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第39章 ☆、漢卿

“處座！”衛兵來報，“夫人請您過去，有事相商。”

戴笠皺了皺眉頭，他現在是十分不願去黃埔路官邸（蔣介石住處）。蓋因宋氏兄妹心焦校長安危，每次見面都是逼他盡快想辦法營救，可是現在西安無任何消息，而政府又由陳氏兄弟把持，軍隊有何應欽，他戴笠的軍統局沒有任何辦法，讓他情何以堪。

不願歸不願，他還是得做出姿态，立即趕赴官邸，那裏的人可沒有一個是他可以随便得罪的。看了眼楊慕次，這個小家夥倒是跟杜旅寧很像，應該不會壞事，于是就這樣帶着楊慕次一起來到了官邸。

蔣介石将黃埔路的官邸命名為憩廬，位于軍區司令部內。整個建築為一座二層西式洋樓，一樓是會客室，樓上西側是書房，東側是一間大卧室。卧室的外面也有一間客廳，這裏專門會見內親。而此時戴笠便被請到了這裏。

一見面，宋美齡倒是沒有急着說事情，而是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身後跟着的楊慕次，十分驚詫問道：“這位是——”

她不尋常的神态讓戴笠心下一動，還以為她認識楊慕次，于是趕忙回道：“他叫楊慕次，剛從上海趕來。”

楊慕次行個軍禮，說道：“屬下楊慕次見過夫人！”

宋美齡卻微微蹙了眉，不太确定的問道：“你姓楊？”

“是。”

戴笠解釋道：“他父親是原財政司司長楊羽柏。”

“哦。”宋美齡釋然的同時倒是有幾分失望，一直坐在沙發上沒有言語的宋子文聞言卻是擡頭看了眼楊慕次，說道：“楊羽柏？我記得他有一對雙生子，特別調皮。”說到這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不禁然笑了一下，然後再看看楊慕次，接着說道：“如今長大了倒是不像小時候了，都不敢認了。你父親還好嗎？”

楊慕次行禮，恭敬的回道：“回宋部長，家父身體健康，就是時常提起當年在您手下共事的時光，言之受益匪淺，讓晚輩們多向您學習。”

“呵呵，可不能學我，我可教不出你這樣出色的人才，”宋子文看到他的肩章，“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少校了，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說着回頭看了眼宋美齡，見他神情有異，不禁問道：“小妹，有什麽問題嗎？”

宋美齡的目光還在楊慕次身上，越看心下越是疑惑，“哥，你不覺得，他很像一個人嗎？”

這話一出，宋子文和戴笠又都将目光望向楊慕次，仔細打量了半響，宋子文喃喃道：“是很面熟，但我一時想不起來，應該是很像其父吧？”他和楊羽柏也只是工作上的交集，私交倒是一般，若不是因為當時那一對雙生子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他恐怕也記不起楊羽柏此人。

而此時戴笠也在觀察楊慕次，其實剛見面時他也隐約有點面熟的感覺，只不過當時沒有多想，現在經夫人這一提，倒是又重新記起來了。宋美齡有些激動的說道：“漢卿啊！你們難道不覺得他和漢卿長得很像嗎？”

宋子文騰地就站了起來，戴笠也是恍悟，楊慕次的相貌和張學良有五分相似！兩人都和張學良私交不錯，此時經宋美齡一提，竟是越看越像，簡直就是不讓人懷疑他和張學良有什麽親戚關系都不行！抛開別的一切都不談，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可以和張學良聯系上的人啊！

楊慕次被三個人瞧的有些發毛，他也知道“漢卿”是張學良的字，可是，自己真的長得有跟他那麽像嗎？（次次，你不知道慕容沣的原型就是張學良，你跟他都是鐘漢良一個人飾演的，能不像嗎？）

