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狀元休妻傷戚戚
白真真錄完口供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花葉正笑嘻嘻的在門口迎接她,花葉拉着白真真的手,便把她往家裏拉,一邊拉一邊說:“我的小白算是熬出頭了,狀元爺剛剛讓我傳話,他邀請你去京城最負盛名的響雲閣聚餐。他定是要公開和你複合,你也不用再擔心逃奴的問題,以後我們素問堂的小白就是堂堂狀元夫人,我花葉都覺得臉上有光啊。”
白真真暗喜,心想,現在,不用擔心逃奴問題,阿正又考了狀元,已經完成約定,自己應該又能和他在一起了。當時阿正考上了狀元,她沒有及時和阿正複合,主要是知道趙世德來京,怕被認出來,給阿正添麻煩。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複存在了。
至于怕感情太重會影響阿正,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既然白癡能和鄭大人做幾千年夫妻而不出纰漏,她和阿正也可以。大不了,效仿他們兩個奇葩,每日行夫妻對拜之禮。平日裏少說兩句情話,修生養性,以大事為重。
白真真覺得,即使阿正每日早出晚歸,她要是能每天給阿正做一頓美味,再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都是幸福的。
等到了素問堂,花葉給了白真真一套女裝,又把她打扮一下,一邊打扮一邊說:“小白你其實天生麗質很秀氣,就是不愛打扮。以後當了史部侍郎夫人,可要常常化妝,做出一幅端莊的樣子,也揚眉吐氣一番。”
白真真表面雖不說什麽,但心中一陣歡喜。終于,她這小小的巫醫,也能有揚眉吐氣的一天,被人尊稱一聲“夫人”。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點不祥的預感。
當年的阿正,她覺得自己條件遠遠高于他,才能如此高傲。而現在的白真真,還配得上鄭直嗎?他會嫌棄自己是個跳大仙的巫醫嗎?
白真真忙忙搖頭,阿正不是這樣的人,當年既然自己沒有嫌棄他是個奴隸,他現在也不該嫌棄自己。這是起碼的做人的仁義吧,阿正是懂的。
白真真對花葉連連感謝,便一個人去了約定好的響雲閣。花葉覺得那是人家夫妻團聚的好事,自己不該去參合,便看着白真真遠去的身影,心中默默祝福。
小白啊,我花葉雖然喜歡狀元爺,但是我是個在乎朋友義氣的人。看到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會很欣慰。所以,雖然有點難過,但是你們兩個幸福就好。這樣想着,花葉覺得自己的淚水慢慢湧出,暗自想,自己不是這麽大方的人,但是,我會為了小白和鄭直,努力做一個謙讓大度的人。
白真真興沖沖跑到響雲樓,壓制住自己歡喜的情緒,十指交叉握了握手,走了進去,問了小二鄭直公子的位置。便匆匆過去,看到阿正端坐在那裏,正在用茶,旁邊坐着林钰兒。白真真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難看,但她不好發作,心想,今天林钰兒在公堂上幫阿正說話。說不定阿正是在酬謝她來着。
鄭直看到白真真來了,把椅子擺好,溫和道:“你坐。”
白真真乖乖坐下,響雲閣客人很多,這狀元爺又是大家的焦點,大家的目光紛紛投來。白真真覺得有點拘束。
“喝點什麽?”鄭直問。
“嗯,茶。什麽茶都可以。”白真真實在是不懂茶道,也不怎麽下館子,不知道該喝什麽好。想起來,真是無知的粗人一個。
鄭直找小二叫了一壺碧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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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真真覺有有點局促緊張,似乎是男女第一次約會見面般的緊張。這林钰兒在一旁花枝招展,滿面花色,而自己面黃肌瘦的顯得有些寒酸。白真真驚覺,自己在自卑,為什麽呢?會在阿正面前自卑?想起來是件很奇怪的事。即使在高高在上的鄭大人和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政懷瑾面前,自己也沒那麽自卑過。阿正不過是個奴隸,呵,他已經不是奴隸了?難道當時自己嫁給阿正,是因為自己在阿正面前不用自卑?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種氣氛很奇怪,很好笑,但笑不出來。
白真真漸漸發現,或許是因為其他人的目光吧?那些人對我的表情極其鄙視,而對對面坐着的林钰兒卻滿是驚豔和驚羨。鄭直和林钰兒坐在一起,其實……男才女貌,很配。而我,很寒酸。
滾燙的茶端了上來,小二幫忙在每人面前的茶碗裏摻茶。看着冉冉升起的水霧,白真真覺得自己有點迷茫了。或許,她不該和阿正複合。畢竟,他有要事要做,或許,自己的存在會繼續阻礙他。還有……現在的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鄭直遞來一張紙,白真真卻下意識不敢接,問道:“這是什麽?”
