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誤會
白元明深深看了眼童钰,然後勾起唇角來笑了笑。他想死第一次正式見到童钰,那個時候童钰買了一袋子桂花餅,低下頭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
他只是剛剛好受了霍權一掌,還真沒有想過會再那裏碰上童钰,更是沒有想到他只是稍稍撓了撓童钰的小腿,就是被童帶了回去。
他所見的童钰,是沒心沒肺鬧鬧玩玩的小姑娘性子,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心肺都只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許楓,你早已不在人世了,為何還非要童钰的身子不可。”白元明将目光掃向許楓,淡淡開口,可眉眼之中竟是帶了些溫和之意。
許楓原本一直将目光放在白元明的身上,直到白元明又開了口,她才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其實已經有上千年來沒有同白元明說過話了,即使她偶爾會回去看看,可是她的身子在不停地改變着,一具屍體腐爛之後再去尋找下一具屍體。她害怕回去見白元明,因為她怕白元明不識得她,更怕原本就不愛她的白元明更加厭惡她。
在這一場得不到的愛情裏,她始終站在最底層。
“我想只要有一天能找到一個合适的身子,我就可以來見你了。”許楓邊說邊緩緩低下了頭去,這一低頭間,那一根繩子就是牽着她的脖子往下沉了幾分。
那模樣看在童钰的眼中沒來由的有些發酸,她有些同情這個樣子的許楓,那種卑微的存在感,在所愛的人面前卻是半天擡不起頭來,卻是時時所想,全是他。
童钰也不知為什麽,她極想告訴許楓,面前的這個男人,一聽口氣就不愛你,真沒必要作踐自己。
“許楓。”白元明輕輕地開了口,許楓微微擡了擡頭,可必沒有真将頭全部擡起來,她害怕看白元明,更害怕白元明以一種陌生的眼神來看自己。
因為此時的許楓,沒有從前那張好看的臉,沒有原本妙曼的身材,所有的一切都是偷的別人的,甚至還要時時擔心着不能讓這樣的身體腐爛。
那半低着頭的狀态就是連白元明心裏也是一顫。
曾經的許楓,是個高高在上的許家大小姐,人偶世家的傳人。那個時候的她雖然刁蠻,可是每每見到白元明的時候都是微微地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跟白元明說着話,即便白元明一直都對自己不冷不熱。
“許……許楓。”白元明輕輕地開了口,看了眼許楓。
直到聽到這樣一句,許楓這才将頭慢慢地擡了起來,看向白元明:“我是不是……比以前要醜很多?你……你是不是更讨厭我了。”
許楓的聲音有些低,可是眼中卻只剩下了白元明,将白元明的每一個細微的小表情都看在了眼裏。可剛剛問完了這一句話,她的手就死死地握上垂在了兩邊,臉上沒什麽表情,有些僵硬地怔怔地看着他。
可這句話一問完,童钰和白元明都愣住了,白元明的确很讨厭許楓,因為許家一直想要他做為女婿,卻一直沒有問過他是不是願意。他的內心裏有着叛逆因子,別人越是想要他如何,他越是不想順着他們的意願,他想過自己的日子,并非被別人逼迫着做這做那。
其實他心裏有一萬個想法在逼着他回答是,可是話一出口,變做了“不是”,別說許楓了,就是連他自己都怔住了,更是不相信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麽。
許楓更是看着他,不敢相信他都在說些什麽,直到看到白元明的眼角微微扯了扯,她才真的确定了,剛剛那句話的确是白元明說出口的。
她抖着手伸向了白元明,可在白元明的面前停了下來,許楓看着他,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竟是硬生生地拉扯出了一個笑意,那笑很僵硬,用童钰的話來說應該算是很可怕,可是她就是看到了,許楓不僅僅是笑了,還哭了,淚水順着那畫得有些花的臉上滑了下來,留下一道烏黑的痕跡。
“我知道你來是為了童钰,但是有你這句話,我也沒有別的要求了。”許楓說着,手一揮在童钰的面前一晃,童钰頓時覺得自己可以自由活動了,忙一把抱住了許楓。
“我說姑娘,男人算個屁啊,你別看不開,可也別再去找這些個屍體當自己的身體,好好投胎,別再做傻事,下輩子看男人時眼睛擦亮點!”
