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顏盡惹是和非
葉府作為現在的江湖第一莊是極為壯觀的,二公子所居的長生閣是如劍選的,位于後院中最為清靜的地方,離前廳要走一大段的路程,一路上,小橋流水到處充斥着春天暖暖的味道。
如劍左思後想總是覺得今天所救的那人有些蹊跷,具體哪裏蹊跷她又說不出來,她一頭霧水的到了前面,方聞道莊主夫人人們已經散了,只剩那些少爺小姐們在葉禦風的金輝苑說話兒呢!
如劍未到跟前,便聽到栖鳳苑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
玉珠落盤,絲絲入扣,個個音符珠圓玉潤,不絕入耳。如劍不懂音律,在玉茗山時琴棋詩畫精通的幽香每每嘲笑她是音癡,連她養的鴿都不如。可如今這琴聲入了如劍這音癡的耳,卻也覺得是賞心悅耳,極為動聽的。
門外幾個聊天的小丫頭見了如劍都忙站起來招呼:“如姑娘來了。”一個梳着倆髻的急急進去,笑着報:“如姑娘來了。”
如劍緩邁入屋內,滿室繁華熱鬧的令人微醺,幾個紗衣蘇袖的姑娘在伴琴而舞,黛眉青目,明眸皓齒,颦笑整齊,舉手投足間流出種種風情,伴随着琴聲或癡,或笑,或悲或喜。厮琴厮舞仿佛是一封剛開壇的醇香玉釀。
如劍覺得自己已直生生的醉在了裏面,正要随着音符醉生夢死一番,琴聲卻到了尾聲,悠悠而至,幾個舞女也一并款款的停下來,齊笑着行禮,緩緩退下,便露出裏屋後面彈琴的鮮亮人兒。
流蘇的烏發精心的挽成梅花髻,素雅的蘇繡紗裙上幾朵蘭花開的正歡,相映着吹彈可破的雪頸。略施粉黛的瓜子臉精致的仿佛是景德鎮珍藏的青花瓷器,仿佛是剛從畫中栩栩走出來,婉約的叫人移不開眼,怪不得是“江南第一美人兒”,舉手投足都如臨風而立的嬌花,透出淡淡的清香。
“慕容櫻獻醜了。”如玉磬流音,聲音婉轉。
如劍掃了一眼屋子裏的人,除卻葉禦風,葉楚天,慕容櫻,還有謝震雷的一雙子女,謝冰與謝淩。加上莊內其他地位較高的子弟,總共裏裏外外幾十人,莫不都屏住了氣,望着慕容櫻,驚為天人,直直地說不話來了。
縱使那麽多的人,如劍還是一眼就看見她的公子,一身琉璃白,輕搖水墨扇,漆黑如墨的眸子深不見底,瞬間透明了所有的塵埃。縱使站在那麽人中,卻還是有淡淡疏離與冷漠散開來,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一人般那樣孤傲,如劍低頭,心內驀地針紮一樣疼。
“如劍來了。”葉楚天望見如劍,臉上才有一絲明朗。
如劍還沉浸在剛才的狀态中,聽見葉楚天喚她,方回過神來:“公子,回去吧!”
這時,坐在梨花椅上葉禦風一撇嘴,打趣道:“二弟這麽大的人了,卻還是一刻也離不開人,怎麽跟那沒斷奶的孩子似的,哈哈哈”
衆人聽了倒真是那麽回事,不由得輕輕哄笑了起來。
葉楚天仍然一句話不說,任由衆人的嘲笑,漆黑的眸子裏悲喜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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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櫻卻看不過了,輕移蓮步到他面前,鳳眼淺笑,呵氣如蘭:“不會啊,楚天比不上你們粗人”随柔柔的望着葉楚天:“天弟病雖然好了,可是日常的調理還是必須的。”
坐在椅子上的葉禦風眼睛鈎在穿着紗衣的慕容櫻身上,見她對葉楚天如此親昵,臉立馬黑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到:“是麽?好與不好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江湖上,錦衣其外敗絮其中的敗類只怕也不少吧?”
衆人立即一片安靜,慕容櫻如畫般的臉上拂過一絲不悅,緊抿着嘴不做聲,葉楚天黑色的眼眸一片寂靜,仿佛沒有聽見一樣,走到慕容櫻面前:“走吧。”
慕容櫻看都不看葉禦風一眼,輕輕的點點頭,葉禦風的臉瞬間難看的都快要冒煙了。
心直口快的謝淩瞅瞅這個看看那個,看出了門道,朗朗出聲:“我就知道櫻姐姐最向着天哥哥的!”