“休書。”
“哦,”白真真自然而然地答道,忽而猛地一驚,“啊?你說是什麽?”
鄭直滞了滞,晦澀重複了一遍,“休書。”
“為什麽?”白真真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再也組織不出其他語言。
“我在想,夫妻既然不能共苦,又何必同甘呢?”鄭直低眉道,眸子裏一片霧氣。
白真真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阿正,又看看林钰兒,覺得大腦充血,眼前一片紅色。
原來如此,呵,這就是幾千年都不會背叛的夫妻感情嗎?白癡和鄭大人,三千年……都沒有……而你阿正,三年就可以嫌棄我?白真真端起面前滾燙的茶,向鄭直臉上潑了過去。
鄭直被潑了一臉,水濕漉漉滴答下來,只是往後縮了縮,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眸子深深垂着。一旁的林钰兒吓壞了,“啊,阿鄭,你沒事吧?”轉而怒視白真真,“你怎麽可以這樣?”
白真真沒有說話,轉身就走。阿正?阿正也是你林钰兒能叫的?以前那個忠誠善良的阿正已經死了。我白真真為什麽要趟這渾水,招惹你鄭直公子作甚?搞笑,輕狂,我真是自作聰明。
白真真一路小跑,逃離旁邊人嘲笑鄙夷的目光。不知多久,終于跑出了人群,腿一軟癱坐下來。劇烈咳嗽起來,多咳了幾聲,竟咳出幾滴星星點點的血花來。
什麽時候,自己的身體變得如此差呢?或許是割了血後,或許是那天遭受了趙世德的酷刑之後。總之……是遇到你阿正之後。真是,好好笑。你從一無所有的奴隸變成了高高在上的鄭大人。而我,從活潑健康的白真真變成了在街邊嘔血的悲催巫婆。
這場游戲,我們玩得真是好開心啊,好有新意啊。做人類,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為什麽,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一點也笑不出來。只覺得,一滴滴滾燙的淚從眼角不斷溢出,眼前一片模糊,壓抑的悲戚哭泣聲漸漸從咽喉傳來……
……
深夜,白真真已經走了很久,客人只剩下零星一兩個。鄭直叫來了酒,一杯杯喝了下去,苦澀之情慢慢流露。
這休書是鄭直事先寫好的,而林钰兒是中途冒出來的。
林钰兒看到鄭直來到響雲樓,便自顧自坐在一旁要求同一桌。鄭直本想讓她走,但她挑起娥眉高傲道:“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态度嗎?你逃奴的把柄還捏在我手裏。”
鄭直冷笑一聲,姑且讓她留下。也罷,今天要做,就把這場戲做足。
老婆什麽脾氣,我阿正能不知道。講義氣講過了頭,為了一句臨時的承諾,可以奮不顧身去送死。我現在想通了,她白真真為什麽現在是在京城,而不是陪在錦衣玉食的政懷瑾身邊,是為了阿正我。因為,她是我阿正的妻子,即使對阿正沒有感情,她也不想放棄承諾。
三年間在四川的時候,曾經有個窮人病得要死,白真真一時覺得他可憐,便承諾可以免費給他醫治,治好為止。但到了最後,她卻因為藥物的昂貴花費而叫苦不疊,暗自抱怨,後悔很久。當時我勸她放棄就好了,說反正那病人已經沒了生命危險。她卻說:“既然承諾了怎麽可以放棄?我就算是打腫臉撐胖子也要撐下去。”
“那你要怎麽樣才會不講承諾?”
