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清早,江川楓騎着他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走到市千鳥警局的大門口,守門的大爺看到他呵呵一笑“江隊,您今兒可夠早的。”,江川楓把自行車從旁邊小門裏推進去,問他“我往常晚嗎?”
“不不,您一直都早。”
“不是我說你,老韓”,江川楓單手握着車把回過頭“你忒門縫裏看人,怎麽四個輪兒的能直接開進來,兩個輪兒的就非得讓人推着進來,也太——,那什麽,欺負我們廣大勞苦大衆了吧。”
老韓苦着臉一攤雙手“江隊,這可是局長的意思,再說了,全警局就您和小簡兩個騎自行車,您湊合着吧。”,江川楓正想回嘴,局長陳延年的黑色奔馳開到了大門口,老韓忙不疊的回屋去摁門欄的升降開關去了。
江川楓把自行車推到南牆邊的車棚裏,一看,小簡的那輛紅色小山地已經杵在了那裏,他笑笑,從車籃裏拎出早餐,哼着歌走進綜合樓。
千鳥警局位于雲州市郊區,毗鄰市委辦公樓,監察局,用江川楓的話說,就是妥妥的建在紅色地帶,想開個小差都不行,局裏除了綜合樓外,還有一座法政大樓,造型都是仿民國建築的風格,有拱形門,白色大石柱子,裝逼味兒十足。
江川楓從一樓大廳裏穿過去,早到的女後勤熱情的跟他打招呼“江隊早,江隊您今天真帥。”,江川楓一路揮着手走到樓梯口,上三樓。
進到自己的辦公室,他先把窗戶打開,窗外正對一條長河,初春,小荷剛露角,河岸的葦葉也才見綠,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兒透窗而過,江川楓靠在椅子上吃早飯,忽然有敲門聲響起,他吸豆漿的嘴沒停,好一會兒才說“進。”
來人是陳延年的秘書小唐“江隊,陳局找。”
“知道了,馬上。”
江川楓把最後一口肉包子咽下,擦了擦嘴巴,起身走出去,四樓陳延年正在辦公室裏低着頭看工作日程,江川楓直接進來坐在靠牆的沙發上,翹起腿“啥事兒?”
陳延年頭也不臺“中午有空嗎?”
江川楓很幹脆“沒空。”
陳延年拿指頭點他“沒空也得去,這姑娘在白泉二中當數學老師,大高個,很漂亮。”
“漂亮啊——”,江川楓笑了笑,陳延年往前湊湊“怎麽,有興趣了吧。”
江川楓摸摸下巴“你自己留着吧。”
“你——”,這時桌上的座機響,陳延年接起來“老沈啊,呃,好,好一切都好,哦,那件事有着落了?”,他捏着鋼筆輕點着桌面,聲音慢下來“紐約大學的病理學博士,這麽高的學位,當真願意來我這裏。”
江川楓無聊的站起來,走到陳延年桌前,逮住桌子上的一個小擺件使勁戳,氣的陳延年拍了他手背一把。
“什麽,喜歡玉蘭花。”陳延年呵呵笑着靠在椅背上“做法醫可是講事實,重證據,聽你這麽一說,這姑娘還挺文藝的,啊?要,要,當然要,叫什麽名字?”
陳延年放下電話,喃喃道“陶夭?還有這麽怪的名。”,一偏頭,江川楓把他的書櫃打開了,最上面的角落裏戳着兩罐正宗的貓屎咖啡,他一米八五的個頭,毫不費力就夠了下來。
江川楓低頭看着罐子上的英文,略略能懂幾句,這coffee絕對高檔“呦,老陳”,他拿着手裏的咖啡晃了晃“洋派了?”
陳延年知道他這兩罐咖啡八成得肉包子打狗了“朋友送的,那什麽,你中午務必去一趟,檢察院老張的侄女,人姑娘見你一眼就看上了,一步步打聽到我這兒來的,我能怎麽着。”
“得嘞。”,江川楓捂捂自己的胸膛“誰叫我這人善良,最見不得人,尤其是——”,他轉頭盯着陳延年“您這樣和藹可親的老人家為難。”,說完一手握着一只罐子往外走。
後頭陳延年大聲喊“臭小子,都拿走啊。”
今天難得清閑,中午的時候,警局的一夥人圍在五樓的小食堂裏吃飯,電視上正播放午間新聞,卓雲生看了一下周遭“哎?怎麽不見江隊?”
刑偵大隊的謝遠攪了攪碗裏的湯“相媳婦去了。”
卓雲生噗嗤一笑“江隊這是鐵了心要把自己銷出去啊,這個月都好幾次了吧。”,謝遠神秘笑笑“我敢打賭,這次還是不成。”,桌上的人,目光都像剛出洞的老鼠一樣,賊賊的往他臉上瞧。
謝遠喝口湯,不鹹不淡的說“咱江隊喜歡的是窈窕淑女,最好是帶點風情的,有點文藝的”,他的聲音軟下來,故意捏着嗓子“說話聲還柔柔的。”,旁邊有人笑着推了他一把“那是你吧”
“噓——”,卓雲生朝牆上挂的電視颔了颔首,衆人不約而同的看過去。
畫面是本省的企業明星李昌瑞,穿着一身華麗的春款阿瑪尼西裝,正為他捐贈的第九所希望小學剪彩,隔壁桌的鹿婕捧着飯碗跑過來,站在電視機下,巴巴的朝上看“哇哦,好帥啊,比哥哥都帥。”
鹿婕的偶像是張國榮,所以常拿他作參照。
謝遠掃掃唇角,看一圈衆人“這哥們兒不是一個月前剛剛死了老婆嗎,聽說還是被他情/婦殺的,自愈能力夠強的。”
卓雲生用手點着電視機“人設,人設而已,咱們凡人做事情若是背離了凡情,那一定就是假的。”,謝遠一激動,眼睛就不停的眨“雲生,你能不能說人話,別老黑格爾行嗎?”
