳經理在門口等着你，免了我們的等位，又怕你餓着，提前還幫你點了這幾份菜。”
阮黎幫阮怡布置着餐具，“就是一位老朋友，不是很餓，快吃飯吧。”
阮怡撇撇嘴，不想錯過難得的八卦機會：“姐，你不誠實，雖然我沒有過什麽戀愛經驗，但我知道，一般男朋友也很少有這麽貼心的，這種願意花這麽多心思的，一看就是那種還在追你，但你還沒同意，對不對？只有這個階段，才能讓對方做到這種地步。”
說完這一長串，阮怡眼神得意的等着阮黎的回答，她內心覺得自己這番分析棒極了。
因為阮怡的話，阮黎的心弦被撥了又撥，顧時序的這番做法确實出乎她的意料，那通電話裏，他只是給她推薦了這家店，自己也沒說一定會來之類的，可他卻默不作聲的又做了這麽多。
沒來由的，阮黎又想起從前倆人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都是讓人無可挑剔的滿分男友，倒是她，在他的無條件偏愛之下，越發驕縱。
心無端抽痛，她努力彎起眼眸朝阮怡笑：“剛剛是誰說自己好餓的，這麽多好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快吃飯吧。”
看出表姐不願多說，阮怡也只得作罷，畢竟她此刻肚子是真的餓，和表姐之後相處的機會還很多，八卦的機會就先暫時放一放吧。
小山南菜品極佳，阮怡很快沉浸在眼前的美食中，若是放在任一其他時刻，對上這些合她胃口的食物，她都會很開心的享用，畢竟美食最能撫慰人心，一個人生活的那幾年，美食也帶給了她很多慰藉，可此刻，對着滿桌的精美菜肴，阮黎卻提不起什麽胃口，她每道菜只是略略嘗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拿起桌邊的手機，打開微信，和顧時序的聊天框裏，最後一條消息還是那晚她發給他的歌名，餘光瞧見阮怡開心用餐的畫面，想再道聲謝，又想起他對她說的那句：“對我，用不上這兩個字。”
思索片刻，阮黎最終默默收起手機，安靜等待阮怡用餐。
又過了二十分鐘，阮怡結束用餐，她放下筷子，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口水，“姐，你吃的好少，這些菜是不合你口味嗎？”
“沒，可能有點餓過了，所以沒胃口。”
“好吧，其實我也有點餓過了，但這裏真的好好吃，所以我還是努力吃了。”
阮黎被表妹的話逗笑，拿起一旁的紙巾遞過去，“現在吃飽了嗎？”
阮怡嗯一聲，之後又問：“姐你急着回去嗎？”
“不急，怎麽了？”
阮怡擡手指了指餐廳左前方的那處布景，“那裏好好看，不急着回去的話你幫我拍幾張照片吧，我平時也沒機會來這種地方，你放心，我剛有看到別人在那拍照，應該是可以拍的。”
阮黎：“好，你等我先去結賬，然後我慢慢給你拍。”
阮怡高興應下，迫不及待的找阮黎要過來手機調整适合自己的拍照參數。
阮黎揮手叫來餐廳服務生，告知自己要結賬，結果服務生聽她說完，只笑着說：“小姐您好，經理交代過，您這桌不用結賬，您朋友已經幫您付過了。”
不必問，阮黎也知道這賬是誰給她付的。
她拿起手邊的菜單，默默計算了一下這桌菜品大概的費用。
阮怡這會心思全在拍照打卡上，不遠處的布景，上一位拍照打卡的小姐姐剛離開，她站起身，跟阮黎說：“姐，我先去占一下位置，感覺拍照的人還挺多的，你收拾好東西來找我呀。”
阮黎應了聲好，笑眼看着表妹快步走過去的背影。
等阮黎收拾好東西走到表妹要拍照的布景前，阮怡已經想好了拍照的各種姿勢，她把手機遞過去，“姐，參數我已經調好了，你直接給我拍就行，相冊裏我保存了幾張參照圖，你要不知道怎麽拍，就參考一下哈。”
阮黎含笑應下，表妹考慮的還挺周到，連參照圖都有。
她站在布景前，根據阮怡的指點，耐心的給她拍着照片，驀地，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然然，咱下回吃飯能換個地嗎，回回都是小山南，這有這麽好吃嗎，你怎麽就吃不煩？”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姜小姐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來這又不是為了吃飯。”
“啊？那為了什麽？”
“你忘了，這是那誰最常來的一家店。”
“顧家那位？”
“是他。”
最後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好了，你們不要說了。”
阮黎循聲望過去，果然是記憶裏那位，姜惠然瞧見阮黎，也是一愣，大抵是因為她們都沒想過，有一天，她們倆，會再遇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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