“除非他先不守承諾,背叛我,我才能放手。”
我當時想,那年,我快死了的時候,她說要做我妻子,是不是一時起意?本來是安慰鼓勵的行為,到了後面,所有的婚姻只是死撐面子?
她在被趙世德折磨後,躺在床上,一直哭喊的是“政大人,對不起。”
為什麽,會和那個姓政的說對不起?是因為必須和我阿正在一起所以你離開了姓政的?所以姓政的就一直讓我寫休書?所以,你才會和他說對不起。是不是?
而我阿正插在中間到底算個什麽東西?我阿正只是個卑賤的替身,是個瘟神,一個只會禍害牽連別人的瘟神。每吃一點東西都戰戰兢兢怕有毒,每去一個地方都要怕是否有人會暗殺自己。我害了阿星,阿星現在還在病床上躺着,我還要繼續害你不成?
我阿正,不需要你道義上的責任感,不需要你的同情可憐。阿正是個卑劣的賤奴,不值得你這樣對我。
而且,後來據傅無心透露信息,昨日他能順利通過公堂,沒有被判于逃奴之罪,是因為皇太後暗中壓下來,要求必須讓鄭直贏這場官司。然而,皇族信息通達,眼線衆多,多調查幾日,怎能不知真相。鄭直在江南讀書有許多好友同窗,随便找一個出來都能證明自己不是。既然趙世德将這事情鬧了出來,朝廷必然會起疑,并暗中調查。到時候自己逃奴身份被揭發,死路一條。
我阿正不怕死,但是阿正有真的有輸不起的人,是你。求你,離我遠一點。求你,即使你恨我也好,離我遠一點,回到那個錦衣玉食的政大人身邊去。你喜歡的人從來就是他,不是我。我阿正什麽都不要,只要你過得痛快,過得幸福就好。
當衆休了你,別人才知道我不在乎你,那些人才不會用你來威脅我。我不能給你的保護,那個政大人可以。他是丞相的兒子,他有權有勢,他呼風喚雨。沒人敢惹他,你在他身邊,至少安全。他,能保護你。而我阿正,只會害你。
阿正啊,阿正終究是你眼中那個低賤的奴隸而已。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給我溫暖,我不配,不配得到你,不配得到幸福。我是身負使命的人,有使命,就沒有好命。不值得別人愛,也愛不起別人。我離你近一步,你就多一分危險。與其這樣,我不能自私,我必須放手,讓你走,讓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林钰兒在一旁看着鄭直自己灌自己那麽多酒,覺得不是滋味。勸道:“別喝了,為了那個輕視玩弄你感情的巫婆,不值得,”說完,便摟了上來,“我說過,只有我對你的愛,才是真實的,只有我才能理解一個卑微的人的感情。因為我和你一樣,愛得卑微,也愛得癡狂。”繼而林钰兒将身體貼得更緊了,“不要把自己陷入那巫婆的感情裏,看看我,和那個巫婆比,我钰兒豈止好上千萬倍?”
鄭直醉醺醺地看着林钰兒,三年來,在四川他沒怎麽喝過酒,到了現在依然是喝一點就醉,酒品不好。他豁然站起,一把推開林钰兒:“連你也要和我老婆比?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我老婆一根頭發,她永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林钰兒,根本不能和她相提并論!”
林钰兒被推開,看着鄭直醉眼迷蒙的樣子,心中嫉恨起來,一雙繡眼透出火花。
竟然連一個奴隸也敢瞧不起我?既然你無情,也休怪我钰兒無義。
作者有話要說: