踽踽獨行（末世）

第40章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吃完熱騰騰的早餐後,一老兩小三人早早地開車動身出發,省得人生地不熟的餘輝獨自呆在火車站裏不安全。只是盡管三人盡量早出發了，可在車子還沒開出村子時,就“碰巧”遇見了好幾個村民。畢竟是一個村兒的,開車的劉清泉見狀也不好意思裝作沒看見,只能停下車跟“巧遇”的村民打個招呼。

只是這幾位村民看上去并不像是恰巧碰見他們,反而更像是從哪兒聽說了他們要出門的消息，特地在這兒等着。沒過多久，陳老爺子的猜測果然應驗了，這幾位村民可一點兒都不客氣,才剛沒說幾句話，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張購物清單,上面寫着一大溜需要陳老爺子祖孫三人幫忙捎帶的東西。

“哎，阿清他妗子，不是我們不幫忙，我們這次實在是抽不出空來。不瞞你們說，我們這次準備去K市火車站接你們嬸子娘家的小侄孫，那可憐的孩子前些日子剛沒了父母，才剛到十五歲的孩子，一下子成了孤兒，只能來投靠他姑奶奶。如今這雪下得這麽大，路肯定不好走，我們能不能在天黑前趕回來都不大确定，哪有時間去幫你們買這麽多東西？真是對不住啊……”若是這幾個媳婦兒只是讓幫忙稍稍帶幾袋米幾袋面什麽的，古道熱腸的陳老爺子也不會拒絕。只是這些媳婦兒也着實有些太過了，看看那一溜長的購物單，光是幫她們買齊東西，至少得花費大半天的時間，到時候他們豈不是要抹黑回來？而且幫了這一家卻不幫那一家也不好，但若是都答應了，他們今晚就別想回來了！

估計是沒想到向來好說話的老好人會一口拒絕，昨晚得到消息一早“守株待兔”的幾個女人當即臉色就不好看了。只是陳老爺子到底是長輩，她們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對長輩不敬，只能僵着臉又軟語請求了一會兒。可是這次陳老爺子明顯油鹽不進，任是她們怎麽懇求都不答應，這幾個女人只能作罷，讪讪地表示多少幫她們捎幾袋面粉。

陳老爺子也不是個不近人情的，想着反正他們也要去超市買東西的，順便幫這幾家捎幾袋面粉也沒什麽，就答應了下來。

打發了這幾個女人後，劉清泉開着車子往出村子的唯一一條公路駛去。就在他們快要離開村子，陳老爺子和劉清泉緊張的神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時，車子又被人攔住了。這次攔他們的是熟人，陳老爺子的大哥大嫂，陳大海和劉菜花。

原來，眼看着大雪一直下個不停，九月份兒那會兒留在城裏想渾水摸魚，卻吃了大虧的陳大官陳小官（陳大海與劉菜花的大兒子和小兒子）這次終于長了記性，看形勢不好，連忙收拾了家當回老家。很湊巧地，那兩家子乘坐的火車也是今天到站。不知道陳大海跟劉菜花從哪兒聽說的消息，得知老三要帶着外孫開車出門，這老兩口立即趕了來，想讓陳老爺子幫忙接一下人。

“大哥，你們家不是有面包車嗎？再說了，我們準備去K市的火車站，跟大官小官他們不同路啊……”陳老爺子郁悶壞了，心裏想着肯定是老伴兒昨個跟李老太太一起串門兒時說漏了嘴，要不然的話，怎麽一下子好像全村兒人都知道他們要出門似的？再說他家大哥大嫂，也太不靠譜了吧？大官一家六口（農村人結婚早，陳大海已經做曾爺爺了），小官一家五口，不算行李，都十一口人呢，他們的車再大，也裝不下啊！更何況他們趁着這次出門，還要采購些年貨呢，哪有那麽多給那十幾口子人坐的地方啊！

“這不是碰巧你們要去嗎？大雪天的路滑，開車不方便。你們走到老城那邊時往裏走走，費不了多少時間的……”估計是有求于人的緣故，劉菜花的口氣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當然，也僅僅是與之前相比較而言。

“這不是費多少時間的事兒，關鍵是我們這車裝不下那麽多人吶！小輝那孩子行李不少，我們還要買些吃的用的，孩子大老遠的過來，總不能天天吃饅頭吧？剛剛還有好幾家讓我們幫忙捎幾袋子面，這車哪還有多餘的地方啊？”陳老爺子看着向來刻薄難纏的大嫂一下子黑下來的臉色，只能苦笑着無奈道。