“我——”,卓雲生張張嘴,此刻鹿婕跺了跺腳,回頭氣勢洶洶的說“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有本事你們······”,幾個大男人同時低下頭,謝遠用口型說“腦殘粉。”
卓雲生轉着手裏的小陶瓷杯“你們聽說了嗎,咱刑偵隊就要來一位法醫博士美媚了。”,衆人眼睛一亮,迅速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苗。
此刻,被未來同僚議論着的陶夭,正坐在她六叔的車裏往雲州趕,已經快到跨海大橋了,她六叔還在哪兒唠叨“夭夭,你說你待在清遠多好。”
陶夭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與海相接的藍天“這兒遍地是玉蘭樹。”
她六叔陶凡哼了兩聲“清遠就不行了?你要是喜歡,六叔能讓人把街頭廁所裏都種上玉蘭。”
兩三只白鷗從海面上掠過,陶夭的心有點雀躍“這兒四面環海,舉頭就是山,而且觀音菩薩都說了,我命裏合該就來雲州,難道你要跟觀音菩薩對着幹。”
陶凡捏了捏眉心,感覺腦仁疼,他不說話了,靠着座椅,閉上眼睛休息,車子一路飛馳而過,雲州的道路很寬,由于降水多,路面十分幹淨。
行過通往市裏的隧道,司機看一眼後視鏡問陶凡“先生,咱先去哪裏?”,“去警局,去警局”,陶夭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汽車風馳電掣的橫到岑港道2號,陶夭和她六叔從車裏走下來。
“真古典,真漂亮啊!”
陶凡一只手臂搭在車門上,看一眼門口左側紅色大石碑上的字,蹙了下眉“這什麽破名啊,還千鳥,合着這裏頭是養鳥的,還一千只。”
陶夭不悅的瞟他一眼“行了,人送到了,你先回吧。”
“小祖宗,得”,陶凡拍拍車門“我不得把你行禮運家裏去啊。”
陶夭不理他,直接往局裏走,陶凡恨的牙癢癢,還是問“哎你家門鑰匙帶了嗎?”,陶夭拍拍包,頭也沒回。
用陶凡的話說,陶夭就是典型的窩裏橫,一走到辦公大樓,她渾身的氣場直降八百度,從驕橫的公主瞬間變成了灰姑娘。
陳延年領着她挨個辦公室轉了一圈,快天黑時才回到自己的地盤——三樓法證部的一個套間,裏面就兩張辦公桌,一張是她的,令一張是她的助手簡明的。
簡明是個身材微胖的小卷毛,個不高,圓臉兒,鼻梁上架着一副豹紋眼鏡,看起來有點可愛,見到陶夭,他很自來熟的上來搭腔,接着殷勤的把她往辦公桌那邊帶。
正說着話,樓道裏突然響起一縷口哨聲,吹的是《青花瓷》裏經典的那句旋律“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一直循環着,到了陶夭她們的辦公室前面一點,嘎然而至,江川楓腿沒動只是身子往後仰着,朝裏面瞥了一眼,陶夭正背對着他收拾東西,沒看清。
“呦江隊,相媳婦回來了。”
江川楓沒理他,反而沖着走廊上的卓雲生叫了一嗓子“卓隊,卓公子,你皮癢了是不是。”
陶夭懵懂的看着簡明“卓隊是誰”
簡明眨眨眼“八卦小分隊的隊長,卓雲生。”
陶夭無聲笑了“那江隊,是不是很厲害的那個?”
“嗯,老陝。”
“什麽?”,陶夭有點跟不上,她想說是不是那個很厲害的市刑偵支隊長,簡明看她一臉白癡的樣子,不禁問“姐,您在國外待的,不會不知道老陝是啥意思吧?”,陶夭确實不知道。
簡明嘆口氣“星光大道的阿寶知道嗎?”,這個知道的,陶夭喜悅的點點頭,簡明指指門外“剛才那個大個子跟他是同鄉。”,說着簡明立正站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朝陶夭鞠了一躬“接下來,鵝給大家唱一首蛇北明歌,蛇的的的開花紅葉葉。”
“噗——”,陶夭一下笑噴了,旁邊,簡明正提氣準備開唱,這時有人進來叫了一聲“小卷。”,陶夭趕緊轉個身坐下來,趴在辦公桌上。
簡明捋捋胸口,回頭“啥事兒?江sir?”
“卷兒,把雲州近兩年的失蹤人口檔案調一份給我。”
“Yes,sir”,江川楓拍了一下他的肩笑笑“你小子。”,簡明咧咧嘴“你能不能別老是卷啊卷的,我姓簡。”
“哦”,江川楓雙手搭在胯上,一臉無辜,“抱歉,這倆字我有點分不清。”,簡明仰着頭“看我,簡,j-i-an,j-i-an,哎,跟我念,j-i-a-n簡。”
江川楓很認真的跟他念“j-i-an,j-i-an,j-i-an卷。”
簡明氣的剁了下腳“江sir你就是故意的。”,江川楓呵呵笑了笑,目光掠到趴在桌上肩膀一聳一聳的陶夭,颔了下首“怎麽了?”
“哦——”,簡明一臉平靜的撒大謊“她,她有點胃疼。”
江川楓點個頭朝外走,到了門口,他回回身,沖簡明說“給她倒杯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