三個人瞅了半響，還是戴笠先開口問道：“阿次，你和張将軍，有什麽親戚關系嗎？”在場的三人都是熟知張學良家境的，情知他并沒有楊羽柏這個親戚，但是大家族嘛，總是比較富有傳奇色彩，保不齊還能沒有個流落在外的？戴笠這時就是抱着萬分之一的僥幸心理，代替大家問出了這句話。

楊慕次很堅定的搖頭，“屬下并不認識張将軍，也從來沒有聽家父提起過，屬下自幼祖居南京，十來歲才搬去上海。”

宋美齡失望的坐下了，丈夫被扣押西安，她是最着急的一個，更何況聽了何應欽已經派轟炸機轟炸西安的消息之後，她就更加坐立不安，生怕聽到丈夫殒命的消息。連日來的心驚膽戰早已将她折磨的憔悴不堪，她剛才的舉動也是過于心急了，就算是楊慕次真和張學良有什麽關系又能怎樣？現在的情況不是張學良不放人，而是他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必須要達到他想要的目的，那就是讓蔣介石同意和中-共和談，一致抗日。可是蔣介石那個脾氣自己是一清二楚，他怎麽可能輕易的同意和中-共握手言和？更何況還是在這種他認為屈辱的情況下，他必是寧死也不會妥協半分的。

戴笠看了看宋美齡，又看了看宋子文，忍不住問道：“不知道夫人叫雨農（戴笠的字）來有什麽事情？”

宋子文說道：“剛收到消息，陳果夫突然轉變态度，要求何應欽停止攻打西安，同意張學良的條件，要和對方和談。”

“什麽？”戴笠吃了一驚，然後便是一喜，道：“這對于我們來說是好消息啊，校長有救了！”

宋子文皺眉，“陳氏兄弟突然轉變态度，也不知道有何陰謀，只是知道曾養甫陪着一個年輕人一起去到陳公館，随後這個消息便傳出來了。這件事是不是和這個年輕人有關，雨農，你派人去查一下，一定要知道他們究竟有什麽企圖！”

“是！我馬上就去辦。”

“不急。今天叫你來是要先商量一下怎樣營救領袖，這才是目前最核心的事情。既然要和談，就不能光讓陳家出面，我們必須有所動作。”

宋美齡也點頭，說道：“目前最主要的還是盡快想辦法聯系上漢卿，我要确保中正（蔣介石的字）安全無虞。”

戴笠回道：“這一點夫人可以放心。漢卿是個忠義之人，他雖然做出了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定然不會和校長為難。我相信這些都是在楊虎城的慫恿之下做出來的。而且有漢卿在，校長的生命是有保障的。我們現在應該争取和西安方面取得聯系，說服校長答應他們的條件，早日救校長回到南京。”

宋美齡深思，“端納一直跟在中正身邊，他和漢卿關系密切，也許他能在中間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我現在就只希望有個人能夠勸勸中正，唉。”

他們三個人商談，楊慕次就一直站在邊上，不動聲色的聽着，并不插話，而宋氏兄妹也知道戴笠能夠帶在身邊的人必是心腹，所以并沒有避諱他。

晚上兄弟倆都像沒事人一樣回到家中和母親一起共用晚餐，外面的事情徐玉真一概不知，她本身也不關心這些事情，只是看着兄弟倆有說有笑的吃頓飯，就已經很高興很滿足了。送母親回去安歇，楊慕初和楊慕次對視了一眼，使了個眼色，互相道了個“晚安”便回房歇息去了。到了半夜，楊慕次聽着外面沒有動靜了，這才搬開房間靠牆擺放着的一張桌子，趴在地上弄了一會，牆根底下便有個小洞露了出來。看着這個狹小的洞口，再看看自己的身材，楊慕次嘆息一聲，将衣服脫的只剩下貼身的，然後認命般的鑽了進去。

洞口的另一端，楊慕初聽到動靜，正搬開桌子，站在那裏等着呢。楊慕次半個身子都鑽了過來，擡頭瞪了他一眼，低聲喝道：“看什麽看，趕緊拉我一把，卡住了。”