“櫻姑娘也一并過去坐會吧”如劍也安靜的仿佛別人都不存在“如劍煮了些好水,櫻姑娘過去品茶吧”
“好啊”慕容櫻欣然答應“喝如劍的茶才當真配得上品茶這兩個字呢”
一邊的謝淩又沉不住氣了,拉着一旁謝冰的袖子嚷嚷:“哥,你看,我就知道,定一會就把我們甩一邊”全然沒察覺到旁邊葉禦風聽到她的話的眼神開始變的狠戾起來。
謝冰任由謝淩拉扯,從頭到尾抱着他的玄鐵劍,悶悶的不說話,只是眼神在掃過如劍時,目光動了一下,但随即又恢複了沉默。謝淩與謝冰是葉府二當家謝振雷的小姐公子,二人雖是一胞而生的龍鳳胎,性格秉性卻截然不同。
“我就知道,你這根木頭”謝淩瀉下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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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劍的茶藝越發的出神入化了。”櫻花樹下,粉面含笑的慕容櫻優雅的如盈盈振翅的蝴蝶。
“天弟終究是有福之人,有這般心靈手巧的丫頭。”
“是山上新摘的嫩雲蘿,用去年冰梅上的初雪一并煮的。”葉楚天慢呷着茶,睨着眼睛看着她。“櫻兒才是有福之人呢,想必如劍采的雲蘿入水時還帶着露水呢,我是托櫻美人兒之福呢!”
慕容櫻聽了破冰輕笑,醉人的笑容令人微醺,竟連頭上怒放的合歡也被這美人笑奪去幾分妍色。
“這樣才對麽,天弟你在人前太冷漠了,連我都覺得跟你好疏離啊,不敢靠近你……”
“等會兒”葉楚天從懷中掏出絲帕,輕輕的伸到慕容櫻的嘴角,力道溫柔的在盈盈櫻唇旁邊蹭了兩下,空氣頓時變的暧昧起來,慕容櫻的雙頰越發紅的發嬌。
葉楚天眼中拂過戲谑的笑:“你的嘴角有茶葉”
“幾日不見,天弟竟也有了女人用的物件了。”慕容櫻故作輕松的打破尴尬,輕輕扯過楚天手中的絲絹,放在手中端詳:“這是……”
“如劍的物件兒,我瞧着那幾株梅花很有靈性,就讨來了”
“這可是錦繡坊的東西,如果猜的沒錯這應該是他們一號繡娘錦繡姑娘的繡品,錦姑娘的繡品在閨閣中很是吃香,千金難求呢”慕容櫻将帕子塞回楚天手中:“我在江南可是知道,現在就連皇宮裏的娘娘求錦繡的繡品,恐都得排隊呢,你可倒好,竟用來擦嘴!”
葉楚天将帕子個擱入懷中,笑到“這是如劍送的,不然就送給櫻兒了當定情禮物了”
“去,越發學的油嘴滑舌了”慕容櫻鳳目含笑,直視着葉楚天:“你不是一直叫我姐姐嗎?”
“哈哈”葉楚天潇灑的甩開折扇,直直的看着慕容櫻。“反正是你要嫁我的,總不能到洞房花燭夜都喊你櫻姐姐吧!”
“小祖宗,小聲點兒好不好?這般孩子氣的話要傳到大表哥耳朵裏又不定給你什麽氣受呢?”慕容櫻粉頰上飛上兩朵彩雲,頓時生動的如同三月陽光下的含苞欲放的花蕊,風情無限,柔情萬種,忙依嬌嗔道。
葉禦風……
想起今天葉禦風的欺壓嘲笑,葉楚天的嘴角不可察覺的抽了抽,這世上有兩種人不能得罪,一種是不怕死的,一種是活不長的,很不巧,他葉楚天兩樣都占全了,從懂事起就拖着一副殘敗的身體,泡在充滿藥味的黑屋子裏,接受者各種厭惡或者是懼怕的眼神,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他早就不在意了。
逞口舌之快有什麽用呢,要就要抓住人的心頭所好,直直的插把刀進去,就像對冷淳那樣,噗的一聲,血光四濺,呵……那才叫一個痛快……
而葉禦風的心頭所好……
葉楚天眸子一擡,望向慕容櫻,方才的冰雪覆蓋只是瞬間的事情,這時是滿臉玩世不恭的笑:“
其實誰給我氣受都不打緊,因為我知道櫻姐姐是真心待我好的……”
“楚天……”望着這個自小便沒被幸運之神眷顧的表弟,憂憂默了半響“去拿琴來……”
藥房裏的如劍在打理着草藥,卻提不起半點精神,那個落崖之人奇怪的眼神,微醺的琴聲,衆人的嘩笑在她腦子裏一遍遍的回放,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嘩!如劍的心裏心裏翻天覆地的浮躁了起來。
自小受教“醫者父母,手中握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浮躁是下藥醫人的大忌。”趕緊放下手中的藥草,站在窗前發呆,這時卻傳來了一陣清涼又帶着撫慰的琴聲。
如劍慢慢走到門前,三月裏和煦的陽光洋洋灑灑的鋪下來,枝頭怒放的合歡在暖風中的伴舞下優雅的回旋,起舞,落到樹下,彈琴之人的發梢上,衣角上,琴弦上。