童钰雖然有些怕許楓,特別是那一根線所掉着的脖子,這讓童钰打一開始就有些怵許楓。可畢竟同身為女人,所以再怎麽着,童钰還是希望她能過得好。
許楓有些怔愣地看着童钰,半晌後擡起頭來笑了:“你不恨我?我可是想要你命的人。”
“恨啊恨啊,可你不過只是想讓自己有一個可以活動的身體而已,我完全可以理解的啊,可是你如果為了一個男人而死,就是給十個我也是無法理解的。更何況世間女女為真愛,指不定将來會有一個真心來疼愛你的姑娘呢不是!”
白元明的眉角跟着抽了抽,他看着童钰,就跟看着一個神經病一樣。
就是連童钰自己,也沒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麽,她只知道,不能讓許楓就這麽去了。
不僅僅因為人家許楓只是一個姑娘,還因為她是真的不想從白元明那裏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這将成了她與藺簡戈之間溝壑,兩人不是不守信的人,可她又的确不想讓藺簡戈真心将命都搭了進去。
“童钰你閉嘴!”
聽到熟悉的聲音,童钰有些不知所措地擡起了頭來,她向後退了一步,放開了許楓,映入眼中的正是她左盼右顧的人。
“單身狗?”
“你抱着別人抱得很舒服?”藺簡戈皺着眉頭看着童钰。
童钰猛地又退了兩步,然而沖着藺簡戈笑了起來,忙上前一把抱住了藺簡戈:“趁着你我還沒死在白元明的手中,我當然得多抱抱你!”這麽一說,童钰更是死死地摟緊了藺簡戈的脖子,險些沒有将藺簡戈給勒死。
直到藺圖案咳了兩聲,一把拉開了童钰,這才能夠大口大口地呼吸。
“胡說些什麽!”
童钰将嘴一撇:“救出我了,你不是會将自己的心掏給白元明嗎?”
“那也是我的事,關你什麽事?”
“因為舍不得看你一個人去,當然是要同生同死,再怎麽着咱們一起。”童钰說得理直氣壯,說完還擡起頭來看了眼藺簡戈,竟是微微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藺簡戈看着童钰的笑,最後也沒了氣,拍了拍童钰的頭,将童钰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那頭白元明看着許楓,許久後開了口:“為什麽不去投胎?”
“想時時能見你,不想忘記你。”
白元明聽到這裏皺起了眉頭:“你怎麽就這麽想嫁給我,在你想嫁我之前,我們沒有見過。”
“見過的。”許楓答得極快,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妥,又微微地垂下了頭去,“的确是見過的,你救過我,在畔明湖邊。”
聽完許楓的話,白元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起來。最後微微嘆了口氣:“我想起來了,對不起,可我的确不愛你。”
“我知道。”
尴尬,這個人之間沒有一個人再開口說話,任由着這樣的尴尬一直持續在幾個人之中。
“投胎嗎?”白元明淡淡地問着。
“其實我以人偶之身活了這麽多年,不過是想以一具好的身體去見你,現在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這個樣子的,我也算是了結了我的心願,我不過是想問問你,如果我不人偶世家的傳人,有一顆七巧玲珑心,如果我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人,有血有肉,你會對我另眼嗎?”許楓帶着些許乞求的眼光看向白元明,就是連童钰自己也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也許會,也許不會。”在許楓等得有些失望的時候,白元明終于開了口。
原本還有些不安的許楓笑了起來,一掃剛剛的失落:“謝謝,我去投胎,下輩子,我一定是個普通人。”許楓說完就轉身往外走,童钰看着,死死拉住了藺簡戈的手。
“如果我記不起你了,你……會來找我嗎?”許楓回頭,看向白元明。
“我不知道。”
她又笑了,只是這一次,童钰覺得她臉上的笑并不僵硬,甚至可以說她臉上的笑很漂亮:“千年前的你要是也同如今這麽誠實,那就好了。”
說着也沒等白元明再開口,就看向了童钰和藺簡戈:“對不起,我剛剛的确是想用你的身體再去見他的,但其實從頭到尾我都沒殺過人,我的身體,從來都是別人死後我再偷出來的。”
童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許楓沒有回頭,徑直出了門。
藺簡戈攬着童钰出了門,臨前看了眼還有些出神的白元明:“你若想來取我的性命,我在家,随時等着,你何時來,我何時給。”
說罷要帶着童钰走,童钰聽了這話也頓住了腳:“嗯,我也等着,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