看他狼狽的樣子，楊慕初“撲哧”笑出聲，一邊将他拉出來，一邊笑道：“足以證明你是在成長的，比小時候胖多了。”

“見鬼！為什麽不是你到我那邊去？”楊慕次邊低聲咒罵着邊嫌棄的拍着身上的泥土，現在已是初冬時分，他穿的這麽單薄立即便感覺到了涼意，四下看了看，楊慕次直接跑到床上卷過被子将自己整個的裹進去，這才感到暖和了一些。

楊慕初也跳上床，“起開，你把我的被子都給弄髒了！”

“你想凍死我！”

“這是我的被窩。”兩個人吵着，拽着被子誰也不肯松手，最後一人蓋着一半并排坐到了一起。楊慕初有些感慨，“小時候你不敢一個人睡覺，半夜就鑽到我被窩裏來，現在想想就像昨天似的。”

楊慕次立即糾正，“明明是你好不好？不要賴到我頭上。”

楊慕初白他一眼，“你肯定有健忘症，也不知道誰還吓得哭鼻子來着。”

楊慕次立即反駁，“你還尿床呢！”

“你說的到底是多久的事情了啊？那難道不是你嗎？”

“說正事！”楊慕次不想和他吵這些沒用的，“趕緊說完了我還要回去睡覺。”

“你先說。”

“你先說！今天那個陪曾養甫去陳公館的年輕人是不是你？”

“誰這麽快就想着查我啊？你今天去軍統局了？”

“你管我！你說，陳家改變主意，力主和談，是不是你做的？”

“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險？陳家兄弟是那麽好相與的人嗎？你說都不說一聲自己就去了！你還想幹嘛！”

“安了，”楊慕初拍着他肩膀，說道：“我剛接手斧頭幫，上海的很多事情還需要陳部長給我撐腰，所以他暫時不能倒。這件事情如果蔣委員長出了意外，那獲益最大的是何軍長，到時候，還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子，所以我非去不可。可惜陳部長沒有那個魄力，不敢親自去西安和談，不然，他們陳家以後會更加昌盛。可惜可惜。”

楊慕次若有所思，“去西安？”

“對啊，既然要和談，雙方肯定是要坐下來慢慢談了。而蔣委員長自恃一國之領袖，是不會自降身價和對方去談判的，所以到時候這邊肯定要有分量相當的人物專程去西安，代表蔣委員長跟對方談判。我猜想這個人選應該就是宋氏兄妹了吧。因為陳部長他們沒有膽量，不敢赴這個約，而夫人那邊又肯定擔憂丈夫的安危，恨不得立即飛過去，所以在人選這一項上，他們絕對能夠達成共識。”楊慕初說完下意識的看了眼阿次，突然發現他臉上露出來的竟然是一心向往的神态，不由大驚，說道：“你可想都不要想啊，你堅決不能去！這種九死一生的事情，你不準摻和！”

想了想楊慕初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多餘了，阿次也只是心裏向往一下就是了，怎麽可能有那個機會和夫人一起去西安？于是他喝斥過了也就沒有在意。

而楊慕次卻撇了撇嘴，心裏繼續描繪着西安的景象。陝北革命根據地，一直是他的夢想之地。他相信此時的西安一定聚集了很多共-黨的高層，當中必有他最崇拜的、最想見的周恩來。他的工作性質，注定了他不可能和這些人有任何往來，甚至有可能，他此生都無緣一見了。所以面對此時這個機會，他又怎能不歡呼雀躍、狂喜莫名？

楊慕初此時還不知道阿次已經通過戴笠走進了宋氏兄妹的視線，不然他一定抵死不放阿次，那樣就不會有以後的事故。

作者有話要說： 特意去查了一些有關西安事變的資料，實在是為少帥唏噓不已。由于慕容沣的原型就是張學良的緣故，因此在看其人時倒是有着一種特別的情懷，不由自主的就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