閉着眼聽琴的葉楚天仿佛感到她出來了,在陽光下慢慢的睜開呀,直達眼底的溫暖浮上嘴角,輕輕的沖她笑。
如劍突然覺得胸中的煩躁早一掃而光,看着合歡樹底下美得如同畫一般的兩個人,嘴角輕輕上揚。
是啊,郎才女貌,琴瑟和鳴……
這才是你應該過的生活,這也是我一定要讓你過上的生活,不惜一切代價,包括我自己……
“公子,歇着吧”紫檀雕龍的床上整齊的鋪着蠶絲芯被,薄弱蟬翼的紗帳盡頭平放着一只散着淡淡花香的枕頭,純蘭色的底子繡着純白的牡丹,銀絲線寥寥的勾了幾片葉子,卻似錦上添花般使整付繡工生動起來。
如劍遞上毛巾,将葉楚天的衣服搭在立屏之上,想是枕頭上花香的作用,葉楚天很快就入睡了,淡淡的月光灑在臉上,眉目舒展,輪廓分明,面弱冠玉。縱使潘安在世也不過如此。
一只袖子卻伸了出來,緊緊的握着如劍的手。
如劍托腮坐在床邊,望着熟睡的葉楚天,小時候,幾乎天天要針灸,看似小小的銀針,灸過後必留下大大小小的針孔,入睡時一翻身便是痛癢難捱。
葉楚天是卻一聲也不吭,痛的實在難捱了,便握着如劍的手。久而久之,竟成了習慣。
如劍的眼不禁落下淚來,往事一幕幕從腦海劃過,相濡以沫這麽多年,當自己該離開,自己是否能笑着抽身而退?
如劍等到葉楚天的呼吸均勻,知道他已經睡熟,方才抽出手來,給他掖好被子,将桌子上的香燭吹滅,這才輕聲的關好門出去。
只是門聲一響,葉楚天便睜開了眼睛,月光下澄明的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睡意,他閉上眼睛,在心裏數着如劍的腳步聲,等到如劍房門關啓聲響起,他利落的穿衣下床。
葉家的後院裏,一個淡淡的身影隴在月光裏,葉楚天上前,恭敬的叫。
“莊主!”
那人轉過身來,正是葉家山莊的莊主葉振仲,轉眼十年已過,葉莊主也比送葉楚天上玉茗山時老了許多,鬓角上也已然生了許多華發,只是依舊是那副忠厚老實的模樣。
“嗯!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已經妥了”葉楚天低頭,月光如水傾下,即使面對葉振仲,他的臉上也盡是隔膜與清冷。
“天兒,你果然麽讓我失望,葉家的殺手黑盟交給你果然是對的。”葉振仲欣慰的扶着已有些花白的胡子,眼中的欣喜不由的漏出來。
“這已經是第十家了?事情辦的可低調,可別引起江北的注意啊!”西楓北葉,東玉劍南慕容,自打統領江湖,呼風喚雨的玉茗派退隐江湖之後,這四大山莊便各自劃地,在自己的區域上管理事江湖事物,不過可惜東玉劍早就被滅,所以它的山東那一塊區域一直無人管理,所以是盜匪橫生,民無聊生。
“絕對很低調……”葉楚天冷着臉,猩紅的嘴角卻輕輕上揚:“我把事情栽倒山東那群盜匪的頭上,滴水不漏。”
由于葉振仲是逆着光的,所以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但是他語氣裏充滿了欣喜:“天兒,你真是我的好孩子,你要知道,各大門派之間表面上看着風起雲湧,其實內地裏都是你争我鬥,爹爹設立暗衛,也是為了保我們葉家山莊上下幾千口的性命,況且,最近時局動亂,聽說無情谷……”
“不必向我解釋。”葉楚天直起身,臉上仍舊是冷冰冰的樣子:“況且我做這些不只是為了誰,弱肉強食,軟者被欺,沒有誰比我更明白了。”
葉振仲從月光中走出來,他嘆着氣拍拍葉楚天的肩膀,說:“你有什麽要求盡管對爹提!”
好與不好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江湖上,錦衣其外敗絮其中的敗類只怕也不少吧……
葉楚天想起葉禦風戲谑他的話,輕揚嘴角,猩紅的嘴唇吐出三個字 :“慕容櫻”
是夜,如很多夜晚一樣,長生閣裏如劍的房門外,有一個身影站了了好久。
透過朦胧的月光,如劍溫和的睡顏泛着玉一樣的光澤,輕輕呼吸間透出的溫暖跟沉靜讓窗外的葉楚天嘴角不由的上揚。
但很快那抹笑容便消失在他的臉上,他面無表情的望着如劍的面容,像是習慣,又像是寒冬臘月裏的人在汲取最後一點溫暖,就近乎變态般的,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
從月值當空到她起床的前一個時辰,那個身影站在她的窗外,一動不動,如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