火氣上來的劉菜花倒是想說些什麽，可被陳大海那麽一拉，只等狠狠瞪了一直沒做聲的劉清泉一眼，扭頭憤憤離去，連招呼都沒打一個。陳大海雖然臉色也不怎麽好，但到底不像他老伴兒那般一點情面都不給，勉強囑咐了劉清泉“小心開車”之類的話後，就告辭離去了。

“哎，等回去了要好好說說你們姥姥，沒事兒跟人家說這事兒幹什麽，看這事兒弄得！”陳老爺子一臉無奈，出個村子弄得跟過五關斬六将似的，比他幫人做昂貴的黃花梨仿古雕花家具時還要累！

“呼，總算出了村子了。”劉清泉也不由感嘆了一聲，村裏就這點兒不好，家家都連着親戚，就算再為難，也不好不留餘地得拒絕。“估計是我姥姥說漏嘴了，事兒都發生了，再說也沒什麽用，姥爺您就別怪姥姥了……”

“我不是怪她，是想讓她警醒警醒，咋能啥事兒都跟外人說哪？”

見陳老爺子和劉清泉祖孫倆如臨大敵的模樣，一直安靜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秦彬感覺他們有些太過小題大做了。若是他的話，既然不想理那些人，直接加足馬力開過去就是了，那些人還能不要命地跑去阻攔？對于人情世故什麽的，秦彬雖然也懂一些，可到底了解得不夠透徹，獨來獨往習慣的他，估計永遠都不會了解群居生物複雜難懂的生存規則！

沒了村民時不時的阻攔，出了村後，車子明顯走得快了一些。初開始時，陳老爺子還擔心路滑，怕出什麽意外，一直囑咐着外孫慢點兒開。可走了一刻多鐘後，見外孫開車開得很穩當，積雪漸漸壓實的路面似乎也不像他想象中那般難走，陳老爺子也不時刻緊繃着神經唠叨了。見外公不再如臨大敵似的叮囑唠叨，劉清泉也暗暗松了口氣，姥爺再唠叨下去，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開車了！

只是下雪天到底不能跟大晴天相比，即使路上空曠無人，不知道車子被秦彬刻畫了多種陣法，只要不是技術太爛，上趕着找死的話，永遠不會出交通事故的劉清泉也不敢把皮卡當成賽車開。當然，就算他敢，後座上的老爺子也不會允許。如此龜速前行着，餓得胃痛的劉清泉連吃飯都顧不得，總算在中午十二點半之前趕到了K市火車站。而此時，距離餘輝到站下車，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彬彬，阿清，這兒！”

從空氣新鮮、冰天雪地的室外，乍一走進溫暖如春卻氣味混雜的候車室，秦彬跟劉清泉都有一瞬間的不适。只是沒等兩人怔楞很久，他們就被久違而熟悉的大嗓門兒驚醒了，兩人齊齊向聲音來源處看去，就看見越發消瘦憔悴的餘輝正微笑着向他們揮手。

“對不住啊兄弟，等急了吧？這操-蛋的大雪老下個不停，路真是難走……”劉清泉上前給了餘輝一個熊抱，看着他蒼白而顴骨突出的臉頰有些心酸。只是他到底是跟餘輝有十多年交情的人，知道這小子最是好強，最讨厭人家同情憐憫他，因此只能勉強止住眼中的澀意，裝作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呵呵，沒什麽，候車廳挺暖和的。”不知怎麽的，一直将悲痛壓在心裏的餘輝，看到兩個好朋友後，不自覺地紅了眼眶。餘輝不想像個女生似的流眼淚，只能裝作不在意地抹了抹眼睛，不想讓彬彬跟阿清看到他脆弱的樣子。好在他這兩個哥們兒是最了解他的，并沒有說什麽他極力逃避的話題。

秦彬跟劉清泉一人幫餘輝拿幾包行李，帶着餘輝向停車的地方走去。看着手中大包小包的行李，劉清泉跟秦彬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的神情。看來餘輝還是曾經那個樂觀而堅強的大男孩兒，雖然家中突遭橫禍，他不僅一瞬間失去了父母，還遭受了親人的殘酷傷害，但他到底還是理智而堅強的，并沒有因此而自暴自棄，反而用比之前更加認真的态度對待人生！

火車站向來是人山人海的代名詞，如今這個大雪天卻是更勝一籌。秦彬三人手提肩扛着行李艱難地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好幾次都差點被人潮沖散。這麽冷的天，等三人終于走到自家車子旁邊時，竟然都出了一身的汗，可見從各地返鄉的人有多少！也難怪這麽惡劣的天氣，鐵路都不敢随便停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