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第2章 Chapter.2

? 陸楠第二次出現在沈奕凡的生命軌道中，時隔了一年多。

那是沈奕凡念初一的時候的寒假。

年前，錢小婧出門置辦年貨，回家的路上發現有小偷在偷自己的東西，當她出聲制止的時候被驚慌失措的偷兒拔刀捅了幾下。當時因為場面混亂，一群人堵在路口，導致往路上開過的司機來不及踩剎車避開，紮了一個猛子就沖了過去，撞飛了還在糾纏中的錢小婧和那個小偷。

陸楠接到電話以後也顧不上自己接下來還有專業課，直接就打車奔過去了。

他爸媽走的早，除卻外婆，就數沈醫生一家對他有着最大的恩情了。

故而一聽見師母出事了，他也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到了醫院後他直奔手術室，在門口就看到沈醫生和沈奕凡已經候着了。

沈醫生連白大褂都沒來得及換下，焦急地在手術室門口原地打轉。

“老師，師母怎麽樣？”陸楠問道。

沈之乾皺着眉搖搖頭，他剛過來的時候，護士就給他大致地描述了下錢小婧的情況——不容樂觀。

陸楠下意識地用牙咬住唇畔，緊張到胡亂地在手術室門口走動着，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他擡頭一看，趕忙致歉，“對不起。”

面前的正是去年聽了陸楠的話，自此安安心心上學，再也不提跳級的事情的沈奕凡。

一年沒見沈奕凡，少年的身高又往上拔了一拔，輪廓也比初見時分明許多。本應明朗的眉目此時皺成一團，面容上布滿焦慮。

明明自己也很慌亂，陸楠卻仍然忍不住寬慰沈奕凡：“別怕，師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沈奕凡點點頭，并不再多說什麽，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手術室門口的燈滅。

等待的過程中，時間總是走得特別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忘了過了多久，終于是看見那盞燈的滅下，陸楠驟得舒了一口氣，心中的石塊剛落地又被猛地吊起。

“醫生，怎麽樣？”沈之乾第一個邁步前去詢問醫生情況。

剛做完一場手術的醫生此刻十分疲憊，但顧及病患家屬的焦急還是意簡言赅地講了下情況，“病人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顱內仍有淤血，具體情況要等她蘇醒後才能知道。”

聽到錢小婧沒有了生命危險，三人都松了一口氣。各自在心中暗暗祈禱錢小婧別再有意外的病情出現。

錢小婧的父母聞訊趕來，頭發花白的老人以為自己險些要失去獨女，差點昏過去，不過聽到女兒的手術成功，身體沒有大礙後，才放了心。眼下守在病房裏等着女兒蘇醒過來。

病房裏還擠着過來做筆錄的警、察，通過街道上的監控，對方向沈醫生一家人簡述了當時的情況。

“作孽喲，大過年的偏生遇上這種事情！”老太太心疼得直掉眼淚，恨不得把那個賊拖出來痛打一頓。

沈之乾也恨自己當時沒能陪在妻子身邊，讓這種事情發生。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坐在病床旁緊緊地握住錢小婧的手，礙于在場的人多，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卻久久沒能落下。

陸楠守了一會兒，見錢小婧暫時還沒有醒的跡象，就向沈醫生告辭，說自己還有課，得先走一步。

前來作筆錄的警、察見受害人還未蘇醒也跟着說要離開，打算先去另外的病房看一下再回來，等錢小婧醒後再聯系他們。

沈之乾點點頭，勸病房中的兩位老人先回家去休息，然後站起身來去送陸楠一幹人等，一并囑咐沈奕凡在病房裏好好守着。

陸楠在醫院門口還與沈醫生談了片刻，希望他不要難過。沈之乾點頭，拍拍陸楠的肩膀，“我知道的，你趕緊回學校，也別太擔心你師母的情況。”

“老師再見。”

正好一輛的士開過，陸楠攔下車，告別沈醫生，就回到了學校。

沈之乾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沈奕凡激動的叫聲，“爸！爸！爸！媽醒了！”

沈醫生快步走上前去，想要一把抱住妻子，伸出去的雙手卻在看見錢小婧眼中的抗拒時生生地止住——

“你是誰？”

沈之乾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妻子突然就忘記了自己。

然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見沈之乾并沒有回答，錢小婧也不多做糾纏，拽住身旁的沈奕凡甜甜地笑着，“阿媽，囡囡肚子餓了，什麽時候吃飯飯呀？”

那一瞬間，恍若五雷轟頂，沈氏父子仿佛置身于冰窖，冷得幾近窒息。

沈奕凡最先回過神，率先摁下床頭的鈴，醫生随即過來為錢小婧做了檢查。

“病人顱內出血，此時還有淤血堆積，致使她失去了部分記憶，甚至影響了智力。心智此刻都停留在了八歲以前。”

沈之乾嘴唇發白，“還有好的可能嗎？”

醫生搖搖頭，“這就只能看造化了。”

作為家中的頂梁柱，沈之乾的淚腺終于繃不住了，“小婧！”

錢小婧木木地看着沈之乾崩潰，并不理解這樣一個大男人怎麽會在小孩子面前哭哭啼啼。

出于好心，她摸摸沈之乾的頭，“不哭不哭，囡囡叫阿媽把糖糖分給你好嗎？”

陸楠再次去沈醫生家裏的時候，又過了一個月。

錢小婧的身體康複得很好，已經可以出院了。

這次錢小婧的父母也在，沈奕凡剛為陸楠打開門，陸楠就聽見沈醫生和錢小婧的父母的争執聲。

他聞聲過去，只見錢母正在收拾着錢小婧的衣物，似乎要打包帶走。

“爸，您別這樣！”

“不把小婧帶走，你有時間來照顧她嗎？”

沈之乾不語。

“你要工作，奕凡得上學。你們都出門的時候難道要讓小婧一個人在家嗎？”

沈之乾不願與妻子分開，“大不了我把工作辭掉。”

話音剛落，就受到錢父的一頓臭罵，“胡鬧！你不工作像樣嗎？你以為自己這樣子很偉大嗎？如果小婧還清醒着，她知道你做了這個決定她會開心嗎？”

沈之乾的嘴唇張張合合，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阻止岳父岳母把妻子帶走，也不知道能用什麽來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自己有能力照顧好小婧——因為連他自己都知道，無論什麽樣的辦法，在他的工作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是一名外科醫生，他的手機必須24小時開機且随身攜帶，無論在做什麽事情，只要接到電話就必須趕回醫院為送來醫院的病人做手術進行搶救。

他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陪在妻子身邊，幫助她喚醒記憶。

在他出神的光景，錢母已經收拾好行李，拉上錢小婧，“囡囡，我們回家了。”

錢小婧因為藥物的作用，才過了短短一個月，身材就已經有些走樣，相對于以往變得臃腫。此時的她面帶着八歲孩童的天真，跟在錢母的後面，還有禮貌地沖沈之乾揮揮手。

經過陸楠身邊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沈奕凡突然叫了一聲，“媽媽。”

一直往前走去的錢小婧突然一怔，而後又一次地變為最初的癡傻，只轉過身微笑着沖沈奕凡示意再見。

這一年，明明沒有家庭的矛盾，偏偏卻家不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